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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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 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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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脸色凝重,犹豫了一下,然后跪在我面前说:“老臣以后听凭娘娘差遣。”

我知道他心中未必全然心甘情愿,不过我并不急于一时,心想你以后总归还要求到我的,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将你慢慢收为心腹。

昭娇帝姬就要出嫁了,宫中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

然而与以往帝姬婚嫁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什么妃嫔娘娘来登门祝贺,多是托下人送去了贺书和喜礼,昭娇帝姬却不知道真正的缘由,只当是因为自己母妃的原因,暗中落寞。

而实际上昭娇帝姬既不知道自己患了什么病症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当自己将要嫁的是堂堂右宰相家的贵公子,怀着少女既是紧张又是期盼的感情羞涩地等待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曾吩咐为她准备婚事的宫人们道:“帝姬大婚,需要张罗准备的事情很多,你们都要尽心尽力地干活,不许偷懒,知道吗?”然后我又威严地环视了他们一圈,严厉地警告说:“也许你们听到什么风声风雨,不过全属无稽之谈,谁要敢在那多嘴乱传,小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们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应声说是。

于是昭娇帝姬在自己出嫁的那一天还被蒙在鼓里,她穿着喜红色的婚袍,在伶人欢喜的乐声中被宫娥搀上花轿。

她的婚礼是热闹的,因为这次随嫁服侍的下人特别的多,她的嫁妆也是尤其丰厚;但它又是冷清的,她的母妃被关在冷宫中,后宫妃嫔没有人去道贺,甚至连她的亲身父亲也因忌讳没有见她,而那些丰盛的赏赐则是对她愧疚的补偿。

我带着颛福在远处遥遥的看着她。

我望着一身金钗红袍的昭娇,心想真不愧是姒充仪生出的女儿,如此亭亭玉立,如此的花容月貌。只是可惜了,不过是留着给个傻子欣赏罢了。

我指着正被搀扶着上花轿的昭娇帝姬对福儿说:“福儿,你看她长得多好看呐,那是你的姐姐。”

颛福睁大眼睛,抬头好奇地问我:“是像大姬那样的皇姐吗?”

我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也许要更亲近一些哦。”

这时昭娇帝姬坐上了花轿,掀起帘子环视着皇宫最后一眼,然后,她,看见了我和站在我身边的颛福。

那一刻她的诧异,她的疑惧,她的惊恐真叫人无法形容啊。

我冲昭娇帝姬淡淡一笑,然后拉起颛福的手转身说:“福儿我们回去吧。”

颛福还在因为我刚才的话而有些迷惑不解,但是他没有深想,而是懂事地点了点头,拉上我的手,随我离开。

他拉着我的手欢快地和我说来说去,根本不知察觉远处那束盯着他的深切目光。

“母妃,今晚讲什么故事呢?”

“母妃,今天再给儿臣讲一遍汉武帝的故事好吗?”

“好呀。”

中午我来到了知悔宫——姒充仪被关押着的地方。

那真是个简陋荒凉的地方,宫人们主动的走在前面为我清理道路,生怕碰到什么脏东西污秽了我。

负责看管姒充仪的女官是个体态臃肿、面相丑陋的中年妇人,她神色紧张地跪在我面前,恭敬地禀道:“娘娘,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今天中午特意为充仪改善了伙食。”

“哦?”我微微挑眉,问:“那她都吃了吗?”

那女官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回道:“她刚开始还疑惑,不住地问奴婢今天是什么日子。奴婢就敷衍她说今天宫中办了喜事才赏的菜,她已经好几年不食肉荤了,想必现在正吃得香着呢……”

我满意点了点头说:“做得好。”然后又命令说:“带本宫去看看她。”

女官引路带我来到一个偏僻的陋室,走到门口向我一拜,回道:“娘娘,就是这儿了。”

楚姿走上前为我打开了门,随着吱呀一声响,门缓缓展开,一股尘埃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楚姿闭上眼睛咳了咳,挥手驱散灰尘。

我则透过灰尘看见了里面坐在圆桌旁贪婪啃着鸡脖子的姒充仪。

姒充仪,不,我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她身着褪色的粗糙布衣,蓬头垢面,面相不雅的在咀嚼着。

那一刻我真的震惊了,原来七八年清困的生活真的可以将以前貌美如花、高贵优雅的娘娘变为如今俗气粗鄙的妇人。

姒充仪也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头向这方向看来。

她先是迷茫诧异,渐渐她的眼神变得清明,而手里的骨头也随之掉落。

她认出我了。

我容不得她反应什么,冷笑着说:“充仪真是好口味啊,吃得这样享受,就不想知道如此美餐因何而来吗?”

她知道我话中有话,警惕而仇恨地盯着我。

我接着笑着说:“充仪吃得正是自己女儿的喜宴呢。”

姒充仪激动起来,“什么?昭娇已经嫁人了?”

我语句清晰地说:“是啊。她嫁的是右宰相的独子。”

姒充仪瞪大了眼睛,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然后冲直奔我扑了过来,却被拦在中间的女官死死钳住了。

她使劲挣扎着,声音尖锐无比,“奴兮,你害我不够还要害我女儿!你好生狠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她被女官连连扇了几个巴掌,却还是咒骂不已。

我冷漠地看着她,淡漠地听着她毒咒我的语言,面无表情。

我平静地说:“我今天来,是特意来通知你的。”

当我转身离开时,听到了后面如同野兽一般疯狂尖利的嘶喊声。

身旁的楚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晚上我入寝之前,菟丝来禀告说:“娘娘,姒充仪疯了。”

我听了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姒充仪也算是意志坚定之人,八年的冷宫,其实她早就该疯了……”

我是故意的,她疯了才能让我安心啊。

已经躺下睡觉的颛福听了又精神起来,好奇地问:“母妃,是谁疯了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让他躺下,柔声说:“睡吧。”

颛福揣测我的神色,然后天真地说:“母妃,你好像不喜欢那个人。”

我沉默,只是再次为他盖好了被子。

颛福没有纠缠,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却很认真地说:“母妃不喜欢的人福儿也不喜欢。”

苗太医跪在我面前,我颇有闲情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石,发现它已微微沾染上了我的体温,于是才搁置一边,看向他。

“苗太医是想告老还乡?”我语调平淡,却感觉到下面的苗太医紧张起来。

“是。”他低声回答说。

“怎么,是觉得不好做事了?”

