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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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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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到一股药材的香味。

有人将一丸药送到我口中。他扶我起身,将茶水放在我唇边,我不自主地喝了些水,将药丸咽了下去。

一股清凉,顿时从喉头延伸到腹中。

有人在轻轻地给我打扇。一下,一下,那样地规律。很是舒服。母亲,这一定是娘……

善儿呢?善儿呢?

我低声说着善儿的名字。总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真的,很远。

可是立刻就有人拉住我的手,手心温暖,有力地握着我地手。我心中所担忧的。所惧怕的,所厌恶地,竟然都被这只手的紧握慢慢驱散。

腹部地疼痛开始消失了,周围的一切渐渐陷入一种浓雾中,还有平静的呼吸……

清早醒来,只觉得浑身舒坦,似乎从来都没有睡得这样好过。一床软和舒适的锦被罩着我,锦被上有一种有些古怪的味道,清淡而提神。

“醒了?”

有人这样问我。

我睁开眼睛。只见梁叔毅看着我,他身穿这一件白色地衫子,笑着看着我。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汇成一种平静的声调,没有任何嘈杂来打扰。清新的微风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吹进屋子里来。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睡得很好?”他这样笑着问我。

他的笑容,真的有十六王爷的影子。并不在于五官怎么相像,而是因为他们的神情都是那样地尊贵、自信而宁静,让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你守了我一夜?”我低声问他。

他不答话,只是对外面的侍女说:“将药端进来。”

药很烫,真的很烫。他轻轻用调羹搅着。没有人说话,在这种静默中,什么都不用想,真好。

“你小时候和齐清海和齐清河兄弟俩相处得怎么样?”他竟然说出这样地一句话。

我吃了一惊,不过只不过是一瞬。

面前的这个人仿佛有一种让我镇静地力量。

“小时候都很好,”我苦笑着说,“如今什么都变了,我杀过大哥,大哥和二哥都很恨我。”

“你二哥在我们这边。”他放下药碗,笑道,“我父皇很倚重他。”

我点了点头,道:“他原本就是个很聪颖地人。”

梁叔毅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认为父皇不应当重用他。他不是单纯臣服于我父皇的。事实上,受父皇控制地军队虽然很多,却都是一盘散沙,并没有真正地为他所用。我大哥做事太过浮躁,季书在他父亲那边,有心无力。父皇能够倚重的人,也只有你的二哥了。可是在这种时候,父皇的身边有一个如此野心勃勃而又极有天资的人,比什么都危险。可惜,他身边没有更好的人可以倚重。”

“还有你啊。”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一点失落,“他为什么不用你?”

他对着窗外苦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说话。

良久,他才说:“父皇一直不是很信任我,或者说,他宁可信任我的大哥,也不会信任我。”

“为什么?”我问道。

他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总是有个喜恶的,对人也是一样。”

是吗?可是父亲应该是信任自己儿子的。

“我只希望我做一个良医,做一个平和的人。”他笑道:“这不是他对我的期望。”

我默然无语。

“既然你不想管这些事情,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齐清海的事?”我问。

他冷冷答道:“因为父皇的势力已经很危险了。”

“我不能帮你。”我警觉地说:“齐清海已经不信任我了。”

“不,他不但会来接近你,而且他还会跟你打听一件事情,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就要照着我的说法去回答,好么?”他这样问。

还是要利用我呵。

我心里渐渐地冷下去,觉得又开始冷漠而焦虑。不行。”

我冷冷地说。

他怔了怔,拂袖而去。

第二卷 八王乱 第三十八回 心怀天下(下)

“等等!”

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两个字。也许是因为不忍心拒绝那张与他神韵极其相似的脸,也许是因为好奇他所说的事情,总之,我叫住了他。

梁叔毅回过头来,我一看见他的眉眼,一阵温暖,却又是一阵心痛,还有一阵担心,不知道他到底要我替他说些什么。他的眼神凌厉地看着我,我忍不住垂下头去小声道:“你且说说看他会问我什么事情,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他不答话,反而微笑着问道:“你想清楚了?”

我抬起头来。昨晚睡了太久,看着门外明快爽朗的光线,微微觉得有些刺目,忍不住眯起眼睛。梁叔毅走进来,将门窗关上,重新坐在我床边。“他会向你打听你婶娘的下落。”梁叔毅道:“你婶娘从睿王府那里逃走之后,到底去了哪里,他会想尽办法来逼迫你说出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当时一定在你附近保护你。”

睿王府……

我坚决不去想那个跟这个地方相关的人,低声说:“我让婶娘去投奔一个人了……”

“你不用告诉我。”梁叔毅打断我,继续说道:“你要告诉他,你的婶娘去投奔一个叫做朱裕的人,是你们南齐宫廷中的常侍郎的侄子。”

常侍郎往年是皇叔亲手提拔的人,对皇叔忠心耿耿,可是他看不惯皇兄的昏庸,多次出言劝谏,却被下狱三次。因此早已辞官归隐。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下落,更不知道这个人还有一个叫做朱裕的侄子。

“朱裕是谁?”我沉吟半晌,问道。

梁叔毅笑着站起来。脸上满是捉狭地笑容,对我深深一躬。道:“在下朱裕,见过公主。”

我定定地看着他,吃惊地问道:“他难道认不出你来么?”

