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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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拓-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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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与黑猫作伴,倒不如说是我陪黑猫。不知道这几年间林灼有没有来看过它,恐怕林灼现在已经长成青年人了吧?

那黑猫真是大了,不再爱黏人。整日作息十分有规律,不过多数时间都呆在橱窗跟前看着街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每次逗它玩,它不感兴趣,一副蔑视的样子盯着我。然而我在它旁边看着他,觉得十分有意思,还与桃花开玩笑说:“照这么下去,这猫再没几年就要成精了。”

“是啊,稀饭总跟个人似的,很通情理道义。”桃花早已习惯了。我看得出来,她现在对黑猫远没有我们最初买下它时那般亲昵了。

“……什么?稀饭?!”我失笑,“这是谁取的名字?”

“是傲玉起的,”桃花一边核对账目,一边回答我,“傲玉说,贱名好养活。”

我十分尴尬地望向稀饭,发现他也正哀怨地看着我。

阿织&凌薇(五)

与稀饭在一起时间久了,我总结出来:稀饭最爱上午七八点钟、正午以及下午三四点钟坐在橱窗前看街景。

起初还以为是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后来才发现每天到那个时间几乎是雷打不动,它必在橱窗前守着。微微晃着尾巴,十分懒散的样子。

它最爱那个位置,大概是因为橱窗位置比较高,它能够蹲坐在合适的高度,把过往的每一个行人都看清楚。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发现只要有几个女学生出现,它便警觉起来,似是竖起十二分的精神,瞪圆了眼睛一个一个追着看。

有时候真觉得稀饭是一只十分通人性的黑猫,连人好色的本性都没有放过。

只是有一天,我把对稀饭的例行观察转为对街上每个路过的女孩子进行观察之后,不由得“啊”了一声。

稀饭被我吓了一跳,转过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那女孩大概已经十六七岁,和其他女学生一样穿斜襟立领上衣配黑布长裙的学生装、白袜黑布鞋,梳着学生头,但她身材高挑,眉目俏丽清新,让人移不开眼。

“那个……不会是……那不是纤歌吗?!”等她已经走远了,我才敢确定。

稀饭一脸鄙夷,跳下橱窗不知哪儿去了。留我独自一人面对着它的背影,满心的疑问。

实在憋不住,我只好去问桃花。然而桃花说她一直帮我留意着,那纤歌早已不唱了,正在一所女校读书,估计快毕业了。

“那林灼林少爷呢?”

“林少爷?……”桃花正盯着伙计搬料子,听我这么问,转过来拉着我的手,“林灼死了。”

“……死了?”我心一沉,“那他……来看过稀饭吗?”

“他来过。”桃花拍拍我的手,继续说,“纤歌的戏他也总是找机会去看。只是后来仗打起来了,纤歌不再唱,林灼要去参军,林兆海不许……”

“后来呢?”

桃花吸了一口气,才说下去:“林灼私自去参军,也未说自己的来历。大军阀把他卷进了利益纷争之中,那孩子小……才十六,正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许是发觉自己被利用了,他偷偷逃回了林家,可是人家怎么能放过他呢?一直追到了林家……他最后来这里看了一眼稀饭,然后就被军阀派来的人抓走了,不管林兆海怎么求、花了多少钱,都没有让他摆脱作替死鬼的命运……”

“……”我想象到当时的境况,嘴角颤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喵——”稀饭在我脚边抬头望着我,我抱起它,才发现它也是满眼含泪。

“好猫儿。”我抱着它进了屋。

第二天,待纤歌再从傲玉的布料店门前经过,我便抱着猫上前去搭讪。不管是不是做一些无所谓的事,我就是想要这么做。

她如往日一般四处张望着走过来,独自一个人,没有其他女生同行。待她走近,似乎往布店橱窗瞄了一眼,但是很快,她发现了我怀里的稀饭,淡淡地看了一眼我的脸。

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假装手绢掉了,“哎”的一声。她转头看我还抱着猫,一身旗袍实在不太方便,便弯腰帮我把手绢捡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接过手绢,满怀歉意地朝她笑笑。

“没关系。”她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我仔细看了看她,觉得她细看更美,属于耐看的那一种美人。只是眉宇间有些忧郁,不知有什么烦心事。

“你是纤歌?”我明知故问,看见她惊讶的眼神,我假装喜不自胜地说,“早年你初登台那天,我去看的戏,戏唱得十分好,到现在我还记得。”

“谢谢。”听了我的话,她笑了,似是十分开心,“不过,纤歌是我的艺名。我现在不唱了,还请不要这样叫我了。”

“那现在,怎么称呼你?”

“叫我阿织吧。”她想了想,没有告诉我她的全名,“熟人都这么叫我。”

“阿织?这名字也挺好听……能请你喝杯茶吗?”我用请求的口吻说,“我离开这里好几年了,才刚回来没几天。从外面带了一点好茶,配你刚刚好。”

“我……”她还有些犹疑。我用拿着手绢那只手径自执了她的,将她拉到店里。

“你等一下,我去端开水。”我叫她坐下,然后把猫放在地上,转身进了里屋。

想给他们一点时间,可又怕阿织一着急就走了,我没太拖延时间。可一回去就看见一人一猫在那里对望着,没有任何神情款款的感觉,只是那么瞪着眼睛四目对视,也不说话,场面甚是诡异。

“呵呵,让你久等了。”我赶紧把从傲玉柜子里拿出的上好茶叶沏了,器具也是傲玉屋里的珍藏,年代算是比较久的了,但总比现在市面上卖的要好看得多。

纤歌,不,阿织也十分欣赏傲玉的珍藏,她说这店里的摆设都很有味道,她早先来过一次,认为老板实在惊为天人。

看在她夸了你的份上,你回来千万不要跟我计较。我在心里念叨着,有点担心傲玉会跟我发脾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唱的?”我打开话匣子,假装漫不经意地问。

“有两年半了。”阿织回答,“起初唱了两年,后来打起战来就不唱了,嗓子也不好了。”

“哪有,好着呢!我听你说话就觉得舒坦,不用唱的。”我尽量捡着好话说,“我还记得啊,你初登台那天唱的《牡丹亭》,那时才十一岁吧?那才叫惊为天人呢!”

