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春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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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妍-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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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明白夫人的苦心。”芙蓉的表情异常的平静,连眼皮都不曾抬起,继续盯着脚尖。

“你明白就好,你从小跟在姑姑身边,不说是锦衣玉食,但吃穿用度比起殷实人家的小娘子可是强多了,你总说只求嫁入平常人家过安稳日子,这想法从前想想也就罢了,如今可不行,人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芙蓉微颤着睫毛,低声应道:“小娘子说得是。”

“以后,你只要紧跟着我,好生伺候四公子,有我的一份,便有你的一份,绝不会短你一分。”张欣如信誓旦旦的许诺,姑姑说过,这种好话可以多说些,反正卖身契在她手上,还不是任她拿捏。

“谢小娘子抬爱。更深露重,还请小娘子早些歇息。”芙蓉将人送上床,小心地拉好青绡帐,熄了灯退了出去。

张欣如睡得很香,梦里她穿着大红的衣袍,鸳鸯锦帕盖头,坐在稳稳当当的八抬大轿,在噼里啪啦地炮竹声中穿街过市,张家正门大开,穿着喜服的下人站了两排,轿子摇摇晃晃地直入厅堂,在喜娘的祝福声中,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夫君,最后坐在红锦大床上等着张家四公子来替她挑喜帕。

可是她等了很久,等到脖子都酸了,身子都硬了,张家四公子却迟迟没有来挑喜帕,她想要揪开喜帕看个究竟,却又怕冲撞了喜气,只得喊了声,“芙蓉,你在哪儿?”

安静的新房里,没有一个人回答她,过了半晌,“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临到近前,轻声询问,“小娘子,可是醒了?”

声音很熟悉,是石榴,欣如心头一宽,姑姑还是让石榴做了陪嫁丫头,正想说什么,突又听到石榴问了句,“小娘子,您醒了吗?”

醒?难不成她是在梦中?哦,是了,她特意让人将衣物都送进了玲珑阁,只为了出嫁时不让外面的人起疑心,本因久不见新郎来挑喜帕的紧张害怕全然消散,她努力地睁开眼,但亮光刺得再次闭上眼,“什么时辰了?”

石榴没有回答她,只将她扶起来,等她适应了光亮之后,这才发现这里并非玲珑阁,而是春阁里自己的房间,心里慌乱无比,根本由不得她控制,“我怎么又回了春阁?”

“小娘子先别慌,这里确实是春阁,您已经昏迷了好几天。”石榴轻柔地替她顺着气。

“昏迷了几天?”张欣如杏眼圆瞪,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不容易响声消失了,她艰难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石榴心里叹息着,婉转地说着,“自从您那晚睡在玲珑阁,就一直没有醒来。”

消息来得太突然,张欣如仿佛被雷击中般,呆滞不语,脑子里唯一一个信息闪过,“她呢?”

“四个时辰前,张家的花轿将人接走,如今已是张家的四少夫人。”石榴无奈地低下头,这转变实在是太突然,莫说是小娘子无法接受,连她也想不通,明明是昏睡不醒的人,却在小娘子昏迷之后,突然就醒来了;老爷明明已有了中风的迹象,却在陈籽妍醒来之后,病情转好,而夫人有心阻挠,却还没行动就无缘无故摔了一跤,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张家的四少夫人?张家的四少夫人张欣如只觉得血涌上了眼睛,桌面上的烛光慢慢扩大,摇啊晃啊的,摇得她头晕目眩,最后一头栽进了黑暗之中。

石榴将她扶在床上躺好,心里却想着陈家小娘子出嫁时,芙蓉悄悄与她说的话,“小娘子从来就不是别人能拿捏得住的,欣如小娘子不行,夫人也不行,你们就更不行了。”是啊,她们都不如她。

