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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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陵雪-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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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楮瞧出厉害,心道:“这小瘦子身手如此之快,真是闻所未闻,即便是师父亲自来也不见得敌得过他。”当下喝住大繁树,用生硬汉话说道:“尊驾好身手,是想作对我南诏国!”

望月研一抱臂无言,冷眼相看。马车里的小姑娘玉鬘脆声道:“南诏国的人不讲道理的吗?是你们拿绳子要绑望月叔叔,人家不让绑就不行?非得束手就缚!”

璎珞鬼妹怒道:“不绑我也照抽十鞭子。”挥起马鞭朝望月研一抽去。顾师言担心望月研一发起怒来伤了璎珞鬼妹,那就祸事了,右手一捞,想抓住璎珞的鞭子,功夫不够,抓了个空,那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他小臂上,鞭梢翻转,又在他脸颊上重重扫了一下,顿时血痕殷然。马车内的伊婆婆和玉鬘都惊叫起来。

璎珞鬼妹果然刁蛮,并无半点歉意,叫道:“你拦我做什么,我不抽你算是好的了,你自己撞上怪得谁来。”坐下马鞍突然歪斜,若非一边的杜存诚眼明手疾将璎珞鬼妹扶住,她要摔下马来了。杜存诚忽然别过脸去,低声道:“鬼妹殿下,你,你胸口开了。”

璎珞鬼妹低头一看,对襟袢扣不知怎么尽数开了,连贴身亵衣也敞着,项上银圈冰凉地贴在裸露的胸脯上,椒乳颤动,起起伏伏。璎珞尖叫一声,丢下马鞭,双手扯着衣襟紧紧捂住,羞不自胜,但已有不少人瞧得两眼发直。

酋龙忙跳下马抱起她坐进一辆马车,苦楮跟过去对酋龙说是那白衣瘦子捣的鬼。酋龙惊问:“这人有妖术?”苦楮摇头说不是,是真功夫,只是不知这功夫是如何练出来,实是惊世骇俗!

杜瀚章、顾师言过来向酋龙解释,说望月研一绝无恶意。酋龙见璎珞鬼妹当众袒胸露乳,他南诏王子颜面扫地,甚是不忿,催马顾自前行。

顾师言对杜瀚章苦笑了一下,道:“瀚章,给你添麻烦了。”杜瀚章看着他脸上一道鞭痕,道:“这番邦女子太过刁蛮,让她出出丑也好。”顾师言自觉不便再与南诏使团同行,与杜瀚章商议。杜瀚章也怕和酋龙关系弄僵,点头道:“也好,你们远远跟着便是,可不要走散,万一有事,好有个照应,我命卞虎保护你和萦尘。”

此后数日,顾师言他们跟在南诏使团后面继续北上,五月十七日到了旬阳。宣宗派中书侍郎崔铉为钦差大臣迎接南诏王子,在旬阳正与使团相遇。过青铜关,经蓝田,入长安,自有鸿胪寺官员来安排南诏使团起居。顾师言等人还是住在杜瀚章府上,派人出去打探日本遣唐使团驻地,得到的消息令顾师言大吃一惊:源薰君等人竟然住在南梢门外那鬼宅里!

顾师言忙去告知望月研一。望月研一似乎早有所料,声色不动。伊婆婆正执着一管中锋羊毫在写字,玉鬘立在一边看。顾师言走过去道:“婆婆好兴致,身子好些了吗?”伊婆婆一见顾师言,忙让玉鬘收起纸笔。这伊婆婆终日披着面纱,从不抛头露面,也很少听见她说话。顾师言问:“婆婆,你能告诉我衣羽小姐中的是什么邪术吗?不但把以前的事全忘了,性情也是大变!”伊婆婆侧坐着,但顾师言感觉得到伊婆婆一直在看着他。隔了半晌,伊婆婆问道:“顾公子,你为什么会喜欢衣羽?爱她貌美是吗?”顾师言道:“不瞒婆婆,起先确是被她美貌吸引,后来,后来——”

伊婆婆问:“后来怎样?”

