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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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陵雪-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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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知道露了底,有点气恼,却依旧一脸媚笑,盈盈上前道:“人说顾公子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人,果然不假,什么也瞒不得你!不过公子你想想,如我这样一个女子,若没有一点防身之术,不知要受多少男人欺辱。”

顾师言见她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点头道:“这倒是,生为美女确实不易,世风日下,怜花惜玉者越来越少了,只知胡来。”

女子嫣然一笑,道:“好男人是少,贱妾今日却有幸遇上一个。”顾师言笑道:“我可是坏男人,若非方才试出你身手厉害,早已对你动粗。”

女子挨坐到顾师言身边,腻声道:“贱妾虽有防身术,却不是为了对付公子的,落到公子手里,贱妾可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女子声音好生媚惑人,一手轻抚顾师言脖颈,将诱人的身子贴过来。

顾师言总算是有点定力的,三痴道人的惊魂咒都吓不倒他,这回碰到这妖媚女子却比那些左道邪术更能勾人魂魄。顾师言道:“且慢且慢,在这大牢里寻欢作乐似乎有点不对劲。”女子道:“春宵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管它天上人间。公子你看,花烛都燃去一半了。”

美人在抱,顾师言不免色授魂与起来,正有点把持不定,忽闻远处隐隐传来芦管之声,幽幽呜呜,仿佛冷冷的月光穿窗泻入,这牢房虽被布置得好似洞房一般,却是没有窗户,锦幕后面是坚硬的石壁。顾师言心神一凛,推开伏在怀中的女子,站起身来道:“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那女子怔怔的,不知顾师言在说什么?那一刹那间,美丽的脸庞却现愚蠢之态。

顾师言背过脸去,道:“姑娘别费神了,蒋士澄要我做的事我一定做不了,你请回吧。”

那女子呆了半晌,道:“蒋大人只是叫我来陪公子,没有说别的。”顾师言道:“蒋士澄如此厚赐,在下消受不起,也委屈了姑娘。”

那女子低下头,默不作声。

顾师言道:“叫人送你回去吧。”说着走到铁门前欲开口叫人,他知道铁门外虽然黑沉沉的好似一片死寂,但肯定有许多眼睛盯着这里。那女子道:“公子不用叫了,今晚我回不去的。”

顾师言想了想,道:“也罢,姑娘便在这里歇一夜,明日代我谢过蒋大人美意。”说罢席坐于地,闭目养神。听得那女子轻声叹息,顾师言起先还担心她再来纠缠,未料她独自坐了一会后,径自解衣歇息了,说实话,顾师言还颇感失落。

半夜里红烛燃尽,墙角孤灯尚明,顾师言觉得背心有点冷,床上女子忽然开口道:“公子上床暖暖身子吧?”顾师言道:“用不着,不然前功尽弃。”

那女子轻笑一声,不无幽怨道:“贱妾真的这么惹公子生厌吗?”顾师言道:“不是,只是在下不愿任由蒋士澄摆布而已。是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蒋云裳。”

“姓蒋?”

“贱妾是蒋大人府上歌妓,蒋府中从管家至伙夫都姓蒋,很多人原来并不姓蒋,入了蒋府就都姓蒋了,贱妾自小入教坊习歌舞,也不知原来姓的是什么?”

蒋士澄四处搜罗美女用以贿赂高官猛将,顾师言早有耳闻,那些女子象货物一般被送来送去,想必也有很多伤心事。顾师言记起当年萦尘之父因怠慢了蒋士澄而被革职充军,若非姑母云华夫人相救,萦尘也已流落教坊了。顾师言不禁脱口道:“可怜可怜。”蒋云裳嘤嘤哭泣起来。

顾师言道:“姑娘身有武艺,何不高飞远走?当年杨素府上歌妓红拂与李靖夜奔,后世传为——”。顾师言忽然住口不言,心想这不是明摆着自比李靖,要蒋云裳来救自己吗?居心可鄙!

