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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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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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面罢。”

“说得有理,这是谁家的奴才,主子可敢露个脸?”

车里,稷辰的一张小脸已吓成纸色,“襄姐姐,他们怎会如此无礼?”

“公主在这巷子里安生待着,奴婢去……”

“襄姐姐不要撇下稷辰!”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须臾的工夫三公主哭成泪人儿。

“公主适才不还在说越国的国威么?我们可以与他国质子从同一个门进入骊园,那不过是质子当走的一条路,但奴婢此时若不出去,我越国的尊严当真就会扫地了。”

“可我怕……”

“纵然怕,也要装着不怕。”她拍了拍公主的手背,掰开根根手指,闪身到车外,以笃稳之姿行向哄乱噪杂的那处。

“小美人,你家的主子到底来不来呢?你家主子不要你,跟着公子我走罢,公子我疼你……”

那些污声秽语还在继续,扶宁唇边的笑纹已是灿烂到极致。扶襄疾步上前按住她抚发的左手,再晚一刻,这妞儿就要大开杀戒了。她微微欠身,“诸位王孙公子,越国人有礼了。”

“……越国的公主?”那些少年男女眼中所透露出的神色,不尽相同。

扶襄以面纱挡了面,长发拂颊,美眸波光流溢,加之体态娉婷玉立,步姿清贵从容,如此的风流宛转,男子望之,心头憧憧;女子望之,妒意横生。

“公主殿下人既然来了,何不大大方方让咱们看个够,这面纱挡脸好生的扫兴呐!”

“欲把琵琶半遮面,这欲掩还露,更挑逗你们这些男人不是……”

群而起之的调笑声不绝于耳,扶襄一径地立身不动,任他们此起彼伏,说个尽兴,直待那些人口干知燥,声浪趋低,方道:“我们今日是奉长庆公主的口谕前去拜会,与各位的冲撞实属无心,待我等打长庆公主处归来,再向各位一一陪罪如何?”

长庆公主,越王之妹,当年与出使越国的左丘家公子一见倾心,远嫁来云国,举世皆知。

“……你们是奉左丘三夫人的口谕?”还是那位万姓少年。

“正是。”

“听说左兵三夫人当年为了嫁左丘家的公子,不惜毁了已经订了多年的婚约,为此越王与之反目,至今从无往来,怎会召见你们?”

“阁下也只是听说不是么?”

对啊,自家事也只有人家自家人晓得。其他人缄静了下来。左丘家的人,他们没人得罪得起。

那位王孙殿下阴澹澹笑道:“公主让本侯让路不是不可以,但既然你我相逢,自是有缘,公主殿下何不摘下面纱让本侯一见芳容,如何?或者,公主殿下将这侍女割爱给本侯,也无不可。”

扶襄淡声发噱,“王孙殿下……”

“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不高不低的起问,令诸少年男女皆面色发僵,他们着实没有料到会在这块地方与这位尊神遇到,须知特意选走侧门,为得就是敬而远之的呐。一时间,不管是伶牙俐齿的,还是善言健谈的,都忘了反应。而那位发问者良久没有等到答案,又耐心十足地追问一声:“这是在做什么呢?没有人肯告诉我么?”

“……左丘家主,日安!”所有人意识回笼,卟通通下马,按各自的出身品阶向来者见礼。

一身玄黑色的外氅,一头野性十足的散披黑发,仅仅是背影,就能给人以顶天立地的压迫……那是扶襄第一次看到左丘无俦,在他身后。

三、他乡遭遇故乡人

对三家家主的拜会并未成行。

左丘无俦斥退了那些少年男女,却也自少年男女口中得知扶襄自称受长庆公主邀约的讯息,玩味一哂道:“公主既然受了我家婶娘的邀请,不如由本人带路,让公主早一刻姑侄团聚。”

显然,这位左丘家主摆明不信长庆公主邀约之说,意在为难一下这位“越国公主”了。

“父王说过的,二姑姑那时为了嫁左丘辉,不惜断发明志,将那时还在世的太后气得晕厥,父王也劝她不住,强将她关在宫里,却被她的贴身侍卫救了出来,之后与左丘辉私奔,父王将二姑姑从王族族谱内除名,这许多年也不曾有过联络,姐姐们都说二姑姑的脾性是了了名的烈……我们就这样去了,二姑姑会如何待我?若被左丘家揭穿了我们并没有收到什么口谕,又会如何?”

