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婚- 第72节

镊子伸进伤口夹碎玻璃的时候，她的手紧紧的握住郁诺南的手，额头上的汗珠点点落下，却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向湘寒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她怎么有资格痛，怎么有资格哭。

郁诺南抿着唇，云淡风轻的他此时竟然比许天一看上去还有紧张，眉头纠结的蹙紧。

医生的手在发抖，一块碎玻璃夹了两下没夹出来，郁诺南一个眼神扫过去。明明不怎么凛冽，但却吓得医生没拿稳镊子。

镊子掉地上清脆的声音让郁诺南眉头蹙得更紧了，医生急忙弯腰下去捡，捡了几次没捡起来！

“换个人。”郁诺南第一次用这么清冷的声音说话，吓得医生急忙直起身子就跑了出去，连许天一背上流血的伤口都没处理一下。

看着医生猖狂而逃的背影，郁诺南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只过了一刻钟不到，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医院里最有权威的外科医生，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看到里面的场景，他急忙躬身道歉，“对不起，郁先生……”

“刚刚那名医生，我不希望再看到他。”郁诺南开口，冷漠果断的打断了院长准备好的道歉的话，“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他，那这家医院就看不到了。”

院长识趣的闭了嘴，急忙从新拿出一把镊子，动作熟练的替许天一夹碎玻璃。

他不敢去惹盛怒中的郁诺南！

包扎好伤口，郁诺南将许天一抱起，“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院长忍不住抬头，无法相信这是刚刚还凛冽得不留情面的郁先生的语气。

“我要去看向湘寒。”

“天一……”郁诺南无奈的叫着她的名字，最终还是妥协了，抱着她往急诊室的方向走。

他倔不过她，只能妥协。

才刚走到急诊室门口，就看见一堆医生从急诊室出来，面无表情的摇着头！

许天一从郁诺南怀里下来，拽住最前面的一个医生的白大褂，双眼灼灼的盯着他，“刚刚送来的女伤员怎么样了？被匕首捅伤的那个。”

医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伤势过重，准备后事吧。”

许天一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失聪，她只看见医生的唇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不，不。”许天一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猛的推开那名正准备发脾气的医生，“不，你撒谎，她怎么可能会死，送来的时候明明还活着的。”

“小姐，请你冷静一点，生死的问题这个谁也说不准，伤员送来的时候确实是伤势严重，脾脏都被捅破了，肾也被捅伤。”

许天一倒退了几步，直接撞到郁诺南的怀里，迟缓的抬头看他，“他们……他们在说谎是不是？”

“天一……”郁诺南的声音有些哑，紧紧的抱着她，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急诊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护士推着一个被白布遮住的人出来，许天一用力的推开郁诺南，疾步走过去，‘刷’的一下扯掉上面的布。

向湘寒静静的躺在上面，嘴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身上也有大片的血迹，被单被染红了一大片。

她拿着白布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甚至还记得向湘寒护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么坚定不移。

她扑向那个男人时，狠绝的模样——

叉子插进那个男人的颈子时，毫不留情的模样——

她被人掐住脖子狰狞的模样——

让她快走时，担忧的模样——

她让她查当年车祸时急切的模样——

自己答应后，她如释重负的模样——

她说对不起时，解脱的模样——

而如今，她却静静的闭着眼睛，躺在这里。

“尹寒。”许天一拽着的手，手背上青筋蹦起，看着握的那么紧，可是却只是轻轻的握着。她没死，她会痛。

“天一……”

郁诺南抱住她，喉结滚动，声音沙哑。

“她只是睡着了，她没死，她没死。”许天一不停的说服自己，如同梦呓般，可是，她的手好冷，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在极力说服自己，却哭着跪倒在地上。

这是郁诺南第三次看她哭，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护士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如果是其他的家属，她们都会直接将尸体交给他们，或者是送去停尸房。可是对方是郁诺南，哭得伤心欲绝的人又是被他护得如此周到的，所以，她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这时候说些官方的话，只好求救的看着一旁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去撞枪口。

许天一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迹侵透衣衫，一点点蔓延开来。

郁诺南心里一痛，神色淡漠的扫了一眼死去的向湘寒，招来医生替许天一打了针镇定剂。

阿然，小寒死了，因为我，她死了！

可是，真正该死的人是我，我不该去，我应该坚决否定心里认为‘那条信息可能是小寒发的’这个微弱的念头。

如果是那样，她就不会死。

这一觉睡得很沉，其实，她是在逃避，逃避醒来，逃避面对，逃避自责内疚。

耳边，一道温润的声音一直萦绕不去，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缠绵的、焦急的、忧伤的。

天一，许天一……

阿然，我已经失去你了，怎么能再让诺南为我伤心呢。

所以原谅我，我要睁开眼睛，我想回去，回到现实中继续承受那些痛苦！

因为，还有他在。

许天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正亮，强烈的光刺进她微微眯起的眼眸里，生生的痛。

这么一个微弱的动作，便已经惊扰了身旁的人，郁诺南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天一，小懒猪，都睡了七天了。”