李卫公与红拂女之事天下知闻,蒋云裳在教坊中便唱过《红拂曲》,听顾师言如此说,又羞又喜,低声道:“公子固然可比李卫公,贱妾却万万不敢比红拂娘子。”

顾师言颇觉尴尬,道:“云裳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蒋云裳并不理会,道:“云裳一定设法救公子出狱。”顾师言忙道:“此事非小,姑娘切莫轻举妄动,不然白白送命。”蒋云裳却痴心起来,道:“能为公子而死,云裳无憾。”顾师言倒无话可说了,只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昏暗的油灯光影中,蒋云裳身着薄薄的贴身亵衣钻到顾师言怀中,这女子浑身发软,肌肤发烫,显然已情不自禁。顾师言这回可真是盛情难却了,蒋云裳愿为你死而无憾,你又怎能辜负如此深情?除了以身相许更无他途。

待得顾师言醒来,见蒋云裳已先起床,正对镜梳妆,发长三尺,乌黑有光泽,蒋云裳反手梳理长发的姿态美妙之极。梳妆铜镜映出顾师言的面容,蒋云裳回眸一笑,道:“公子醒来了?”顾师言微觉羞涩,赶紧穿衣起身,就听得铁门响,却是神策军统领真修静在铁门窥视窗外招呼顾师言。

真修静脸有鄙夷之色,想必是见顾师言迷于美色令他不齿。顾师言也有点无地自容,搭讪道:“真将军。”真修静冷冷道:“足下在此大享艳福,不日将为魏公座上宾,杜瀚章公子为足下四处奔走求救,看来却是多余。”顾师言脸涨得通红,却无可辩解,只得老实道:“真将军教训得是,顾训知错了。”真修静见顾师言如此说,倒也不好过分深责他,道:“也难怪,谁能过得云三娘子的美人关呀!”听得蒋云裳轻咳了一声。真修静一凛,不敢多说,只是道:“杜公子让在下转告顾公子,他已请得白敏中相爷出面说情,或有回旋余地,望善自珍重。”真修静似还有话说,却终于没出口,叹息了一声,走了。

蒋云裳问:“真统领是公子的好朋友?”顾师言道:“朋友的朋友。”蒋云裳喜道:“那么相救公子出狱便多了一份人手。”顾师言忙道:“不可连累真统领,他为我传信,已是担了极大的干系,你切莫对人说起此事。”

蒋云裳乖巧地一笑,道:“云裳知道。公子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只是公子脱身后,不要忘了云裳才是。”顾师言“嘿”的一笑,却道:“你一孤身女子,此事太难为你,你帮我传个信便可,此人有神鬼不测之能,他若肯救我,或许有望。”蒋云裳忙问:“是谁?”

顾师言环顾四周,没看到笔墨,道:“你等下出去后为我写几个字,到南梢门外找到那幢古宅,当地人称鬼宅,你把那信丢到围墙里便是了。”蒋云裳问:“写些什么?写给谁?”顾师言道:“便写‘顾训有难,恳请相救’八字即可,此人是一得道高僧,说了你也不认识,你照我说的做便是了。”云裳应允。

铁门开处,蒋士澄带着那两个红袍客又来了。蒋士澄一脸坏笑,问:“顾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顾师言被蒋士澄取笑,满不是滋味,拱手道:“蒋大人既然不计前嫌,便放在下出去,如此款待实难消受。”

蒋士澄挥手让云裳退出去,对顾师言道:“咱家有要事与你商谈,你若识趣,便是魏公座上宾。”这话真修静也曾以讥讽的语气对顾师言说过。

顾师言道:“蒋大人错认人了吧?在下不过是个下大棋的,虽说薄有家财,但在蒋大人眼里实在是不堪一哂的!无智无勇,百无一用,魏公与蒋大人不予追究在下之罪已是万幸,座上宾又岂敢望!”

蒋士澄连连摆手道:“顾公子太谦了,江东孟尝名气大得很哪,你瞧,神策军一捋虎须把你抓起来,可捅了马蜂窝了,上至王爷公主,下至高官藩镇都出面为你说情,看来你这颗脑袋还真值得几个钱。”顾师言知蒋士澄脾气怪异,一意孤行,见有人为自己说情,说不定他更是非杀自己不可。

果然,蒋士澄话锋一转,道:“不过咱家可不是怕事的人,你就是请得皇上来说情,咱家也不见得会买账。”蒋士澄话虽猖狂,可也是实情,京畿戍军都掌握在内官之手,当年内官首领仇士良率神策军发动甘露之变,皇室贵族死伤甚众,宪宗以后的几朝天子都是内官拥立的,是以马元贽一直居功自傲,认为宣宗若无他一力拥戴哪里做得成皇帝!