陈夫人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纹帐,从早上起炮竹声就没有断过,每一声都直接击打在她的胸口,她想叫,想闹,却只能在心里大声地嘶喊着,因为她不仅是摔断了腿,嗓子也莫名地哑了,如今只能不甘心地躺在床上,任由花轿将陈籽妍抬出门。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苦心经营了一年多,本以为是囊中之物,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欣如昏迷不醒,镇上所有的大夫都找不出原因,而陈籽妍却奇迹般的醒来,这中间到底是谁出卖了她?是芙蓉?是迎春?是张氏?谁都有可能,谁都不可信。

陈方铎站在东厢门外,将女儿送出门,他心中万分不舍,却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女儿在昨晚和他谈了一夜,他那位夫人这一年多来所做的事情,如今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重视,由不得他不慎重。

当然,陈籽妍也将自己做的事情全盘托出,话里行间似在请求他的谅解,但陈方铎却一点怒气都没有,女儿所做的在他眼中不过是反抗罢了,如果不是陈夫人做得太出格,她又怎么会逼得做出这种事情来?

呼呼,终于是出嫁了~真不容易啊~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中门迎轿

第八十一章 中门迎轿

陈籽妍坐在花轿上,扯下头上的喜帕,长长吁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从前生活再艰难,也不比这一年辛苦,虽说骗人也是件技术活,但好歹只需要坚持那么几天,而且他们挑的多半是比较愚笨之人,不像这一年与女人斗心斗力,真是累得慌。

一切都如她设计的吻合,张欣如在她昏睡之后,立马就搬进了玲珑阁,而在她住的房间里蜡烛可是特殊制作的,燃烧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但熄灭之后升腾起来的烟就厉害了,这可是陈籽妍亲手制出来的迷烟,这东西从前是她的保命良方,吸入之后会产生幻觉,让人以为身在现实,她就是靠着这东西,迷倒了不少小财主。

想必张欣如已经做了场美梦,不知梦醒之后,她的心情如何?想起刚刚拜别父母时,陈夫人躺在榻上,不情不愿地受了她一礼,如果眼神换成了刀子,恐怕她连上花轿的机会都没有,只可惜,眼神就是眼神,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刀子。

如今陈方铎已经知道陈夫人的所做所为,肯定会诸多防备,更何况爹已经应了她,将大哥送去荆娘的庄子,大哥的安全就不是陈夫人能操纵的,那么她又有何所惧?

现在她需要考虑的已不是陈家,而是张家。陈籽妍轻轻挑开窗口的红绸,身穿红衣的人骑在一匹白马之上,从背后看过去,到是挺精神的,腰身挺得笔直,只是不知是个怎样的人?不管是个怎样的人好似都与她没什么关系,陈籽妍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嘴角含着笑,重新将喜帕盖上,闭着眼养起神来,双流到锦城可是有大段的距离,足够她睡一觉,养足精神进入战斗。

锦城张家门外,整条街上都挂上了灯笼,街头巷尾聚满了人,特别是那些穷人,张家家主可是宣布了,四公子娶亲当日,花轿迎门时,在张家巷东会摆起吉摊,只要愿意说上一句吉利话,都有机会得到红包,为了这些红包,张家东边的巷子里已经排起了长队,正等着花轿迎门的一刻。

“喂,兄弟,这四公子娶的是哪家闺女?”有不了解情况的人四周打听着。

排在他前面的人白了他一眼,“哪家?双流书院山长家的千金。”

有八卦就有听众,立马就有人围了过去,“双流县啊,不是锦城林家的女儿?”

“林家?是不是锦城同知林老爷家?”

“还以为你啥都不知呢?原来还知道林家?别说你,觉得奇怪的人多了,去年张家的下人还是传,说是林家有意与张家结亲,可过了一年,这人就换了,也不知为什么?”