郁诺南一把将她抱起，紧紧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滴进领口。

第一百一十五节：一命换一命

“诺南，对不起。”许天一回抱着他，心里如刀割一样的痛渐渐被抹平。

有他在，一切都好——

“下次不准再孤身犯险了。”郁诺南直起身子，眼里的担忧还没有平息，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她。但瞧着她苍白的脸，那些责备的话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好。”

许天一柔顺的点头，在郁诺南没看到的地方，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的光，“唐清水呢？”

郁诺南叹息，拍了拍她的手背，许天一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郁诺南的手背掐出了道道血痕。

“现在在公安局，她一直声称和那些小混混不是一起的，而且，那些小混混也说是他们见色起义。”郁诺南的话音顿了一下，如果换成其他人，他一定是毫不留情。可是对唐清水，毕竟是郁家欠了她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警察正等着你醒来做笔录。”

“好。”许天一点头，其实，她已经清晰的感觉到了郁诺南的犹豫。可是，这一次，她一定不会任唐清水逍遥法外。

她自认不是善良的人，但也不会刻意和谁过不去，这一次，唐清水动了向湘寒，算是触了许天一的逆鳞。

在医院里修养了两天，警察局长再三和医生确定了许天一的身体能够接受简单的询问，才小心翼翼的进了病房问了几个关于当天情况的问题。

郁诺南在一旁削着苹果，虽然不置一词，但还是让两名前来录口供的民警紧张得声音发紧，手心发汗。每次问完一个问题都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郁诺南，见他没什么不悦才开始问下一个。

许天一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软，连续回答几个问题就有了微微的倦怠，捂着唇打了个哈欠。郁诺南将削好的苹果分好，递了一小半过去，然后将剩下的递给两名紧张得直咽口水的民警。

那两个人哪敢接，匆忙摆手道谢，起身说了几句让郁夫人保重身体的乖面话，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们匆忙逃走的背影，许天一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你吓到他们了。”

“唐清水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郁诺南将她额前散乱的头发，眉眼间再不复以往的温润，而是被忧伤笼罩。说好不再让她受伤，只让她做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小女人，可到头来，却每次都将她置身于危险中！

“依法处置，一命换一命。7”许天一眸子微眯，里面的恨意如流光一样流泻而出。

郁诺南无奈的揉着她的发丝，如果真是依法，唐清水罪不至死，最多也是个无期，如果找个好一点的律师，也就二十几年而已。

因为她本意没想过要许天一的命！

不过，如果自己在中间插一手，那么，她就必死无疑，一命偿一命。

他抱住她，声音有些哑，“好。”

身体其实没什么大碍，但郁诺南不放心，硬是让她在医院多住院观察了两天，才让她出院。

向湘寒的墓地已经选好了，就在阿然的旁边，许天一想，她应该会高兴！追掉会办的很盛大，郁诺南亲自操办的，来得人都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陆遥也来了，牵着小然，和许天一遥遥对望了片刻，转身没入了人群！

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她还是从陆遥眼里读到了安慰。

“陆遥，带我去看阿然的奶奶吧。”

她站在阳台上，手里拨弄着衣服上的黑色的钻石袖扣，眼睛微眯，这是她隐藏情绪时惯有的动作。

陆遥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挽起，虽然化了淡妆，也难掩眉眼间的倦怠。

小然去缠着郁诺南了，整个阳台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天一。”陆遥的语气微顿，似乎在想措词，她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唐清水和那两个男人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许天一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依旧若无其事的拨弄了袖扣，从医院出来后，她就没有再关注这件案子。

南抱苍还准。但是，她知道结果！

“觉得我心狠吗？”许天一问的漫不经心，唇角甚至有着浅浅的笑意，太过绚烂，连夜色都璀璨明亮了起来。

“天一，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善良的。”陆遥握住许天一冰冷的手，紧紧的，“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难受，天一，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不应该由你来背负。”

许天一抬头望天，笑意满满，“是吗？不是我的错，可是我却害死了阿然，连累了小寒。”

她回头，眸光灼灼，声音里有着异样的韵味，“还亲手推动了唐清水的死。”

陆遥哑然，这一刻，她甚至连握紧许天一手的力气都没有。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沉重，许天一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她的心像是一把有锁的匣子，将那些不愿意面对的通通锁了起来，由着它发酵沉淀。

可是，这把锁已经锈迹斑斑，迟早会失去作用。

那时的许天一会如何，她甚至不敢想！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阿然的奶奶？”陆遥转了话题，想起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如今孤苦无依的生活在落后的村子里，她的心里就隐隐的疼。

她和阿然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她甚至怕以后和她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能联系在一起。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阿然永远退出了她的世界。

“明天吧，诺南明天出差。”

“好。。”

追掉会完了后，向湘寒的骨灰便被送到了墓地，一路随行的只有几个亲近的人。

陆遥捧着她的骨灰，小然捧着她的画像，相片上，她笑得阳光灿烂！

许天一走在最后面，她想，向湘寒应该是不想见到她的。

墓地道路两旁摆满了盛开的香水百合，从入口一直延伸到墓地前，那排场算得上是空前绝后。

许天一一直静静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