苗太医连忙否说:“实在是因为老臣年迈已高,力不从心……”

我轻轻哼了一声,说:“苗大人刚刚给昭娇帝姬查完病,就要离开,是什么意思呢?”

“娘娘……老臣真的是……”

我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品了口茶,微微挑眉说道:“大人执意要走,本宫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苗大人的孙女苗香正负责本宫的药浴,大人不在宫中指导,她以后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苗太医一愣,竭力掩饰住自己的一腔苦楚,声音则是苍老无比,“老臣恳请娘娘……允许老臣继续留在宫中服侍您和圣上。”

我露出得意的笑容,抬手说:“本宫准了。你下去吧。”

室内升燃着袅袅的薰香,隔着半垂的帷幕,我懒懒地斜卧在小玉塌上。

“老臣真的是毫无办法,昭娇帝姬一直又摔又打,又哭又闹,谁也不敢靠近……”右宰相一脸苦恼地奏道。

“真是笑话了,堂堂朝中一品大臣却拿一个小女子没有办法……”

“娘娘,若是寻常家的女儿老臣又怎么会如此窘迫……只是那是帝姬,轻不得重不得啊。”

我挑眉,“什么帝姬,嫁入你家就是你家的媳妇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事就到了皇上那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右宰相却依然一筹莫展的样子,我见了掩嘴低低笑了一声,“李大人怎么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了?您以前的那种风范呢?”

我径自地笑了会儿,然后也不再调侃他,只是从袖袍中摸出一小包用黄纸包着的药粉,扔到他面前说:“本宫就好人做到底罢。大人只要将这种药下到昭娇的茶水中,本宫保她欢欢喜喜的和令郎入洞房,想必大人抱孙子的愿望就指日可待了。”

右宰相拾起来如获至宝,连连感恩叩拜。

既然已动之以情,又要晓之以利,使我们之间的利益紧密的联结在一起,方能保证他对我忠贞不贰。

于是我在上面淡然地问道:“李大人以为我是何人?”

右宰相一愣,然后回答说:“娘娘乃皇上心爱,宠冠后宫。”

“除却这个名号,我又是何人呢?”

右宰相沉吟了一声,郑重地回道:“娘娘是个聪明十足的女子。”

我微微一笑,说:“李大人既然能赞本宫一声聪明人,那么本宫就跟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普天之下除了帝位乃天命所归外,大概就属左宰相之位最是尊贵吧?大人也不过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步之遥而已,何不让本宫助大人一臂之力?”

右宰相一怔,沉思着,然后终于深深俯下身去叩拜说:“老臣以后定当忠心耿耿辅佐娘娘。”

“本宫想,李大人的选择是对的。”我偏着头,略带顽皮地说。

半年后,昭娇帝姬终于有了身孕,对外也只当说调理得当,又遇喜事,方才使病情减轻,倒叫不少不知情的人咄咄称奇。

皇上听闻感叹道:“难道真是天意?昭娇真与那傻儿有缘?”

我掩嘴轻笑道:“听说驸马也并不是傻的,只是人有些木讷愚笨罢了,不过对昭娇却珍爱无比,很听昭娇的话呢,夫妻间和乐融融已传为佳话……”

我只这样说敷衍皇上,实际上前几天右宰相喜忧参半的找到我求我想办法,他说昭娇帝姬自从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后,脾气暴躁无比,甚至还扬言要与腹中胎儿同归于尽。右宰相现在只得派人日日夜夜看管她,方才没出什么意外。

这样的状况我当初又怎会想不到?于是我胸有成竹地跟他说:“你把昭娇送进宫来,本宫自有办法叫她心甘情愿的为你李家传承香火。”

于是我现在将昭娇帝姬喜有身孕的事告诉皇上,然后奏道:“君上,昭娇现在病体处愈,又怀有身孕,臣妾对她甚是挂念,再加上她出宫时也没有送送她,心中也是愧疚,所以恳请君上准许昭娇进宫待上时日,让臣妾好好照料她。”

皇上点了点头赞同道:“她既然病已好了,就不妨回宫省亲。朕对她也甚是挂念,就下旨叫她回宫吧。”

我百般叮嘱将接昭娇进宫的公公说:“记住,昭娇回宫后先带她到雎鸠宫来,不可让她先遇见皇上知道吗?”

那公公连连点头答应。

昭娇帝姬刚刚跨入门槛就扑通的曲下膝去,硬是跪着走到我面前,急切地拉住我的裙角,激动地说:“奴兮,救救我,不要让我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傻子夜夜折磨我,我受不了了……你帮我在父皇面前求求情,啊?让我留在宫中吧,奴兮,求求你……”

我看着声泪俱下的她,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感。昭娇,既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想当初你羞辱我时,可曾想过今天?你还记得我说过会让你后悔的话吗?我要让你求我而不得。

我扯回我的衣角,语气冷淡地说:“你凭什么叫我的名讳?”

昭娇帝姬愣了一下,立即讨好的换了称谓,连连摇头说:“娘娘,让我留在宫中吧……我不要给那个傻子生孩子,我要把它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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