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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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佞- 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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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拿捏着软肋,沈端言只能举手投降,只是到底没把自己是个穿越党的事说明白。不过梦境重生这个猜想已经被顾凛川用掉了,如果她要再用同样的理由,顾凛川能信她就有鬼。

斟酌再三,沈端言决定这么解释:“其实,我已经不能算是你娶的那个沈端言。”

顾凛川面色莫明,问:“什么意思?”

“许久之前,便似已经找回宿世记忆,我还是我,但又早已不能算是我,至少已不是今生的我。她神魂太弱,心性又太好强,宿世之前,我岂能是这样只盼着夫君一点疼爱,得不到就欲死欲活的闺阁弱女子。是以,最终是往世的记忆与心性占据上风,遂我便成了如今的我。”沈端言觉得对古人来说,不知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怎么也不如所谓宿慧吧,更何况她不是宿慧,不过是托着往世记忆的名头而已。

听完沈端言的话,顾凛川半晌沉沉无语,不知该如何言说心中的万语千言与万种情绪,到头来只是静坐在那里。至此刻,他唯能怔怔地看向沈端言,已分不清,他心中所念的是此还是彼。

他亏欠的是沈端言,他愧疚也是因沈端言,他所有的转变与温存,最开始也是给沈端言的。然后,此时此刻。眼前人告诉他,她其实已经不能算沈端言,万千重拳,似都响在了风里。无处着力。心也都仿如无根之浮萍,竟不如何处维系停驻。

什么宿世记忆,什么前世今生,顾凛川若没有自身遭遇梦境的经历,断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偏顾凛川有了这么特殊的经历,所以他便有了几分相信。过得许久,顾凛川才深深看向沈端言的眼睛,语调悠长问她:“何时?”

“你其实明白的,又何必问呢。”沈端言和顾凛川夫妻已经这么多年。彼此间情份不说多足,默契却十足,是以,沈端言明白,也明白顾凛川心中已然明白。

沈端言的言行什么时候转变的。顾凛川再清楚不过,从前只当是遭受太多困苦折磨,如今却终于明白,骄傲得永远不懂得什么叫低头的女子,其实到最后也没有低下她高高的头颅。而这个既不曾低头,也不曾高仰起头的,是另一个沈端言。她依旧文采飞扬,依旧与世不同,但却温醇和缓,如同一曲响起在初春雨后琴音。

那春雨里,鲜花缓缓而放,那琴音中。春风徐徐而来,于是不知何时,愧疚便已成放不下,舍不去的情思。那骄傲不懂什么叫低头的女子其实是他曾欣赏倾慕的鲜妍明媚,只是权利场中欲念丛生之后。哪里还记得自己曾如何倾慕。

这春雨春风,若非是有梦之故,只怕他也依旧不知应当珍视。顾凛川苦笑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静静看着沈端言,心头有些涩涩的疼痛感漫过心头,那个脱口而出“曾因不幸减骄狂”女子似乎真的已经……不在了啊!

“骄傲”是三言两语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落笔成诗的女子,而眼前的沈端言,言语质朴,或总有妙语如珠,却并非随口出言也能占作诗行的。她不爱作诗,也不偏好辞藻清丽的篇章,喜好的反是质朴纯然的诗行。顾凛川很愿意把这两个人继续当成一个,可无论如何,一经点破,他脑子里闪过的,来来去去全是两人之间的区别,而不是她们其实是一个。

这一夜,烛火未歇,沈端言自行睡下,顾凛川却独对灯火到天明。

他以为自己会对沈端言有些膈应,但事实上,他对沈端言不舍得有任何慢待,因这是他心悦之人。但一想到,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他心头又有些莫明的情绪,不冲沈端言,冲的是他自己。

这般苦闷忧思之下,不过数日顾凛川就瘦了一整圈,原本挺结实的人,却生生瘦出几分形销骨立来。因想偿还一世,许一生安稳幸福,却不想原来的人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拍拍手,些许痕迹也不留的就这么转身而去,骄傲得仿佛在说“君既无心我便休,如今君有心垂青,因我已休,已不稀罕”。

搁沈端言那里,该怎么说呢,嗯,更直白更让人堵心一些——你让我滚我滚了,想让我回来呀,不好意思,滚太远,回不来了!

“顾凛川,你这样要死不活的,是在向我抗议吗?如果觉得我存在膈应你了,直接说就是,趁我现在还能包袱款款转身就走,咱们早就一拍两散。你抱着余生慢慢愧疚去,不要妨碍我安安生生过日子,你这样,连小红和阿初都不敢笑不敢闹,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沈端言倒没吃味,其实顾凛川的心思,她能猜到一点。无非就是想用一生还一生,结果人家姑娘袖子一甩,冷冷地给他一句“你想还,还得看我要不要呢”,说完就这么连背影都不带给他留一个的就这么再也不见了。

顾凛川好不容易脱过沈观潮的魔爪,却被沈观潮的亲闺女会心一击,又被便宜闺女给穿心一箭,日子着实有些不知该怎么过。他对沈端言还是无法割舍啊,连怨念的想法都没有,只依然还想着要怎么对她好。偏又老要想起梦境里最后一幕来,那两行浊泪,那首“独坐来谈年少事,曾因不幸减骄狂。如今垂暮白霜鬓,欢笑声中泪两行”……

“是我之过,言言,我心所悦乃是你,非……旁人。只是因欠着一世,原以为能还,如今看来,那么骄傲,我就是想还,她也不屑要的。是我想岔了,言言莫气,过几日便好。”顾凛川尝试着慢慢调转自己的心境,这时又更加明白沈观潮时不时的意有所指指的到底是什么,沈观潮大概早已经知道此非彼了,所以才看他不顺眼,这么一来倒什么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过几天能好就好,要好不了,咱们趁早……”沈端言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凛川捂了嘴。

