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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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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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上,摆着一个长条形的铁器,铁器上满是倒钩,看起来是专门绊马腿的,我看着有些眼熟,忍不住取过来,只见那东西上  刻着一个篆文的大字:“蜀”。 

这个东西,是由十六王爷的人铸造的!!! 

我霍地站起身来,掀开九王爷身上的被子,只见他浑身上下几乎都被包裹了起来,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轻轻撕开一处包好的布条,终于看到那伤口。伤口深而呈现弧形,从其大小和形状可以看出,正好就是那个铁器上倒钩所形成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站直身子,心中充满了狐疑。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十七回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中)

 一坐,就一直守到了傍晚时分。 

从正午时分就开始下小雨,靠近黄昏时,天空越发昏沉,雨势逐渐变大。那种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充满了整个天地,让人心情烦躁。 

我在昏暗的斗室中,也没有想要点灯,孙广田也不知道在何处。我没有站起来过,更确切地说,我甚至没有将眼光从九王爷身上转开过。我希望下一次眨眼的时候,他就睁开眼睛,告诉我十六王爷到底在哪 里。

正在我朦胧欲睡的时候,忽然发现九王爷似乎是醒来了。 

有时候人醒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他先是眼皮轻轻抖动,虽然那没有睁开,我却注意到他的手指随之捏紧――我发现他有个习惯,总是喜欢将拳头捏起来,久久不松开。我想到这一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敢惊动他,等着他的眼光落到我身上。 

他脸上那道伤疤,横亘在苍白的脸上,依然那样触目惊心。 

“看着干什么?是不是太骇人了?” 

我还没有说话,他竟然先说了这么一句。 

他不是闭着眼睛吗?怎么知道我在看他?我微笑着说:“你醒了?” 

当然,我最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追问的,是十六王爷的下落。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十六弟去了。” 

我还在酝酿自己要怎样去询问的时候,答案就已经摆到我地面前。以那样一种残酷。简单,赤裸裸地表现在我面前。 

还等不及我惊骇的视线迎上九王爷地眼眸。他又说了第二句话: “是我杀了他的。” 

“你?!”我盲目地重复了一遍,头脑里面仿佛无法思考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意识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你杀了他?!”我的声调越来越高,人也随之站了起来:“为什么?” 

“他……咳,”九王爷好一阵咳嗽,然后才皱着眉头费力地说: “他伤重难治。没有解药,他只会痛死,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九王爷的眼睛中看见一种类似于痛苦或者逃避的眼神。我坐倒在椅子上,没有思考,只是麻木地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哪里?” 

“十六王府。”九王爷一把抓住我,阻止我站起来。“难道你想去将他带回来?!” 

剧烈的动作牵动他胸口的伤口,重新将伤口上包裹地布染红,星星点点的。可是十六王爷呢?他的血,现在染红了什么地方? 

我甩开九王爷的手,冲出门外。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在此后的许多许多年内,都记忆犹新。你以为你地生活不会继续了,你以为你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他结束了。 

我甚至没有雇马车。只是独自一人去买了一身丧服。恍恍惚惚地朝十六王府的方向走去。满大街的人都在看我,甚至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剔着牙齿尾随在我身后。可是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必须去看一眼他,希望我还能看一眼他。

至今我也想不起来。十六王府前面有多少守卫,我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去的,谁让我进去的。我只知道,所有人的眼光都有些怪异,似乎有个士兵小声说道:“何阁老和皇上在里面。” 

何阁老和皇上在里面又怎么样?一切都结束了。 

我茫然走了进去,只觉得自己渴望着他,却又不敢去见他。 

他现在在哪里? 

走进王府大门,立刻就有人将我捆绑起来,强迫我在某个人面前跪下。我抬头,只能看见那明黄色的绸缎。 

有人不断地用手将我的头摁下去,但是我却不断地抬起头来,我固执地想看看前面地台阶上是不是躺着他,可是那个穿明黄色绸缎地人将我的视线挡住了。 

“皇上,此女妖媚乱国,怂恿蜀王反叛,又与伯阳王叛党勾结,风流成性,祸乱朝政……” 

有个苍老地声音在我斜前方说着什么,我有些清楚,却又怎么都不愿意多想,我地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在这上面。 

一队侍卫在我右边的房中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上血迹斑斑,垂下来地手上满是伤痕,指甲上完全没有血色。那人……是他。 

我的所有力气在这一瞬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全身仿佛被抽空一般,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所有理由。 

我好像是大叫了一声,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凄厉而恐怖,所有人都让开了。那群侍卫甚至将他放了下来。 

在那一刻,我甚至幻想他会转过头来,像往常那样温暖地对着我 笑,将我的手握紧,将温暖从掌心舒适地传到我心中。 

可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只能看见地上的那个人将头无力地耷拉在一边,浑身都没有一点劲力。 

我几乎是颤抖着爬过去,将他的头摆正。 

脖颈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伤口附近一片血肉模糊。 

那一刻,我是多么多么地恨九王爷。就算留下奄奄一息的十六王爷,也比现在好得多,任何选择,任何的,都比现在要好得多。 

“皇上,您还不下旨么?” 

