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严景致把她从车上扶下来的，聂声晓抓着他便哭了，“景致，他们现在怎么样？”
失去亲人的恐怖，时隔几年后再次蔓延上来，特别是看到严景致紧缩的眉头，她猜想到自己刚刚往坏处想的那种可能并不是没有。
严景致但凡遇见难事都是镇定自若的，除非他不能解决的，然而现在的严景致，就处在极度不嫩解决的苦闷中，他伸手抱紧聂声晓。
“还在抢救，一个中毒，一个心脏病突发。”
若不是严景致抱住了她，聂声晓下一秒便会瘫倒在地上，严景致的一句话仿佛瞬间抽光了她身体里所有的能量，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那次袅袅在病房里危机，她也是这种感觉，油然而生的孤独。
明明是活着的人，反倒像是被抛弃的一般。
“别怕，我们等结果。”严景致轻拍着她的背部，一点点地帮她顺气恢复过来。
聂声晓接下来的情绪却表现地极为稳定，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跟着严景致在急诊室门口守着。
也许是这种境遇面对过，所以她都学会了坚强，第一次袅袅被判定为再生性障碍型贫血晕倒急救时，她也在外面哭喊，可是那也只能让醒过来的孩子感到负担。
所以这一次，她安安静静地等着，希望等到他们平安出来，她能像平常那样嘱咐他们以后多吃点水果，并且注意休息。
急救室就这么安静下来，聂声晓甚至怀疑听到了里面心跳检测仪滴滴滴的叫声，虽然强装镇定，心却是颤抖着的。
“景致，他们都不会有事的对吧？”聂声晓紧握着他的手，寻求着安慰。
严景致已经在刚刚把事情跟她简单传达了一遍，包括聂向阳的话，也包括聂青城的想法和绝然，出乎意料的是，她对聂青城的那段往事并没有惊讶。
她咬了咬下唇：“我也在一直在一旁注视着你，怎么会不知道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眼神。”
严景致长叹了一声，抱紧她，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聂声晓一时不知道他的“对不起”是在对自己说的，还是在对聂青城说的，但这三个字里包含着对手术室里两个人的无能为力，这个她也很清楚。
聂向阳从小便喜欢动手做各种各样的实验，解剖动物、改变电路各种，只要他想做到的，好像还从来没失败过。
现在他要让严景致陪着他一起去死，去垫他那自杀了的兄弟的背，只怕是也不可能做不到。
那杯酒里的东西，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聂向阳曾经抓来小老鼠然后看着老鼠死掉时狰狞的眼神。
她自小便是为这个弟弟骄傲的，妈妈说他要么会成为一个科学家，拿诺贝尔奖，要么便成为一个乞丐，一事无成无人欣赏，现在聂向阳的误入歧途却印证了长埋地下的母亲的话。
“抱歉。”聂声晓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神，生怕下一秒又要掉下一滴泪来。
他们有没有事，严景致怎么可能知道，她很抱歉刚刚把这么一个难题抛给了严景致。
“向阳！向阳！”突然传来几声叫喊，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聂声晓认识这声音，稚气未脱的女孩，苏三，聂声晓看着她朝着急救室冲了过去，悲痛挂在脸上，眼泪从脸上一滴滴地沿着她的脚步流淌。
她尝试着拍了拍急救室的门，无法自控地喊着聂向阳的名字。
聂声晓抿着唇，走过去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肩，“正在急救，我们不要打扰向阳，会好的。”
苏三突然抬起头来见是她，猛地把聂声晓一推，尖着嗓子喊道：“是不是你，是不是把向阳害成这样子的，你看你都不难过，一定是你！”
严景致扶住了聂声晓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苏三的时候脸色格外青黑，“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你见过姐弟之间有谁是但方面付出的，她天天为聂向阳着想，聂向阳有想着她一天吗？”
严景致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即使是在盛怒的情况下，仍然照顾到医院手术室里需要安静的情况。
苏三顿时也觉得自己在手术室门口大喊大叫的行为格外不妥，看了看上面“手术中”三个字，又看了一眼聂声晓。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把我的心脏挖给他
苏三最终还是安静地跟着聂声晓等在长椅上，只是至始至终都不太相信她，认为她跟聂向阳有仇。
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聂向阳一直以来对严景致和聂声晓两个人的态度都不怎么好，苏三长期跟着他自然而然就这么认为了。
聂声晓明白，也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苏三是把聂向阳从年少时期一直陪伴过来的女孩，就是她聂声晓的恩人。
“你知道向阳的心脏有问题吗？”聂声晓问她，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和聂向阳生活在一起应该不会察觉不到的。
“我知道。”苏三点点头，“而且我还知道他随时都可能死掉，但向阳总说没事没事，每个人都会死的，早晚而已，可是我难过，他死了我要怎么办啊，我让他去医院检查治病的，可是他总说要忙完现在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事情要忙多久啊，他整天都忙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女孩说到后面悲从中来，越来越泣不成声了。
聂声晓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被被她晃开，“不用你的同情，向阳叮嘱过我，给谁同情都可以，反正不能给你同情。”
聂声晓张了张嘴，本来便不平衡的心里此刻像是吃了黄连一般。
好在严景致一直在旁边，一刻都没有离开，不然被聂向阳排斥完了还要接受苏三的排斥，她会承受不住。