“言言,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如今唯你而已,你若这般,我当如何?”顾凛川形容落寞,从骨子里散发出颓唐之气来。不过,顾凛川到底是经过梦境中一世沉浮的顾首辅,他断不会允许自己一直这样落拓下去,他依然胸有热火,依然怀有大愿,怎肯死气沉沉渡余生。

见他这样,沈端言倒不好跟他拧着来,主动抱了顾凛川在怀,拍着他肩背温声道:“总之,我答应过你,就会与你一路走下去,只要你不轻言放弃,我又怎么会放弃呢。”

紧紧圈住沈端言的腰,将头埋在她胸腹之间,顾凛川许久才声音发紧发闷地道:“言言,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好。”

过两三日后,顾凛川彻底缓过神来,干的第一件事是把阿初送到观星台去,找陆澹南把人塞给他。陆澹南还是很喜欢阿初的,尤其是考的几个题对阿初来说小菜一碟,那种自信,陆澹南在别的孩子身上就从见过。观星台不是时权贵把受宠,又注定不能继承家业的嫡出幼子送来,图的是个清贵无争。

像顾凛川这样,乐意把嫡长子送来的,绝对是少数,不过为子女计,做什么都不会叫人太意外:“这孩子着实不错,就留我这里吧,日后必能成大器。”

阿初:“你考过我了,我也要考你的。”

“好,你考。”陆澹南很是喜爱阿初,便满口答应。

阿初:“你给我算个1024对开方。”

陆澹南:……

“你都答不出来,还不如我妈呢,我一问完我妈就知道答案。”阿初的意思是:你还不如我妈,能教我什么呀。

“你的答案是什么?”陆澹南比较关心这个。

“32。”

“怎么解来的。”

“逆推啊,2的10等倍入就是1024,5等倍就是32。”不知觉间,阿初小哥已经自己弄明白了开方公式,当然,是他自己总结的,这么算虽然不很对,但答案是准确的。人家术数还没学到,可以用逻辑来补,这才是观星台需要的人才啊!

“明天开始来吧,你只知道推出答案来,但是我知道怎么可以通过计算得出来,所以,小阿初要不要来拜我为师呢?”陆澹南岂能不知道,不知道还算个什么星辰日月,历法节气。

阿初最终点头答应,他决定先来看看,如果真能教很厉害的东西,那他就继续来,如果不能就不来了呗,反正妈和爹都爱他的,不会让他跟个什么也不会的人学习。

于是,阿初小哥在成为神棍的道路上,即将一去不再还!

#我爹才是那个有机会变老妖精的#

#要向爹学习,抓紧一切时机给自己创造良好环境#

#博取同情什么的,我爹干得不能再好#

#弟,观星台好玩不,好玩一定要带我玩啊!#

正文 第一四八章 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沈端言不很能明白顾凛川彼从往事里解脱出来的,不过却能明白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瘦了一大圈不说,还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好在他最终脱身,否则沈端言……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哪怕是为儿女有个健全的家庭,她也不会容许自己委屈将就着过。

瞧,这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与爸妈相似的地方在哪里,遗传果然无敌。她和爸妈一样,都是更爱自己的人,哪怕有儿有女,有丈夫妻子,也会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好听一点说是珍爱自己,不好听就是自私寡独,可人谁不趋于利己呢,这应该是天性吧。

某个冬日寒夜里,沈端言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床榻另一边是空的,那边的被窝里连一点余温也无。再抬眼望,顾凛川站在窗边,窗台上一有株凌霜傲雪的古梅,红灿灿仿若谁人独立在窗边一般。那株梅花瞬间让沈端言想到原主,但顾凛川的视线却没在那古梅上,而是落在窗边的案头上。

案头上,摆放着沈端言白天写的一副字,是白天这盆梅花刚摆上来的时候,她兴致来时随手写的。当时她脑子里只想到辛大大的一句“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沈端言自然是写别人的诗句,她甚至还未必知道这诗里的意思,只是觉得应景而已。那树古梅搬来迎风便瑟瑟,沈端言遂叫人关上窗,才让那古梅看起来更安稳些。于是脑子里就想起这句来,至于这诗别人能读出什么来,她真不管的。

同样一句诗,在沈端言眼里只是写景而已,但在顾凛川眼里却是写情,写际遇,写心境:“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这里的“他”可以指北风。可以指雪,可以指冬天,也可指人。“小梅”可以指梅,可以指佳人。也可以用来自拟及拟人,“不禁风”一句,只前两个定下意来,自然也就好解了。

“可是在问我?这小梅可是指她……”顾凛川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小梅”不禁风,沈端言诗外的意思莫非是在问他“你的小梅不禁风,你猜我能不能禁得”。

顾凛川眼里,沈端言比原主还禁不得风雨飘摇,她性子看着很恬淡似的,却是因为不爱波澜。喜欢安稳渡日,因想着一世平平和和到终老,才不想兴风雨。实则,只要犯到她,她从不是个恬淡的。对儿女也好,对他也好,领地意识很强,但直到触及她原则时,她甚至可以把这份意识放下。

当她觉得不安稳时,当她觉得可能面临风雨时,她就会退却。退回到她认为安稳的地方去。所以,顾凛川很不喜欢自己起来喝水时,看到的这句诗,她没有选择直接问他,她这样什么话也收不住的人,居然也会以诗抒情怀。而不是直白地问出来。这充分说明,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已经开始有了退却的兆头。

是以,当沈端言坐起身来四下里张望,看到他时满眼迷茫时。顾凛川走到她面前坐下,凑到她脸前,两人呼吸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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