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一个汉子从桥头跑了过来,跑到磨刀的摊子上,人才一过来,就给了自杀的汉子一个大耳光:“混帐,叛徒,终于没脸见人了,是吧?活该。”
摘星一低头见到汉子的衣角上面,绣着一头红色的苍鹰,他在心下嘀咕着:“这是蓝天镖局特有的标志呢!”
“在下铁如风,是蓝天镖局的镖师,不知阁下是……”刚来的汉子,向他抱了抱拳。
“在下无名小辈,贱名不值一提。”
“那就请阁下把这个人交给我好了!没有别的事啦。”一听说眼前的人自称是一个无名小辈,镖师的态度十分明显,越来越不耐烦了。
“好啊。”司空摘星一切无所谓似的,回应了他一声。铁如风,便拖着那个已吓青脸的汉子,原路回去了。
“嫖妓四十两,吃酒二十两,看戏又花了五十两,还有送给老叫化十两,一个下山化缘的老和尚十五两。”
“本来一共二百两银子,那你把剩下的都藏哪去了?”
蓝天镖局有二百两银子无翼而飞,不可能丢了,只可能被人偷了。但是查来查去,最后铁如风镖师认为已出了内贼,并把目标锁定在阿三的身上。阿三,就是刚才自杀的汉子。
“镖局在清理门户呢!”磨刀的老头,向摘星“嘿嘿”笑了一笑。司空摘星也向他笑着,脸皮上应付性地挂着笑容,转过身子正要走开。
“请等一等!”老头儿根本没等司空回过头,并回过神来,手一扬,一下放出了十多种暗器。
这,还是刚才那个被人吓得一脸菜色的老人吗?司空摘星在不觉之中,可大意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及时反应过来,一个“鹞子飞天”翻着筋斗,飘到老头的背后面。
他不知道暗器上是否喂了剧毒,不敢伸手去硬接。老头的背后已是空中,下面是一条河。“偷王”当然不会狼狈到身形笔直地落入河中,但是,他的身体还没有往上空升,“磨刀”老头又往背后飞快地发出了一种叫作“满天花雨”的暗器。
司空摘星急忙在半空往后飞掠出几丈,避开好一段距离,然后又横向移开了。
这个时刻,从桥洞中又撑出了一只小船来,有一个人站在船上抬起头,向天上挥一挥手,并在叫:“王伯伯,他死定了。”他以为摘星不但已避不开满天花雨,也绝对避不开他这时从手上发出来的暗器。
虽然天渐渐地黑了,但是司空有夜视的能力。他认出此人向空中发出的,是一堆江湖上最常见的铁藜子。这人才一挥手,司空摘星就已从衣上撕下一块布来,包住了手心,稳稳地接住其中一颗疾如星火的暗器。
司空摘星不但能接住任何一种暗器,还能在几丈之外接住一小块豆腐,却不会烂开。甚至是一滴水珠也绝不会成什么问题,只要那时他的手上正有一口瓷碗。
紧接着,又是一阵密如牛毛的铁藜子,从船上飞过来,司空摘星并不用摘星的手,只移动一下身体,又全部避了开去。
他正想把刚才接住的那一粒暗器,抛向船上呼叫的人,这个人却一个“老鹰飞天”,猛地一下扎入河中,忽然就不见了。
他又赶紧回头,那个磨刀的老头儿,也早就跑得不见了一丝踪影。他只得很无奈地笑,要是在从前,还不是至少活捉了其中一人?
“难道我的轻功退步得这么快?”司空摘星心里感到最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想除掉自己?
第七章 银票枯叶
夜!今夜。
今夜的风很美,它卷了过来,夹着枯叶——枯叶已呈深黄之色,于是,风也是那一圈又一圈的黄!
而夜是银色的,因为天上光芒四射的月亮,是银色的。
有个行人走在一排排的杨树下面,手里拎着酒坛子。一个很大的酒坛,难以形容它的大小程度。一个神经敏感的江湖人见了,有可能会说它象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六七个人头。
不是见到的人说得怪,只是喝酒的这一位行人怪异无匹。你看他一提坛子,放在嘴角“咕嘟”一声又猛灌了几口,眼圈儿红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眼看又要杀人了。
杀气腾腾!
这杀气腾腾的行人放下坛子,一只手撑着树身,深呼吸,并大口地喘息起来。
另一棵树后,忽地溜出一个人,身形既快且怪,来势凶狠。这人的影子靠近了行人,拍拍他的肩头:“你好!”
“好。”那个怪行人的身子,晃了几晃,好象是醉了。
他接着说:“我请你喝酒!”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司空摘星。
喝醉酒,是伤心人的唯一出路,司空摘星很伤心。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师父有难,生死未卜。”消息,正是他在黄昏时分,出了无天酒楼,唱着儿歌的时候收到的。
一个陌生人给的消息,也不知是否确实可靠。道听途说的消息,一般都做不得准。那陌生人,他是不熟悉,但是“蝇仙人”这个名字。电子书,却绝对不陌生。
“蝇仙人”,摘星师父叶鬼的代名,这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只有他,才真正的,算是司空摘星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此时司空摘星如果不伤心,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天下所有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师父。
伤心的人能够清醒吗?喝酒的人能够清醒吗?
伤心人,很快就有了几分醉态。他把行人余下的半坛子酒,一口气全部灌进了肚子,然后长吁一口气。
那个怪行人突然一甩手,把司空摘星手中的坛子抢夺回来,口中呼叫:“好了,可不能光你一个人喝。”
但他一下诧异之极,问:“咦?没有了——”
“本来就不多!”司空摘星搔一搔头皮,打着饱嗝。
行人问:“你知道需要多少银子才一坛酒吗?”江湖人行事豪爽大方,怎么会把这样俗气的问题也提出来问人家?况且,本来就是他自己要请别人喝酒的。
看来,行人已比伤心人更醉。
司空:“不知道,难道这酒很贵?”
