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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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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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姊……刚才说话的人是我已很多年没有见过的大娘,姊嫁给权禹王后她也跟着去了封地。她老了许多,如果不是站在姊身边,我估计认不出她来了。而她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我虽以前只远远地见过他几面,却也记得他是我和姊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小妾生的儿子。

他们也看到了我。

大娘先是吃了一惊,刚刚和蔼的表情又变得凌厉起来。气氛突然之间变得诡异紧张。

他们很不情愿地向我请安,我把头抬得很高。

“真是凑巧啊,”大娘讥诮地说,“你们姊妹小时候一同在宫中长大,现在还在同一个宫中。不过也不一样,身份不同了。一个有好丈夫好儿子,一个又是寡妇又是丧子。这寡妇的日子难过我可知道,别看外表风光,实际上心里苦着呢。雉儿,你是姊姊,平常可要多照顾妹妹啊。”

大娘的话说得阴毒,这还真是她一向的风格。我想到我母亲平时受了她多少的苦呢。

依旧仗着自己是正妻是长辈。大娘,你不知道这样对我说话轻而易举就可以被治罪吗?

姊是明白人,拉了拉大娘说:“娘,您可别乱说话,您说着是好心,在别人耳朵里还说不上听成什么样呢。”

可就因为这极致的恨,我反而不想草草结束,死只是一瞬间,而我要看的是他们悔不当初的表情。

于是我不怒反笑道:“寡妇的日子是难过了点,不过总比守活寡来得好吧。”

姊的脸突然有些挂不住了,很明显,大娘也知道这件事,一时间竟然被噎住似的哑口无言。

淡承嗣突然走出挡在了她们前面。他还回头安慰姊说:“姐,别听她的。她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对待我们。父亲如果有天有灵,一定也很后悔生出了她。”

我的笑容消失了。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边,我站在另一边。

真是奇怪啊,虽然明明都是将军的家人,虽然现在体内流动着一半相同的血。

淡承嗣说得对,我们不是一家人。

我走到淡承嗣面前,姊也要上前,被淡承嗣拦住了,多好的一副姊弟回护图啊。

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贬你的官。你和她,”我手指向大娘,“以后永远不能再来。直到再次入宫领姊的尸骨为止。”

三人大惊失色。

我转身离开,迎面的是善善惊愕的表情。我知道她不希望我这样说,她爱护和父亲有关的一切。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抛下善善,走得越来越快,只想尽早离开那站成一团的三个人和想说点什么的善善。

后来我飞奔起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权禹王表示理解,却还这么不安的是什么。

姊和权禹王才是一家子,他们有儿子。权禹王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就意味着永远无法抛弃姊。

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我一身狼狈地来到勤政殿,权禹王从奏章中抬起头吃惊地看向我。

我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我叫退了屋内的其他人,来到他的座位旁边,坐在地上伏着他的膝小声哭了。

“奴兮,你怎么了?”权禹王大手抚着我的头,惊慌地问道。

“你为什么又升了淡承嗣的官职?我之前明明将他贬了很远……”我委屈地说。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权禹王笑了,语重心长说道,“奴兮,他毕竟是你父亲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啊。淡将军战功赫赫,为国捐躯,还有他在行军打仗上教过朕,也算是朕的老师。于公于私,朕都该厚待他的后人,不是吗?”

我使劲摇着头,“我不管。我不想再看到他和大娘。看见他们我的心情就不会好。还有,你明明跟我许诺过不会找姊,可是你依然去了瑞雀宫……”

“那是因为戈敏病了,朕去看看他,并不是去找淑妃的。”权禹王慌忙解释道。

“我知道,可是去了她的宫总会说上几句话吧?让戈敏搬出瑞雀宫吧,这样你什么时候想去看你的儿子都是你的自由……”

我哭了一会儿,权禹王劝不住我,末了只有重叹了口气说:“行,行,一切都依你。淡承嗣贬回昭武校尉,淑妃的亲属们不得再入宫,戈敏日后搬出瑞雀宫,这样可以了吧?”

权禹王将我拉上来抱在膝上,责备道:“看你哭成泪人一般。你应该知道让母子分离是件残忍的事情,朕答应你的是情理上说不过去的事。”然后他不由得感慨,“想不到朕有一天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我们是不是有两三天不见了?昨天有西域外使进献了叫‘猫眼’的宝石,看起来就跟波斯猫的眼睛一般,这么新奇的东西朕想你一定喜欢,就留下了,本打算今天晚上给你。”

他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那金蜜色的猫眼宝石拿出来比在我的手指上,说:“看,以后把它嵌在你的代指上,配上深秋的衣裳,一定是非常的耀眼吧。”

我抽回手,环住他的脖子,言语间有女儿态的撒娇,“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永远不能抛弃我……”

他抱着我,将自己埋在我的脖颈上亲了一下,宠溺地说:“谁能舍得你……朕是你的。”

于是在戈敏病好之后,权禹王对后宫宣布说:“朕发现与西域王子相比,我朝皇子皆比较羸弱。这恐怕与皇子们太养尊处优有关,他们只有在行成人礼后才离开生母,之前不能很好养成独立的品格。朕为了大胤的将来,现在做出一个决定,八岁以上的皇子将不得与生母共处一宫,需单辟一宫居住。”

