《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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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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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仔细地看了一遍,惊疑不定,问:“这是你想的?”

我慌忙点头,因为我知道若说是奴兮,母妃多半是不会采用的,奴兮也吩咐过我不要这样说。

母妃叹了一口气,宠溺地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真难为你了。虽然这些东西好多母妃也不曾听闻过,但就是这些制菜的材料,却多半是皇上平时爱吃的。我家皇儿真的是长大了……”

父皇来到福祉宫,看到端来的一盘盘精美独特菜式,不免眼睛一亮,神情舒展。

母妃又细细地解说了每道菜的来历,听得父皇连连点头,更是赞叹母妃用心良苦。

尤其是那个捻清汤,三百滴露水只不过一小碗,弥足珍贵。夏天晌午喝起来最是沁人心脾,润肺清肠,父皇竟破格得把它全都喝完,还连声夸好。

用完午膳,父皇大悦,赏了福祉宫上到母妃下至参与宫人们不少礼物,临走时还在母妃耳边低语道:“难怪奴兮要说你好。今晚朕还上你这儿来。”说着还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母妃的小手,惹得母妃脸上一片绯红。

事后我问奴兮怎么知道父皇会喜欢吃那些素食,奴兮回答说:“前几天皇上一直住姒修容的念伊宫,我见那的宫娥们端出的剩菜多是大肉腥荤,连着几天都吃那些,任哪个都受不了。所以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不是吗?”

我听了不住点头,奴兮竟如此心细如发,又了解父皇到如斯的地步,也难怪父皇格外地优容偏疼她了。

(奴兮)

那天朱公公来到我的小雅斋。

表面上说的是奉皇上的旨意传话过来,可是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才劳烦他亲自跑这一趟。

于是我驱走了屋里的宫人,只留下善善在旁侍候。

朱公公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善善,我笑着说:“没关系。她原是侍候我娘的丫鬟,是可以信任的人。”

可朱公公到底在宫多年,做事极其小心谨慎,他上前用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我:“小姐可曾得罪过姒修容?”

我苦笑,这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她得罪了我还是我得罪了她了?

朱公公看我的神色就知道答案了,叹了口气,“小姐可要小心些,最近姒修容没少在圣上面前说小姐的坏话呢。”

“哦?”我眯起了眼睛,“那皇上信了吗?”

“圣上要是信了,你我还能在这说话吗。也多亏小姐前几天问了昭娇帝姬的病情,圣上对小姐更是深信不疑,圣上回去还责骂了姒修容一通,说小姐乖巧懂事,姒修容不识大体……”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世上还真有这样的蠢人存在。”

朱公公正色道:“小姐终是年少。姒修容可不是一般人,否则她又怎样隆宠这么多年?圣上虽说现在信任小姐,可有姒修容天天在面前吹枕边风,终究对小姐不利……”

我颔首应答:“朱公公提醒得极是。”

朱公公听完马上提高了声调,像是故意要外面人听到似的:“小姐,圣上说这旬月圆之夜举行小宴,希望小姐过去。”

我也朗声说道:“诺。谢皇上恩典。”

临走时我遣善善把几幅虎皮膏贴拿来给朱公公。

“听说朱公公最近腿上风湿病犯了,这是小小心意,还请朱公公不要嫌弃。”

说起这虎皮膏贴倒还真有几分来历。

这虎皮膏贴是西部贡品,太后年事已高,常常后背酸痛,听说贴了几幅虎皮膏贴就会药到病除,十分有效。这种稀罕物多为太后所有,这几贴还是我央求皇后帮我讨来的。

其实这送礼也是大有学问的。

若你每次总是送些金银细软,那么说明你们的交情也就只能局限在这铜臭上了;而你若送些价值不菲的日常用品,那么就说明你们的交情已非同一般,可以引为心腹了。

朱公公何等狡猾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这药的价值,也不可能不知道我送他这份膏药的用意。

他犹豫了些,但最终还是接下了,“小姐盛意奴才在这儿受过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朱公公是聪明人。”

朱公公走后,我迎客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意笑容。

姒修容何其狭隘,连个孤子都不放过。

你既然容不下我,我又岂能容得你在宫中嚼舌头呢。

花好月圆之夜,皇上举行小家飨。

姒修容虽然按身份坐于几位妃子和嫔妾之后,但颐指气使、脸上尽是得意神色。

因为她最是受宠,皇后和众妃嫔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日姒修容到我的小雅斋兴师问罪时,因为太过突然,我还未好好地看过她。

今日仔细一看她的眉眼,我的心里登时明白了一大半。

原来如此,“姒”,似,念伊宫……

姒修容,纵然你如何受宠,如何狡诈,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的头上。

果然夜宴正酣时,皇上用微醺的口吻指着姒修容问我:“她可像你娘?”

我先是装作仔细地审度了一下姒修容,然后做出一幅童言无忌的样子,认真地答道:“姒修容比我娘漂亮多了。娘娘的眼睛好像比我娘的更大更有神些,娘娘的鼻子好像比我娘的更英挺富贵些,娘娘的嘴唇好像比我娘的更丰满厚实些。况且,奴兮的娘亲只是命短福薄,怎可和娘娘的雍容华贵相比呢。”

皇后掩扇而笑,“这小机灵,嘴可真甜。不几句话就把姒修容夸赞得面面俱到……”

姒修容以为我怕她,借机讨好她,更是得意,笑得如艳如花。

可是她离皇上坐得远,却听不见皇上喃喃自语说:“难道终究是没有像她的人么……”

隔日早上,善善心有不甘,终是忍不住问我:“小小姐不是讨厌姒修容么,怎么昨夜还说尽她的好话?”