“它值七两银子。”
“七两,才算多少银子?”摘星哈哈大笑。
行人此时却像一只被通上电的死青蛙!脸上的肌肉在抽搐。这一副怪模样,不论谁见了,都知道已不是乱开玩笑的时候。
司空摘星本来已从银囊里面掏出七两碎银,准备递还给行人,这时,又马上放回去了。
“你很缺钱花吗?”这一问,他又觉得自己的言语失误了。这一问,其中也包含有玩笑的意味。是的,又有谁会愿意听别人说自己是个穷光蛋?
可司空摘星本来就是一个吊儿郎当、装不起一本正经的人。
行人此时的脸色,却好像一片快烧成了死灰的枯叶。无论谁见了这样的一张脸,都最好先保持着沉默,静观其变。在沉默以后,对方的变化又会什么样?无法预料。
爆发的火山?终于平息的海啸?谁也无法预料。
“你知道杀一个人能得到多少报酬?”行人绷紧一张脸。
司空:“那要看杀的是什么人”。
行人:“我杀的是江湖人,江湖上一个平常的刀客。”
#奇#司空:“一个普通的刀客?那么杀手应得的价钱,应该不多,只不过一百,或者多一点,二百两银子吧!”
#书#“不错,你说得不错。”行人又接着道,“看来你很懂行情!”
#网#“莫非你杀了人?”——司空问。
才问了,他又问:“你是杀手?”
对方没有回答,他是在默认,还是问的人问题太多了?
司空:“是不是我问得太多了?”
行人:“不多。”
“杀人很不好。”司空并没有再问,在劝说。
行人:“对。”
行人,原来真的是一个杀手,他叹道:“买酒的这七两银子,虽然不多,却同样也是一部分血汗!”
——杀手的血汗。
这些血汗,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选择之间流了出来,构成。
这些血汗是杀手的,更是被杀者的血汗,确切地说是血肉。杀手的血汗钱,其实是用鲜活的性命来换取的。
杀手要工作,无论谁都得工作,“工作”是天经地义的。不工作,从哪里来的钱买东西、吃喝玩乐?
杀手,是一个同妓女一般古老的行业。但是杀人,这一行为可不可取?谁都认为很不可取。
杀手(行人):“杀人很无奈,很可悲,其实我很少杀人,杀的也通常不是善良无辜的人。”
司空:“喔!”
杀手:“可是这一回——我却杀了一个头脑简单,其过往历史清白的刀客。”
“唉。”摘星叹息!
杀手将已经无酒的坛子往地上摔落,“噼啪”脆响,瓷质的坛碎开了,四分五裂。
好像活人的心,更像杀手的心。摘星的心,也像是碎瓷:“我们喝的酒,根本就不该喝!”
杀手:“我花的钱,根本就不该花!”
因为,银钱是被杀刀客的血肉形成的,买酒用的七两银子,正是其身上全部血肉的一部份化成。
摘星问:“打算怎么办?”
“你有七两银子吗?”
“有!”
“有银票吗?”
“有。”
“二百两银票?”
“有。”
“拿来!”
司空摘星拿出银票,刚好凑数。杀手将沉甸甸的白花花的银子递给他,和他交换。
杀手道:“还欠你十两银子,我先欠着!”
司空摘星:“我不再需要这十两银子。”
这杀手要是再去杀人得到银子来还钱,不论杀了好人、恶人,银子即使拿回了手里,也不对味儿。
“我下次杀的,一定是恶棍。”
“好!恶棍该杀,钱不用还。”
杀手没再说,不再坚持还钱。他在地上蹲起来,捉起几片枯叶,从身上摸出火折子燃着了。再将手上的二百两银票,投进这时候已在燃烧的枯叶堆,焚烧起来。
很快,银票只剩下一只角。像是冰山的一角迟早会淹没海上,这一只角很快就隐没火苗里,也不见了。银票似乎冥钱正在烧着,但是,死者又能否得到安息?
杀手的内心深处,极希望可以得到死者的原谅,他把自己辛苦赚到的二百两银钱,当成冥钱一下烧了,只是想证明心迹:他其实很后悔赚来这二百两,希望从没有赚过。
银票成灰与枯叶成灰的样子,是否会有很大的区别?没有,它们都是死灰!它们再没有任何的区别,因为它们都没有任何的价值。
风一吹,银票变的灰烬,便与枯叶的灰混合一块,在空中游离了。
杀手与司空摘星的心情,有一部分差不多,他们都失落痛苦。他们的心情与环境相配合,站在树下,任由飘飞的死灰落在头上、肩上,也不去拂拭一下。
他们都只是呆立着不动,双眼失神,而且满布血丝。一般来说,酗酒的人都是这样,目光大都很浑浊。
他们两双目光闪烁着,一齐望向了远方——远处,有未来?还是有过去?或者没有过去与未来,只有现在?
杀手的心,既容不下过去,恐怕也不会有未来。
第八章 鸟尽弓藏
既是萍水相逢,转眼便分东西。司空摘星一脸醉态,脚步蹒跚而去了,丢下杀手一人愣愣地留在原地。
夜风,吹得很野。凉爽得有些冷的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香水的味道。
“扑啦啦”几下声响,降在杀手身后的一棵梧桐树上面。
请司空摘星喝酒的杀手,此时扭转身,正费力点燃手中的一片枯叶,用断指的左手护住火苗。他一万个小心地,想去察看头顶那棵老树上面,那个枝头上站着的东西。
但,火光之下没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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