我身后,那个苍老的声音语调中带着愤怒,似乎在质问某个人。我什么都没有知觉,只是痴痴地将他轻轻地抱起来,用手指慢慢抚过他的眉与眼。那张笑起来清秀温柔,高贵而又温雅的面孔,已经没有生气。

“皇上!” 

身后那个人还在催促。 

只听见另一个声音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将她押下去。” 

随之,有人来掰开我的手,要我松开他。 

我坚决不肯,只听见背后那个声音又说:“算了,由她去吧――把十六王爷一起抬下去。” 

有人立刻将手伸过来,我任由他们将我带到任何地方去,因为我看见他就在附近,虽然了无生气,虽然已经离去,但是还让我有无限的眷恋,依然让我无法抑制地幻想那种已经失去,不可能再回来的安全和温暖。

第二卷 八王乱 第十八回 才上眉头,却上心头(下)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关进牢中。如果要我选择的话,伯阳王府中的水牢比这里还要好得多。起码在那里,我还没有失去希望,我还以为他在前方。 

那一晚上,死死怀抱着他已经冰冷的身体,我一边打哆嗦,一边似睡似醒。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流下来。 

结局如何,我已经不再关心。 

那一夜,我迷迷糊糊地觉得身体火烫,呼吸沉重,身体却又一阵一阵地凉上来,怎么都无法捂暖。 

无法克制的眩晕感觉剧烈地袭来,我就此失去感觉。在昏迷之前,还清晰地看了一眼在右上方的天窗。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阵凉风在脖颈边吹拂。 

头顶右上方已经没有了窗户,转而是高大轩朗的屋子。 

“王爷!王爷!” 

我身旁有个穿绿色衣服的身影一跃而起,接连撞翻了许多椅子,花瓶,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一边跑,一边道:“公主醒来了!” 

王爷?! 

我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头很疼,口渴,腹中饥饿。 

“茶――” 

我一开口,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完全是沙哑的,完全不像是以前的嗓子。 

门外立刻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将我抱起来,把杯子凑在我嘴边,低声说:“喝吧。” 

瓷杯细腻而光滑的表面接触到我干渴的嘴唇,茶叶地清香沁人心脾地嗅入鼻中。那种滚烫的蒸汽让我浑身上下都暖洋洋地放松下来。 

“还烫。”身后抱着我地那个人说:“不急,慢慢喝。” 

我抿了一口茶水。将它咽下去,舌头被烫的一阵麻木,却是异常舒适。

我费力地转过头去,只见九王爷的脸近在咫尺。 

“他呢?”我问。 

终于还是不敢提那个名字啊。 

“我命人将他带回蜀地去了。”九王爷柔声说,“不用担心。”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种温柔的声调。虽然知道他是想要安慰我,可是现在的心情实在不能领情。 

他将茶杯拿在手里,没有放开我。低声说:“公主,……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吗?我不觉得,我只觉得一切都漫无尽头。 

他又说:“莫容离开我的时候,我只觉得一切都没有了。幸好那个时候她地姐姐委托我为她抚养她的儿女,否则我当真无法撑过那个时 候。”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文不对题地问。 

“在漠北草原。”他没有停顿,很自然地回答道:“我带你来漠北。朝辽东赶路,我的军队马上就要来接应我了。” 

漠北? 

我茫然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氤氲出蒸汽,淡淡地,飘拂摇摆。 

“他说过要带我去做一对平凡夫妻。”我突然说了半句话,却又哽咽着说不出来。 

所有的温暖和理解,幸福和感动,都跟着他离我远去了。 

九王爷没有说话,只是将我地手臂捏得更紧了些。 

我的眼泪忽然无法抑制地奔流而出,俯在自己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房间中烛火摇曳。没有别的声音,只能听见我在恣意哭泣。 

九王爷的手轻轻放在我背上。慢慢地拍打。一下又一下。仿佛能够将我心中的所有痛苦和牵挂都拍打出来,发泄干净。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又将我抱起来,在床上放好,盖上被子。 

也许是疲累,也许是已经大哭了一场,暂时发泄了情绪,我竟然睡着了,整整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扶着墙走到门边,卷起帘子,扑面而来的竟是一片心旷神怡的景色。

远远地隔着守卫和外面的回廊,可以看见草原上正是青草生长的时节,一片碧绿,生意盎然。春风迎面扑来,风中混杂着牛羊肉地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我正如一个长久没有吃饱过地人一般充满了渴慕地看着外面的春景,忽然看见一人一骑奔过来,那马上地人穿着淡青色地衫子,腰间挂着金色的鞭子和长刀,自然就是九王爷了。 

我淡然看着他,不知怎么地,每次看到他,总会想到,如果他没有自作主张地将十六王爷杀死,他能不能挨到孙广田来的时候。无论如何,孙广田总是有办法救治的吧。可是就因为九王爷这看似慈悲的一刀,让我断了所有的思念。当然,这样想完之后,总会责怪自己不该这样想,如果我当时在场,恐怕也只能默许九王爷这样做,毕竟那时候他伤重难治,痛苦无比,又没有救援。 

这样子站在窗边沉思默想,不知不觉间九王爷已经进屋来了。他行动还有些不便,手上包着伤。 

“今天好些了么?”他问。 

我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他在屋子里沉默半晌,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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