车中,稷辰将这些话重复了多次,且犹在继续重复中。在在是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这一趟前途未卜的拜见更是令公主殿下忐忑难安。

“奴婢也听人说过长庆长公主性情刚烈,但左右也是故乡来人,相信长公主不会给公主太多难堪。”扶襄只得先做如此安慰,届时再随机应变就是。

稷辰突地执起她的手,“襄姐姐,既然外面的人以为你是公主,你就暂且当公主好不好?你替我去见二姑姑好不好?”

扶宁颦眉,张口才要驳斥,被扶襄按住。她们陪公主来此,不止是公主需要适应质女的身份,她们这两个自小接受谍式训练的扶门暗卫也要学会如何恭顺地为奴为婢。“奴婢先替公主试试长公主的口风罢。”

于是,公主喜出望外,卸下了华丽的深衣与首饰,在到达左丘府后,俯首趋步,与扶宁一左一右,簇拥扶襄前往左丘公爷的院落。

“公主殿下,请。”左丘无俦在前彬彬有礼地引入,不疾不徐的领行,周身方圆的气场,温和而平静。

扶襄敛气垂睑,在脑中搜索着有关这位左丘家主的所有资讯:内敛,少言,不喜交际,冷静到近乎冷漠,却唇齿犀利,口才绝佳到近乎毒舌……

但没有一样讯息能够有助于解除眼下的尴尬。

纵然是特意的为难,也不必全程陪同罢,若她们运气不佳,不多时便会被长庆公主驱出门外,难道家主大人还有眼见为实的乐趣?

“主爷!”府内的总执事匆匆赶来,在主子跟前低语几句。

左丘无俦眉头挑动,湛深的眸光向扶襄这厢扫来,两人的目光在遭遇前,扶襄不着痕迹地低眸,避开了。

一抹趣笑擦过黑色瞳心,这女子倒是有些意思。“公主,左丘临时有事,不能奉陪,请见谅。”

扶襄与身旁二人齐齐浅福。待左丘无俦施施然离去,三个女子又齐齐舒出一口气。这个人的存在感,委实是太过强烈。有他在场的空间里,能够自在呼吸的必定皆是强人。

“劳烦通报,故乡人前来向长公主请安。”

左丘无俦已经穿过角门的脚步速不沾地,却在此时一顿。这个秀丽悠扬的声音,竟是在自己走后才乐意重新开启呢。

那时固然是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激怒了,能让他本尊出面的,却是这个声音。虽不清楚那一瞬间扫过耳根又搔过心头的是一份怎样的情绪,但对声音主人的好奇却是确凿无疑的。如今他确定,这声音的主人颇有几分机智。在一干纨绔前将左丘家的夫人拉去支应无疑及时挡去一场羞辱,如今进了这左丘府,也敢趁他离场模糊焦点,不管稍后三婶会如何招呼这个“故乡人”,至少第一关已经过去了。若非他这刻当真有事在身,定会原路返回,看她又能如何应对……

“主爷,六爷那边似乎来得颇急,您……”主子的两足走了又停,总执事欲催不敢,惟有暗示。

左丘无俦扯唇一哂,“你当真认为六叔急了么?”

“这……”

“他若急了,越国也就急了。”正如能令他发生兴趣的事物也没有几样一般,这世上能让六叔急的事也没有几桩。他回首一瞥,透过花墙墙砖间错落出的空隙,那道苗秀身影已不在那处。

希望在性情刚烈兼惊才绝艳的三婶面前,她不要太快的相形见绌,不然,他会稍稍失望的呢。

好心祝福过后,左丘家主健步如飞。

如他所料,此一刻,扶襄已然见到了传说中的长庆公主。

“你是稷辰?”