我反问她:“你可曾发现她的眉宇之间颇似我娘?”

善善被我这么一提醒,也回味过来,认同说:“乍一看去确实有几分相像。”

我冷笑了一下,“这也就难怪皇上对她格外地偏爱了,她是我娘的替代品罢了。我昨日虽然处处说她漂亮,却是句句暗指她是不像我娘的。皇上要的是像我娘的女人,而不是漂亮的女人……”

善善恍然大悟,“小小姐好生聪明。”

我哼了一声,随手拈来栏外开得正好的一朵栀子花,低头轻嗅,“再说,我娘本就是完美,失之毫厘,差已千里,那样的人也算是美人么……”

果然皇上经过我的提醒,越看越是觉得不像了。

又想起自己竟妄想以这样粗俗的一位女子来代替我娘,对自己也生出了许多懊恼,不免对姒修容暗地里疏远很多。

这可以从一件小事反应出来。

那天姒修容遇见皇后,只是象征性地略一屈膝,皇后见惯了她这个样子,习以为常,倒是没有什么;若是平常,皇上也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一味纵容的,可不想那日却发了脾气。

皇上沉着脸,喝到:“难道姒修容连怎么施礼的身姿都不懂吗?”

姒修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圣心,搔首弄姿地说:“皇上您平时也没说什么呀,今儿个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是谁得罪咱们皇上了?”说着还要往皇上身上靠。

皇上很厌恶地将姒修容推开,“朕平时宽容你,没想到你现在反而恃宠而骄!真是不知好歹!”

姒修容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跪下请罪道:“皇上赎罪,臣妾方才一时糊涂。”

皇上却没有顺势给她宽恕的机会,冷冷地说:“你知道错了?好,那你就在这跪着吧,朕会叫司仪的女官过来,也好让她教教你该怎么向皇后施礼的。”

望着皇后等人陪着皇上离去,姒修容呆呆地楞在那里,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错。

但我的确是小看姒修容了。

纵使她在皇上的眼中不再似我母亲,皇上不再那么优渥她了;但,姒修容本人实在很会投巧卖乖,奉承的话也总是贴合皇上的心意,再加上姒修容已然为皇上孕有一儿一女,那十几年的情分不是只凭我几句话就能打消的了的。

姒修容也不笨,后来终于回味过来,隐约也知道是谁捣的鬼了。

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投合皇上的喜好上,我们是同类。

但我自信,我要比她聪明千百倍。

姒修容自此却是不敢当面的找我麻烦了。

想必她也这样告诫了昭娇帝姬,所以昭娇帝姬每次再见我,也最多是瞪我几眼,或者是小声嘀咕几声罢了。

但她们又何其奸诈。

她们不敢招惹我,却找了一个出头的蠢人,唆使乌姬与我反目。

乌姬只是卑微的采女生的孩子。

我偶尔见过一次她的母妃,相貌虽并不突出,却很是含蓄温婉。可能因为以前做过宫娥,所以待下人也算温和,不拿主子的架子。

可是乌姬却不像她母妃。

正确的说,她嫌弃她母妃身份低微,反而投靠了姒修容。

于是乌姬迫不及待地靠羞辱我来向姒修容母子邀功请赏。

乌姬虽然是皇上生的孩子,却是低微又不受宠的。她很少能见到皇上的,就是告状到皇后那里,也早被皇后压下来了。

所以我对她并不客气,常常没几句话就顶了回去。

昭娇帝姬我暂时还不敢得罪,但却断断不会屈于她之下。

可是没想到百密一疏,最终有那么一次真的被她抓到了把柄。

那几日太后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皇上、皇后、妃嫔和皇子帝姬们都经常去探视。

我们正说着话,就见乌姬盛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姒修容假意嗔道:“八姬这是怎么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见乌姬狠狠地把一本书扔在地上,说:“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都盯向地上的那本书。

太后拿眼神示意,就有宫娥上前拾起那本书,递给太后。

太后看了书名,大惊失色,喝问:“八姬这是从哪来的?”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乌姬转头看向我,指着我冷冷地说:“刚才我本想去找奴兮,却不想在她的小雅斋里发现了这本书!”

太后沉着脸把这本书递给皇上过目,皇上看了看,也骤然变了脸色。

姒修容贸然上前凑去,一字一字地念道:“《治国经略》?”,然后她夸张地叫道:“呀!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看这种书?!”

然后我看到了姒修容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本书确实是我的。

那天我去宫里藏书阁找《文心雕龙》,不小心碰了架子,掉下来的正是这本书。

我随意翻了翻,有些感兴趣,就拿到小雅斋去了,不想今日有了这种差错。

太后阴沉的表情中隐含怒气,正要向我兴师问罪,却听见皇上说:“这本书不正是朕上次忘在小雅斋的吗?”

那日晚上,皇上压抑怒容地来到我的小雅斋,把那本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奴兮,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朕今天替你说辞,太后可说不定要怎么罚你了!”

皇上之所以这样怒气冲冲,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自古后宫不可议论政事,更何况这本《治国经略》不是一般人能看的,是只有皇帝或者储君才有权力看的一本书。

然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喜欢,便拿了回来。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忙跪下,“皇上赎罪。”

皇上看我惊恐的样子,再压了压怒火,直接问我:“这本书是哪来的?”

我知道这话一定要想好了说。说好了,就被当作小孩子不懂事,训斥几句就过去了;若说不好,被治罪阴谋反逆,居心不良也说不定。

我委屈地说:“奴兮是从藏书阁的地上看见这本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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