聂青城和聂向阳在两个并列的急救室里，然而过了一下午都没有哪边要结束的样子，聂声晓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地站起来在两个手术室之间徘徊。
苏三更加焦急，从来一个人她要拽着问好半天，直到聂声晓提醒她这样影响手术进程才肯放手。
又过了一个小时，右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是聂向阳这边提前好了。
在手术室门打开之前的那几秒钟里，聂声晓的呼吸几近停止，她祈祷了上天无数遍，不要让医生说出任何不吉利的话，她的亲人，要平平安安的。
即使是排斥她，她也愿意。
门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护士，然后一个医生摘掉自己的口罩，苏三趁着门开了一条缝钻了进去。
医生没能拦住，转而对严景致道：“严先生。”他跟严景致也算是旧识了，“暂时保住了生命。”
聂声晓听到有个舌头落地的声音。
“但是。”医生揪着眉头。
聂声晓听到这两个字石头又猛地吊了上去。
医生只能说实话，“虽然今天的命救回来了，但也是暂时的，他现在的心脏在极速衰落，除非能在相应的时间内找到一颗足够匹配的心脏，不然这人，我怕是无能为力。”
严景致扶着聂声晓，感受到了她渗透过来的绝望，叹了口气道：“去器官捐献中心找的话，匹配度多大？”
医院却给了他一个可怕的答案：“一般是没有人会捐献心脏的，况且心脏很难保存鲜活，所以我们不可能在器官捐献中心找到心脏。”
这时苏三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眼睛已经红肿地不像话，“用我的！那用我的医生，他真的很聪明，什么都能干，他要是死了不夸张的说对整个国家都是一个损失，他以后会大有作为，也许你现在还看不到他的成就，那是因为他还年轻，而且最好的几年都被关着了……医生你快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给他吧。”
苏三抓着医生一边哭一边说话，说到最后也全部被哭声给取代了，听不很清楚，但是医生还是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很决然地摇头：“不可能的，我作为一个医生，不可能做出这种以命抵命的事情来，况且这也是犯法的，小姐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啊，里面的护士说他最多只能活48小时了，没事的这不算犯法，你要是担心我可以跟你签协议，这都是我自愿的，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考虑老不及格，工作也做不好，连唱首歌都跑调，我爸妈都不要我了，只有向阳要我，他要是走了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苏三还在坚持，她无意识地说出一大堆话，所有的都是想对聂向阳说的，她统统埋不住了，只要一想到这世界上唯一在意她的人要没有了，她也呼吸不了。
“医生我求求你了。”苏三甚至朝着医生下跪了。
医生听着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会再试试，但是让她换心脏的事情没有商量。
聂声晓在苏三求医生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安慰她阻止她手舞足蹈伤到自己，可安慰到最后她自己也泪眼迷糊，当苏三膝盖一软瘫跪在地上的时候，要是身后的严景致拉着，她也就跟着跪了。
聂向阳有心脏病她是真的不知道，小时候他是比平常的男孩子都瘦小，但也没出现过类似于心脏和呼吸的问题，猛然这样，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边手忙脚乱、哭天抢地，左边急救室的门却是也开了，医生出来的时候看到这边的这种悲痛的情况，在犹豫着要不要过来跟他们说那边的病人。
但是这边女病人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迟疑，于是权衡之下还是过来跟严景致汇报一下。
“严总，那边的聂青城小姐醒了。”
天大的好消息，聂声晓几不可见地为聂青城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雪上加霜。
但严景致却不这么认为，一般急救的病人遇到困难，医生都会先报喜再报忧，除了实在没有生命迹象了只能报忧。
就像刚刚的聂向阳，也是在只有48小时生命特征的情况下先安慰了他们。
“医生，是没事了，还是……？”严景致就算没接触过病人这块，但也是知道有种迹象叫“回光返照”的，而且医生的神情不算太轻松，他也只能跟着往坏处猜测了。
医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给了他们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可能是回光返照。”
聂声晓顿时感觉有谁在掐着她的额头，整个脑子连带着脑髓都是抽紧，非常难受、缺氧。
意料之中的产生了片刻的晕眩，又在片刻后被医生用掐人中的方式转醒。
医生看着她有些着急，“严夫人，你要坚强，聂青城小姐还在手术室里等着你，她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第二百九十二章 姐姐对不起
聂声晓听到青青有话要跟她说，也顾不上头晕了，即使脚虚浮着也跟了上去，生怕聂青城等不到她要错过什么。
这时候的病者，是最大的存在。
严景致也跟着在聂声晓后面，但是到了门口，医生却把他拦住了，很为难，“严先生，抱歉，病人说务必让你不要进来，你可以先在外面等一下。”
严景致有些惊讶，即使尊重聂青城，但是聂声晓的状态他实在放心不下，看了看聂声晓还是要陪在她身边。
这次是聂声晓亲自拦着他，“景致，你就听青城这一次吧，在外面等着，好吗？”
既然是她这么说，严景致自然是没有不好的道理，只是觉得这时候了还有隔开别人的道理，他有些不解。
聂声晓进去之后惊讶的发现聂青城格外地精神，她这种状态本该是高兴的，但是想起医生的话，现在的聂青城越精神，她越发难过。
“怎么了姐姐？”聂青城躺着，苍白的脸上看到她的时候愣是挤出了一丝笑意，“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