他摇了摇头,笑道:“朱裕已经带着你的婶娘到某个地方去避难了。他不会见到朱裕,至多看见他的亲笔信。他能够见到地,将是朱裕手下的一个管家,以及五十名身怀绝技地异人。”

“你要捉拿齐清海?”我怔了怔,很迟疑地说:“可是……你还没有抓住他对你父皇不利的把柄啊。”

梁叔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那是一种真正的冷笑。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在那间光线暗淡的房间中,那个看起来不管人间杂事地男子,在我面前昂起他的脸,野心勃勃地说:“我蓄养了三千宾客。为的就是这一刻。我完全可以让齐清海和他的亲信随从在今夜全部消失。”

今夜?!

我惊骇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害怕地说:“他目前还没有对你父皇怎样,你何必一定要在今夜…………”

他冷冷地转过头来。对我说:“因为今夜,正好是他要交出某个东西的期限。他没找到这个东西。至少也要说出掌握这样东西的人的下落才能够交差,所以他必然会来心急如焚地逼问你。而且。”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出那种冷笑,道:“今夜也正好是他地第二房小妾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平时戒心很重,今夜,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关心政治地人。”我喃喃说。

“哼!”他冷笑道:“我以往确实不关心谁能够掌握天下……政权争斗,屠戮厮杀,都是我所厌恶的东西。我喜欢地,是春日地时候,与我的妹子和兄长一起出门踏青,采来野菜,交给宫中厨房里地人,要他们细细地炒了,晚上尝新;夏夜的时候,宫中的荷花都开了,幽香四溢,扁舟花底,水波彀皱,月影浮动。秋夜,有清风明月黄酒青蟹。冬日的时候,穿得暖和厚实,到外面去围猎,或是在宫中陪母后准备过年的种种庆典物事……”

他微微闭上眼睛,如同已经置身于自己所描述的环境中,嘴角微微扬起,神态安详。我忽然能够隐约了解到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地狠。

只听见他继续说:“有一年的秋天,父皇去围猎,带我们一同去。齐清海随驾出行。他仗着父皇宠信,竟敢在我们兄弟俩面前指手画脚。那种张扬跋扈,肆无忌惮的人,让我莫名地感到担忧。当年冬天,我大哥意外坠马,养了几个月的伤,他竟然趁机将大哥的兵权收归己有,父皇对他宠信有加,默认了这一事实。”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道:“公主,你经历过几次亡国,在大军兵临城下之前,你是否早就能够从那种政局中体会出国之将亡?”

我点了点头,问道:“难道你认为…………”

他语气凝重,认真说:“若不除掉齐清海,达纳必亡。”

他的眉毛,忧心忡忡地拧到了一起。

原来如此。他担忧自己的家国,一定要杀死齐清海。

我咬了咬牙,抬起头来对他说:“我可以帮你。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扬了扬眉毛,冷笑道:“难道尽心竭力地治好你还不够?”

我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告诉我,九王爷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将我接到这里来,达纳人到底是什么人?”

梁叔毅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压低声音说:“或许你应该先问,齐青枝到底是什么人。”

对。可是我为什么有些害怕?我看着他,低声重复道:“齐青枝到底是什么人?”

梁叔毅冷笑道:“如果季书没有及时说明你的身份,恐怕你被押来的时候就会被推出去砍了。”

第二卷 八王乱 第三十九回 月进高楼伤客心(上)

多年前的往事,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曾经多少次问过九王爷,或是其他人,问了无数问题,却连自己的处境都没有弄清。如今梁叔毅总算是愿意对我讲了,我却异常恐惧。

天下,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能够让人如此残忍而用尽心机?

“事情要从三十年前讲起。”梁叔毅重新坐到我床沿上,缓缓讲道:“我们的祖上,原本是胡人,族名达纳。达纳人一直居住在辽东,每年冬天,南朝总会派人来收取很重的贡品,将我们的女子掳掠走,或是将达纳的勇士们抓进朝廷的兵营中去。有一年冬天,很早就下了大雪,冻死饿死了许多人。朝廷不管不顾,仍旧来收取贡品。收不到,就硬抢。终于,有一个勇士再也忍受不了了,带领着达纳族的勇士们去跟南朝的官兵打仗。岂料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一溃千里。勇士们大大受到了鼓舞,一鼓作气,竟然将南朝的兵马赶出了辽东,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这个勇士,就是我的爷爷。”

他不急不徐,娓娓道来,我听得入神,悠然神往,道:“你爷爷真是个英雄。”“可是他没有心机,他只是个塞外纯朴的汉子,带兵打仗,都是同普通士兵一样的冲锋陷阵,有人来归顺他,他就欢迎别人。那几年他着实有了不少兵马,来归顺他的人越来越多,中间还有许多汉人,他们舞文弄墨,用诗词歌赋来讨我爷爷的欢心。一路看文学网他渐渐地被他们说动了心,打算带兵出辽东。去攻下更多的城池。他的心里面,渐渐开始有了天下。”

说到这里,他脸上呈现出苦笑。暂时停住了话头,从药壶里给我倒来一碗药。递在我手里。我忍不住催促他说:“继续讲呀,你爷爷可是建立了北朝地人?”

梁叔毅苦笑道:“算是吧,可又不是。我爷爷当年从辽东起兵时,开始有了不少的谋士。南朝当时的皇帝并不圣明,可是有几员大将甚是了得。我爷爷经过了五年地血战,才占领了十个城池,定都淮安。谋士们请他称帝,可是他总是说,要得了天下,才能称得上是个皇帝,天子不能坐拥天下,那还算是什么天子?”

不能坐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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