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影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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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影摇风-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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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若烟看看自己的脚,虽不大痛了,但可以想象那是药的镇痛功效在起作用。她皱眉道:“我怕我现在还无法行走。”
  “这点你不用担心。”慕容如风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背你走。”
  “背我?”冷若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慕容如风顽劣地一笑:“现在你我同是‘残缺’之人了,唯有相互帮助才能共渡难关啊。以我足代你足,以你目代我目,相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沉默许久,忽然幽声道:“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烦心吗?”
  “当然有。”他的眼眸因映入星光而显得极富神采,“只不过我很少让自己真的身陷其中,痛苦烦心时只要试着去释放它们,不要郁结在心,就会好过多了。”
  她呼出一口气,今夜的心绪似乎特别烦乱,禁不住话也多了起来:“你的爹娘一定很疼你吧?”还记得慕容雄曾说他是他们慕容家的“心头肉、眼中宝”。
  “是很疼我,同样也疼我们所有的孩子。”谈及亲人是慕容如风最快乐的事。“家里的孩子虽然多,但父亲并不会偏心,从来都是奖惩分明,赏罚有制的。不过在十几个兄弟姐妹中,我的年龄较小,大家难免会多照顾我一些。”他靠在山壁上,脸上露出神往之色:“真怀念五姐的琴声啊!小时候如果听不到她的琴声,我会睡不着的。还有八哥,最喜欢扮鬼吓唬人了。有一次把七妹吓哭了,跑到爹面前去告他,他反到先离家逃跑,找了三天三夜才将他找回。最终仍免不了一顿训斥。但他却因此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不顺心就离家出走,常常数日数月不见踪影。他的轻功是全家中最好的,不知是不是就这么练出来的?”
  “还有五哥,他记忆力超群,从小读书就最省心,再长的文字只要看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不到十四岁,他一个人就把家中的藏书几乎全看完了,要不是因为厌恶功名,他一定可以考一个状元回来。”
  他说着说着,笑容忽然一暗:“最遗憾地就是自从失明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七哥的画儿了。”
  “你原来是看得见的?”冷若烟有几分错愕,因为她一直以为他天生就是个瞎子。
  “我十三岁那年才瞎的。四哥想了很多办法也找不出病因,我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他的神态自若,“不过我至今还能记得如烈火般的红色和清澈纯净的蓝。我六妹性情较冷,和你倒有些相象,她喜欢穿素色的衣服。七妹则偏爱艳色,每次全家聚会总能听到她的笑声,她人就像她的服色一样夺目。”
  冷若烟听着他的陈述,看着他的俊容,想象着即使是在众多杰出的兄弟姐妹之间,慕容如风本身的风采也一定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有色彩的记忆,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幸,亦或是不幸的?
  夜色中,慕容如风的声音轻如和风,温雅怡人,沉浸在他的声音中,冷若烟又渐渐睡去了。在梦之深处,她似乎又感受到了那熟悉温暖的气息,环绕在她的周围,像一池温泉,融融的,暖暖的,让她甘愿沉浸其中哪怕是一生一世。
  慕容如风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便执意要背着冷若烟寻找出谷之路。
  沿着谷中的泉水,他们缓缓地前行。
  冷若烟伏在慕容如风的背上,他并不是个孔武有力之人,因为体形不是那种虎背熊腰。瘦削的身材很挺拔,他的背部并不宽厚但很温暖,虽身负一人但步履仍很轻盈,呼吸平匀,显然是内功精深。这更让她幻想,如果慕容如风是个正常的人,应该早就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声名显赫了。凭他的“才貌双全”,必会是众多女子所倾慕的对象,而她与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在冷若烟之前的二十年生命中,唯一曾与她有过这样亲密接触的只有母亲一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她带给冷若烟的痛苦远大于欢乐,她死后也将冷若烟仅有的一点亲情温暖带走了。从那时起,冷若烟相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将会孤独一生。她从不幻想爱与幸福,是因为她根本在抗拒它们,她不相信上天会将这些恩赐给她,她的生命中是不应该有欢乐的。没有欢乐,也没有泪水,选择坚强,选择孤独是她唯一的信条,唯一的准则。可为什么这些天里,她的心总不平静?像是一片冰冻已久的冰面被人猛地用石头砸开,露出冰下那柔弱的湖波。她越来越恐惧,恐惧这种暴露所引来的后果。这是上天给她的考验?还是又一次的惩罚?
  “你累了吗?”他温和的声音从她的身下传来,让她一震,心中那本已碎裂的冰面又多添了几条裂纹。
  “不累。”奇怪,其实这句话应该是她问他的,毕竟负重的人是他,而自己只不过就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背上,如此而已。在与他相识的这些天来,他总是以一种关怀的口吻语调与她讲话,是天性使然,还是因为这是他待人的准则之一?
  她想的越多,心绪越乱,而这份纷乱竟又被慕容如风察觉了。他关切地问道:“你的呼吸怎么这么急?是不舒服吗?”
  “没事。”她怕被他察觉了心事,掩饰地转移话题:“再走一段,应该就可以出谷了。”看山路越来越平坦宽阔,坡度斜起,这应是出路没错。
  但是,事实却出乎他们的预料。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停了下来:在他们面前是一堵山,水流从山上倾斜而下,流入山谷,山势陡峭,高耸入云,以他们二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上去并不容易。
  “怎么办?往回走吗?”慕容如风问。
  冷若烟环顾了一下周围,道:“放我下来。”慕容如风依言将她轻轻放于地上。两人并肩坐在山脚下,慕容如风并未显出任何焦虑之色,仍旧从容地笑着:“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冷若烟仰望那山,淡淡道:“也许我们会困死在这里。”
  慕容如风一愣,随即又笑了,“我不信我们的命会这么短。”
  “如果我们的确短命呢?”冷若烟反问,心中却纳闷自己为何会变得像个碎嘴婆般讨厌?