顾师言横下一条心,道:“蒋大人有话便直说,顾训也只有命一条。”蒋士澄不慌不忙地道:“是呀,命只一条,很宝贵的,万万不可轻易给丢掉。”顾师言冷眼相看。蒋士澄道:“好,咱家也喜欢爽快人,便直说了吧,你也是在京中久住的,想必知道魏公一向爱惜人才,顾公子围棋固然天下第一,更难得的是交游广、人缘好,魏公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顾师言还是猜不透蒋士澄想要他干什么,信口道:“是呀,在下倒是识得几个奇人异士,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罗浮山人轩辕集,蒋大人可曾听说过这位轩辕真人的大名?”

蒋士澄闻言面色一变,道:“轩辕真人乃武宗朝国师,谁人不知!顾公子与轩辕真人很有交情?”

顾师言看着蒋士澄惊疑不定的脸色,心知抓到其要害,便道:“在下幼时体弱多病,蒙真人授以内家功法,从此百病不生。不瞒蒋大人,去年我流亡西川,轩辕真人适在成都青羊宫,言谈甚欢,真人说新年赴京将谋大事,邀我同行,我问是何大事?真人却秘而不言——”。

蒋士澄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顾师言接着道:“哦,是了,蒋大人莫非欲结识轩辕真人,这个容易,真人与其两位弟子已在京中,蒋大人若肯赦在下无罪,在下自当引荐效劳。”

蒋士澄看了看身后两位红袍客,对顾师言道:“很好,你肯为咱家做事,咱家不会亏待你,咱家今日还有事,明日再来与你好好谈谈。”顾师言忙道:“那就不用再把我关在这里了吧?”

蒋士澄心事重重,不愿在此多耽搁,道:“有美女相伴你也不会寂寞,便多呆几日又何妨。”说罢关上铁门走了。

顾师言倒在床上独自发笑,心想这事够蒋士澄忙乎一阵去了,太监们疑心极重,说不定会让轩辕集与马元贽、蒋士澄他们互相猜忌。那日顾师言与戚山堂、卞虎三人夜探乘天门道观,听得轩辕集说魏公召他进京有大事相商,这下子顾师言信口说出,看蒋士澄那副样子,看来此事非同小可,或许关系到社稷安危,顾师言虽猜不出马元贽、蒋士澄他们究竟有何图谋,但涉及宫廷权力之争是无疑的,对这些尔虞我诈之事顾师言向来不感兴趣,不论谁整谁都脱不了肮脏和血腥,对顾师言来说有棋可下便是天下太平,姊夫傅敬梓曾讥笑他胸无大志,顾师言却自以为高人逸志非俗人所知,现在给投进大牢,哪里还风雅得起来。昔日秦相李斯临刑对他儿子哀叹说欲出上蔡东门纵鹰搏兔,其可得乎?顾师言也想起年初在柴桑与萦尘闺阁围棋,温馨旖旎,今欲重温,只有在梦中,思之伤感。

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来,不知蒋士澄究竟要怎么处置他?顾师言有点后悔早间没让蒋士澄把话说完,看他究竟想让自己为他做何事?也许待蒋士澄查明顾师言完全是一派胡言之后一怒之下砍他的头也说不准,杜瀚章虽然请出白敏中,但马元贽不买账又能奈何。不管怎样,自己这条小命是捏在别人手里。又想起蒋云裳来,这女子容貌其实算不得绝色,然妖姿媚态,却非言语所能形容,一夜缠绵之后顾师言还真有点想她,但指望蒋云裳来搭救实在有点异想天开,只不知她今夜还会不会来?

正这样想时,见铁门“咣铛”打开,蒋云裳翩然而入,满脸喜色,却是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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