“您过奖了,现在没有纤歌,有的只是阿织,我现在就是一个平凡的学生。”她起初还笑着,说着说着,又露出忧郁的神色来。稀饭在她脚边窝着,一双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们。

“你今年十六了?快要毕业了吗?”

“嗯,夏天我就毕业了。”

“毕业之后呢?既然不唱戏了,总要有个出路吧?”那个信誓旦旦地说想要唱一辈子戏的小女孩,不能唱戏的话,想做什么?我倾了茶端给她。

“……我还不知道,现在家里也十分困难。”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有媒人到我家提亲,我父亲准备把我许给人家。”

我一愣,问:“……那,你愿意嫁给那人吗?”

她摇了摇头,十分苦涩地笑了:“我兄长都打仗去了,现在生死未卜。父亲一把年纪,母亲又得了重病,家里弟弟因为我想要念书,就去外面做长工养活我们……我在学校也不过是打发时间,除了唱戏之外,我还真的什么也不会。”

“太辛苦了。我看来,要是好人家就嫁了吧,这样的乱世,少不得身不由己。你嫁了好人家,也让家里有个靠山。”我安慰她,“要是急用钱,就来找我。”

“承蒙好意。”阿织点了点头,“我后天就要跟那人见面,到时候再做决定。”

“好,什么结果一定要知会我一声。”我轻声笑,转向稀饭,“这猫很喜欢你。”

“嗯,黑猫。”阿织也看向那猫,看不懂什么表情总是不太亲近,又不像是讨厌,“这猫五岁大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难不成她能认出来?

“嗯,我一位朋友说的。我初登台那天见过这只猫,后来我朋友告诉我它在这里,我来看过两次。”

“真巧了,稀饭是我的猫,我那天去看戏时抱去的。后来走丢了,这店的老板帮我捡回来的。”我禁不住喜悦,走过去把猫抱起来,转身交给她。稀饭在怀里挣扎起来,阿织也左右躲闪,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我不想抱它。”

“哦。”我很扫兴,把稀饭放下。稀饭似乎也生了我的气,不知跑去哪里了。

“我该走了。”阿织整理了一下书兜,站起身,“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唉,不要客气。有时间再来,我这几天都不走。”我把她送了出去,有些怅然。

听她话里的意思,她所说的那位朋友一定是林灼了。可林灼已死,不知她作何感想?

我实在喜欢这个姑娘,看她活得不开心,心里也很难过。

一直到晚饭时间才见到稀饭,它还在赌气。我去抱它,它就不乐意地“喵——”地一声躲开。

我心叹道:这猫比人还不好哄呢,这脾气倔的。

桃花看我俩不合,问我怎么了,我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她听,桃花了然,说:“纤歌是从来不碰猫狗的。”

“为什么?怕脏?”

“不,好像是……叫做过敏,摸了猫狗会生病的。”桃花给我盛了饭,看来她最近打理布店十分得心应手,越来越有当家的感觉了,“早先阿织就抱过稀饭,后来大病了一场,她爸来店里闹呢,还好傲玉在,没让他把稀饭打死。”

“那么严重?”我才明白,阿织不是不喜欢猫,是不能喜欢。

隔了一天傲玉就回来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还带着老白。

原来傲玉是在附近找到朱颜拓的,那支笔在一只鱼精的手里,鱼精做了不少恶事,傲玉发觉那鱼精是从无名岛来的,就发善心把鱼精送了回去。

在无名岛碰见了老白,这才知道我刚走。而老白知道素女要用我的朱颜拓,就跟傲玉过来取。

因我不太想要看到凌薇、素女和应龙等人,就把朱颜拓交给老白,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回无名岛。

凌薇的执念不过是把那份“无望”变成另一份“失望”,一想到那张酷似我的脸,我就实在打不起精神来。所以请观音大士赐她一张绝世的面孔吧,不要与我一样就谢天谢地。

我承认我比较好欺负,可我绝对不是圣人。

相比较来,我更关注阿织的事,期望她能嫁一个好人。

阿织&凌薇(六)

这天阿织醒得很早,她幼时总跟师兄师弟们早起练声,到现在早起的习惯都没有改变,只是不再练声。她今天醒得比往日还要早一些,大概是心装着事,难再睡着了。

对方在上午十点派车去她家接她,司机把她带到商业街那家新开的西餐厅。

西餐厅还是是第一次来,一架架金属烛台上的白色蜡烛发出昏暗的光,玻璃餐具、格子桌布以及桌上的鲜花更显得这餐厅的唯美。阿织四处张望着,内心惶惶。有侍应生问了她的姓名,然后把她带到一处里间临窗的座位。

那里坐着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就是她的相亲对象了。

“这里环境怎么样?年轻人嘛,就该来像这样新鲜的地方玩。”林老爷颇为和蔼地笑着说,看阿织还站在旁边愣怔着,便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说,“坐下,不要愣着。”那口气虽然和蔼,却不容拒绝,大概是经商多年养成的。

阿织听话地坐到他对面的座位,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好,嘴角微微颤抖。

她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口里那位“大户人家的老爷”会是林兆海,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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