  慕容如风优美的唇型轻挑其一个优美的弧度,好像“生死”二字对他来说全无意义,“我相信士为知己者死,应是无怨无悔。”
  又来了,他的多情和一厢情愿。冷若烟有时真恨他的温柔和那些甜言蜜语,它们撩拨着她的心,令她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自己。男人啊,就是靠这些手段迷惑住女人们的吧?娘当年也是被这些甜言蜜语毒害,落得最终精神崩溃,客死他乡的下场吧?为什么男人和女人们都如此热衷于玩这种情场游戏?又为何最终心碎断肠的永远只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她努力抗拒着从慕容如风那里传递来的那份对感情的热望与梦想。但每回抗拒的结果,似乎不仅是徒劳无功,而且还导致了更多情感的反叛、迷惘和深陷。
  “年轻人,是不是有麻烦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格男子的声音。
  冷若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握剑,慕容如风则很欣喜地立刻应道:“是啊,想出谷,可是却找不到出谷的路。”
  从西边的一个小山包后绕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装束简朴,看不处时附近的住户农家,还是什么世外高人。这男子渐渐走近,看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体态较瘦,面容清矍,气质颇为不俗,慈眉善目地不像什么坏人。但行走江湖,任何人都是需要提防的对象,冷若烟还不待他走近,就先用面纱遮住了脸,不愿给他看见自己的真面目。
  中年男子走到两人身前,先是好奇地问道:“二位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慕容如风回答:“不小心,失足掉下来的。”
  “哟,从那么高掉下来都没摔坏?”中年男子更是惊奇。
  还是慕容如风回答:“我朋友摔伤了脚。”
  中年男子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冷若烟的身上,“这位姑娘似乎不太喜欢理睬人?”
  冷若烟只是瞪着他,严密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男子看出她心里所想,笑道:“我可并无任何的恶意,只是想帮帮你们。”
  “请问您如何称呼?”慕容如风客气地问。
  男子又笑了,“萍水相逢,何必拘泥于世俗,非要问清姓名,我姓方,你只要叫我一声‘方伯’就行了。”
  “方伯,您可知道从这里出谷的路?”
  那个自称“方伯”的人摇摇头,道:“从这里出去可难了。这里四面环山,无路可寻,出非你有飞天之术,否则就是进得来,出不去。”
  “你没出去过?”冷若烟突然冷幽幽的开口。
  方伯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似在追忆什么往事,“我已经有二十年不曾出去过了。”
  “哦?是吗?”慕容如风有些讶异,沉吟片刻,又问道:“方伯不出谷,并非出不去,而是不想出去,是吗?”
  “你从何处得知?”方伯大吃一惊,显然被说中心事。
  慕容如风笑笑,“只是随便猜猜,直觉而已。”
  “难得你年纪轻轻竟如此聪颖,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这二十年间,尘世上已然改变许多了。”
  “万物皆变,无一例外,方伯又何须为这难以把握的世事慨叹。‘时过境迁’所指的未必就是什么坏事。”慕容如风的娓娓道来令方伯的表情越来越舒展,“年轻人,我真是很欣赏你,既然你我如此有缘,我也不妨给你指条明路。”
  慕容如风大喜,站起来抱腕一礼:“多谢方伯。”
  方伯指着前方道:“往东不多远,有株杏树,杏树所处的山壁上有条长藤,是山中的猴子攀援摘果的重要途径,倘若你们的轻功够好,应该可以出去。”
  慕容如风听罢,立刻背起冷若烟,问她道:“咱们这就走吗?”
  冷若烟“嗯”了一声,指点道:“右边。”
  慕容如风刚移步,有被方伯叫住,“怎么?你还不认得东西南北?”
  慕容如风回身答道:“我目力不变,只好请她代劳了。”
  方伯不可思议的重新审视他半天,感慨地说了一句:“天妒英才啊!”
  慕容如风无所谓地一笑,背着冷若烟往右行去。走的远了,那方伯又在后面遥遥呼唤:“年轻人,倘若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
  慕容如风回了一声:“但愿!”随后又对冷若烟道:“看来这位老伯最近会出谷,只是不知困扰他心头多年的心结又是什么?”
  冷若烟“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慕容如风又道:“人家好心给咱们指了出路,你也不谢一声?”
  冷若烟冷冷道:“还没真的出去,怎知他话中真假。”
  “我信他不会骗我。”慕容如风答得很自信。
  冷若烟又“哼”了一声,“人心向背,你焉能揣测?”
  慕容如风回应:“待人以诚是做人的根本。”他顿了一下,再道:“你别总是将身边的人都看作敌人,这对你不好。”
  不知道是冷若烟懒得反驳,还是听了他的话意有所动,总之这一回她没法活也没说话。
  事实证明还是慕容如风对了,在一株杏树旁边,他们果然找到了那条长藤。他们将那条长藤拴在彼此的腰上,互相帮助共同努力,终于翻出了这片山,重回“人间”。
  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经过了这一场风波,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极其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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