“禀公主,奴婢不是。”扶襄跪地。

“……呃?”正修系一根琴弦的长庆公主丕然怔住,掀起的美目厉色陡现。

“奴婢扶襄,是陪伴公主的侍女,无奈前往骊园……”她以三言两语,将原委简扼道出。

长庆公主哑然失笑,“我云国的公主几时变得这么不济事?连见她姑姑一面的勇气也没有,需要一个奴婢替她支应?而你这个奴婢,非但敢以我的名义挡厄,还当真敢替主子来见我……”正眼看了过去,对那张面纱皱起了眉头。“你的脸不能见人么?”

“禀长公主,奴婢的脸旧伤未愈。”

“伤?什么样的伤,需要以面纱来挡?”

“毒伤。”

“容貌毁了?”

“家师医术高超,又救得及时,不至于面目全非。”

“你是个美人么?”

“扶襄的同门,皆比扶襄貌美。”

“……扶襄,同门……原来你是扶门的人。云王居然遣扶门的人为他的女儿做奴婢,是源于对女儿的疼爱?或者另有居心?”

“大王惟望三公主能够平安度过三年。”

“倒像我那个儿女情长的王兄会做的事。”长庆公主盈盈立起,抬手将扶襄搀起后,没有当即将人松开。“告诉我,你来此的真正使命。”

长庆公主的武功来自扶门风长老的亲传,加诸于扶襄臂间的力道,足以令八尺壮汉失声变色。她眉心稍颦,“保护公主三年的平安。”

“还有呢?”

“禀公主,没有。”

“王兄没有让你给本宫带来密旨?”

“禀长公主,没有密旨。”

“没有么?”

四目距隔不过咫寸,长庆公主绵深冷邃的眸线打进她眼际深处,来自于臂间袭遍半身的疼痛惹得她净白额心浮起细密汗珠,“长公主是在替越国刑审别国细作么?”

“本宫的直觉告诉本宫,你不会是个简单角色,但你若不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也懒得去顾那些无干的闲事。而你偏偏找上了门。你应该知道,你这条小命在本宫面前,与蝼蚁无异。”

扶襄眉目温情脉脉,“长公主对云国的忠心,令奴婢好生的感佩。”

长庆公主大怒,“你——”

“奴婢身上的确有一封信,公主要看么?”

被问者怒极反笑,“你说呢?”

“即使这封信是思女成疾的太后在离世之时以泪和墨写给长公主的?”

长庆公主面色一白,脚步踉跄,摔坐垫毯之上。

四、棋逢对手正开局

“阿襄,你脸上的痕迹又淡了许多。”

是夜,扶宁为扶襄换药,惊喜发现那些纵横的疤痕明显消退,剩下的淡淡印迹不加细察已经可以忽略了。

“师父的医术果然天下无双,相信过不许久就可以复原如初了。”

望着镜中不再恐怖的脸,扶襄也不无喜欢,“以往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在意容貌,失去一次,才晓得有一张正常的脸是何等的可贵。”

“有几个女子会不在意容貌呢?就如情爱……”扶宁打住话头,暗恨自己的口快。那些曾经被她们在闲时调侃过的戏谈,如今已成了心上的疮,她是在自揭疮疤,自讨苦吃,也是在向阿襄心伤洒盐。

“说起容貌,当年有‘云国第一美人’之誉的长庆公主果然是绝色。”扶襄面若无事道。“而性情也如传说中的一般不好相与,今后你我要小心了。”

扶宁正为自己的失口懊恼,闻言当即将话题顺接了下来,“长庆公主自是要小心的,但照我看更该提防的,是那位左丘家主。那人纵然不言不语,也自有一股惊人的气势在,压得人头皮发紧。不过,皮相倒是上等的,难怪有‘云国的女儿娇,越国的男儿好’说法传世,这三家的家主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呢。”

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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