另一人凑了过去,“林家怎么了?不过是有个当同知的二老爷罢了,人家双流县的山长老爷可是天子门生,虽不在朝,但朝中多少大官不是同门就是学生。”

“林家可不止一个同知老爷,他们家还有位如今专门替皇家采买,官是不大,可有的是实权。”

“双流陈家可是书香世代,书院的牌匾都是先皇所书,这等书香世家能将女儿嫁给商人,足可以让张家争光不少,再说了,已经有一位林家夫人了,难不成还想张家的媳妇都出自林家?”

队伍里闹哄哄地,知情的不知情的,相互交流着各自的八卦消息,不等花轿迎门,三家的情况早已经被排队的人摸清了底。

张家外面热闹非凡,府里自然也不落人后,大红灯笼挂满了飞檐,大红绸缎将每根柱子都裹得严实,丫头下人清一色穿着艳装,各个脸上喜气盈盈。张家老爷有意将此门亲事办得风光,府里的老夫人也好,大夫人也好,二夫人也好,都不敢反对,但不敢反对,并非没有异议。

“老祖宗,爹居然让人在东边巷子里摆了吉摊,说是让锦城人人都沾点四弟的喜气,这喜气到是有了,但得花多少银子?”张家的二小姐、大夫人的亲女儿张钰儿,悄声在张家老夫人的耳边嘀咕。

张家老夫人手中转着佛珠,本闭的眼微微张开,睨了她一眼,“你啊,就是沉不住气,这喜气当然是越多人沾到才越好,咱们锦城张家可是有两年没办喜事了,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热闹是好,可四弟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他娘那样的出身,怎么能摆上台面?这不是让咱们张家招人非议吗?”张钰儿边说边朝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人人眨眨眼,示意他也说两句。

张老夫人身边坐着的是张家的三公子张曦明,说是坐着可是恭维他了,此时的他整个人摊在榻上,靠着个迎枕翘着腿,眯着眼摇头晃脑,嘴里轻哼着曲儿。

瞧着他这德性,张钰儿就有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脑子想着yin词艳曲,听听那曲子就不是正经人该唱的,要不是他不争气,至于让二夫人钻了空子?至于让那野种占了风头?可是这三弟是老祖宗的心头肉,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可不是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能轻易教训的,侧头看到坐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冷哼了声,“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四弟成亲这样的大喜日子,你还苦着一张脸?张家娶回来的媳妇是要服侍老祖宗,服侍公婆的,你这样又怎么能讨得他们的欢心?”

张家三少夫人聂氏芸娘,从进门开始便微垂着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满府的喜庆与她毫无关系,听到小姑这么一说,端了个笑容,优雅地福上一礼,“二姐说的是,芸娘只顾着想昨日听到的佛经经义,忘了今日是四叔的大喜日子,还请老祖宗原谅。”

张老夫人很是满意地朝她笑笑,“昨儿又去听高僧讲经了?”

“是,昨日锦宏寺的高僧讲经,孙媳妇便去听了回。”

“锦宏寺的高僧德高望重,开坛讲经可是机会难得,下次可要知会我一声,让我也去沾点佛气。今日是四郎的大喜,你们俩去花厅帮你们母亲招呼客人吧。”张老夫人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看向了自己的孙子,狠瞪了他一眼,“你瞧瞧你这样儿,还好我这里没人来,要是让人看见了,还不让人笑话?去去去,别守着我,去前厅帮你爹迎客去。”

“奶奶,你就饶了我吧,前厅有我站的地儿吗?有我那能干的大哥不就成了?何必让我去受这种累?”张曦明翻了个身子,将头枕在老夫人的膝上,亲昵地蹭了蹭。

老夫人手指弹在他的额头上,“你啊,能不能争气点?大哥,哼,他再能干也不过是张家的养子,难不成你还想将家业都拱手让给他?现在你爹眼里只有四郎,你还如此不上心,真是白费了我的苦心。”

“养子而已,庶子而已,将来还不是都得靠着我才能活下去,您又担心什么?”他张曦明可是张家的嫡子,将来这些家业都是他的,他又何必要去争?让他们替自己赚钱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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