权禹王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现在皇长子和次子都已成人,在宫外有了府邸。三皇子也已过八岁,就搬出瑞雀宫住到离书堂较近的清蝉宫吧。”

听到这个决定时姊有些大惊失色,然后她看向我。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姊出列跪在殿中央,我以为她一定会装可怜说“敏儿尚且年幼,还离不开母亲的照顾,望皇上能体谅”的话来,可是想不到姊竟拿平静的声音回道:“皇上这个决定臣妾十分赞成,臣妾也生怕敏儿跟着臣妾会养成过于阴柔的个性。”

姊说完这句话,不只在座的妃嫔们,甚至权禹王也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

“可是,皇上,”姊继续说道,“敏儿毕竟还小,贪玩,身边没有个长辈看管臣妾觉得也不太妥当。一直都听闻皇太后品位高雅、品格高尚,臣妾不知是否方便将敏儿托付到尔玉宫?这样既可以锻炼敏儿独立的性格,又能受到良好的熏陶,不知道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如何?”

权禹王似乎有些心动,因为他之前说的话只是想着将戈敏搬出瑞雀宫,搬到哪个宫倒是并无太大的关系。如果搬到尔玉宫,他以后出入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我则不得不说姊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怕戈敏搬离瑞雀宫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所以才想把戈敏送到我这儿来。首先至少我瓜田李下不敢有所行为,其次戈敏万一真有闪失,我也难逃其责,最后反而我要出力去保护她的儿子。

“既然这样……”

“哀家很喜欢敏儿那个孩子。”我抢过权禹王的话说,“可是哀家也上了年纪,精神也不济了,而皇子的教育却丝毫马虎不得,哀家恐怕不能很好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如果淑妃真的如此不放心,那么不如叫敏儿搬到凤仪宫,让皇后好好照看?”

“臣妾很乐意,只是……”皇后语气中有些为难,“臣妾平时还要照料大皇子,他们那一家子也够让人操心的,臣妾就怕自己没有太多时间。”

我听后在心底不禁冷笑一声,纵然皇后和姊关系好,可是这烫手的山芋有谁敢接呢?

“哀家看,”我转头对权禹王说,“还是搬到清蝉宫好了。淑妃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只要不打扰皇子的学习,淑妃平时还是可以去看儿子嘛。”

权禹王点了点头,“那么就这么办吧。”

姊这时真有些不安了,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我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

姊,你不是有儿子吗?我就是要把你的儿子从你身边带走,让你每日生活在不安之中,让你每夜辗转反侧,让你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

—。文—“啊,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下手了?”娜木朵儿眉飞色舞地说。

—。人—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神情淡然,继续一口口品着茶。

—。书—我并不喜欢娜木朵儿的莽撞,选她做同伴也属无奈之举,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屋—“侍女照顾不周,吃坏东西,得了灾病什么的不很正常?”娜木朵儿继续盘算着。

我微微蹙起眉,放下茶杯,低声说:“杀一个小孩子还不容易?但是你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那有什么不好办的?大不了杀人灭口,将罪责推到死人身上。”

我摆了摆手,“现在淑妃和皇后的交情很好,皇上对淑妃的印象也不差,而且戈敏又为皇帝喜爱。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宫中会轻易了断吗?那时候可不是死一个两个人就可以了结的。”

娜木朵儿丧气地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那大不了臣妾死。”

什么?我吃惊地看向娜木朵儿。

“如果臣妾儿子可以登上皇位的话,臣妾死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皇上知道是臣妾杀了戈敏,但那时也只有翰儿一个中用的儿子了吧?他即便恨臣妾,最后不还得让臣妾的儿子登基为帝?那臣妾死便也是值得了。臣妾早有这样的想法。”

我惊异于娜木朵儿的想法,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个做法虽然孤注一掷,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利用娜木朵儿,除掉姊的儿子,姊那时候还不是任人欺凌?而这些与我没有一点干系,对权禹王我不用有任何愧疚,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

“不行。”我否定了娜木朵儿,“哀家不同意你这么做,让哀家再想想,想出一个好办法。”

娜木朵儿颓丧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聊点别的,”娜木朵儿突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说:“最近后宫妃嫔们都在暗地里讨论一件事。”

“什么事?”

“讨论皇上啊。后宫里有女人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

“咳,就是想男人了呗。从皇上春天登基算起,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吧?这半年他都没御幸什么女人。这即便皇上挺得住,那些女人能挺得住?还不议论满天了啊。”

我心中一紧,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哦?那她们议论什么了呢?”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皇上新登基政务忙无暇顾及,可现在一切步入正轨,皇上还是不到后院去,那就说什么的都有了。有的说皇上操劳过度身体抱恙。有的说皇上见识多了,看不上以前的妻妾,要新选漂亮的女人入宫哩……”

“那昭容你为什么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呢?你也是皇帝的妃嫔之一呀。”

娜木朵儿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消失了,转而有些扭捏,语气不无伤感地说:“臣妾?即便皇上身体好好的,也不会再上臣妾这儿来了……毕竟臣妾已不再年轻,自己看着这不再苗条的身体都不想做任何的奢望了。”

娜木朵儿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不够优雅,现在更完全带有中年女人的蛮横和粗鲁,可是只有在提到权禹王时,她那已不再年轻的脸上浮现的却是再女人不过的神色。

“昭容你……”我顿了顿,“和皇帝曾经相爱过是吗?哀家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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