顾师言道:“婆婆,你不知道,去年衣羽伴我入川,中了惊魂咒,不能安睡,只有握着我的手才能睡着,每夜我都坐在她床头,看着她甜甜的睡相,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对她好,照顾她一辈子。后来在成都她离我而去,为了找她回来,我对天发誓,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直至付出性命!婆婆,你一定要帮我。我与婆婆以前从未见过面,但不知何故,却觉得婆婆是我很亲近的人,有些话我不愿意对别人说,在婆婆面前却愿意说出来。”

伊婆婆忽然站起身踉踉跄跄进了里屋,掩上门。顾师言忙问玉鬘:“伊婆婆这是怎么了?”玉鬘走到里屋门边听了听,过来道:“婆婆哭了!顾公子,你不知道,婆婆常常独自哭泣。”顾师言问:“伊婆婆是衣羽的什么人?她很担心衣羽是吗?”玉鬘道:“伊婆婆在我们宅子里好多年了,不过以前我很少见到她,这次是为了我们小姐的事才跟着望月叔叔出来的,真不明白国师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们!”

顾师言一懔,心想玉鬘天真无邪,岂会说假话,那些杀手果真是吉备大师派来的,吉备大师是有道高僧,为何行事如此乖张!

望月研一忽然道:“今晚他们还要来!”

“谁?白衣杀手?”顾师言惊问。

望月研一有点心神不宁,道:“杀手并不可怕,就怕——”,眼望顾师言,转而问:“顾公子,杜府中可有道术高深之人?”顾师言道:“此间好像没有,但我认得京中有名的术士柴神仙,我这就去请他来如何?”望月研一道:“好,速去速归。”

顾师言见望月研一脸色凝重,知道事关重大,当即叫上温庭筠一起去请柴岳明,到其住处一问,应门的老仆说柴先生一早去郓王府了。顾师言等了一会,看红日西斜,柴岳明还不见踪影,心中焦急。温庭筠道:“不如我们就去郓王府问问?”顾师言便大致说了自己中了马元贽之计得罪了郓王之事。温庭筠道:“这有何妨,我去问就是了,你在一边等着。”

二人赶到十六院之郓王府,温庭筠自去叩门,谎报说柴仙师家乡来人,有急事相告。不一会,就见柴岳明匆匆而来,郓王李漼一直送他到大门外拴马桩畔。柴岳明认得温庭筠,奇道:“原来是温公子,找我有何事?”温庭筠道:“有急事,柴仙师请随我来。”柴岳明跨一匹大黑骡,跟着温庭筠转过出了十六院坊门,路边闪出一人,说道:“柴仙师,顾训有礼。”柴岳明见是顾师言,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柴岳明精于相术,看人很仔细,当即发现顾师言断了一臂,吃了一惊。顾师言道:“柴仙师,是我有急事相求。”柴岳明忙道:“山人自当效劳。”顾师言道:“好,此间不是说话处,到杜瀚章府上再说。”

暮色中,三人回到杜府,顾师言不敢耽搁,领着柴岳明来见望月研一。望月研一开口就问:“请问先生,五遁大法可有破解之道?”柴岳明闻言顿起戒心,道:“五遁大法乃道家神术,据山人所知,当世精通五遁大法的只有一人。”

“谁?”

“罗浮山人轩辕集。”

顾师言惊道:“轩辕集?此人与马元贽、蒋士澄狼狈为奸,有不臣之心。望月先生,轩辕集也与你为敌?”望月研一木然道:“我不认得轩辕集,但精通五遁大法的决不止轩辕集一个人。”柴岳明“哦?”了一声,道:“此乃罗浮山道派不传的秘技,自轩辕集的师父白石道人谢世后,只有轩辕集得此真传,若还有人习此大法,那可奇了!”顾师言道:“柴仙师,轩辕集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仙师也曾见过,就是元宵棋会以邪术取胜的道人三痴,还有一个叫黄庭,或许他二人会五遁大法也未可知。”柴岳明摇头道:“轩辕集的弟子即便修习五遁大法,谅未精通,此大法没有五十年的功力不能运用自如。”

顾师言看着望月研一,道:“望月先生,柴仙师是信得过的人,你有事尽管明言,是不是今晚会有人使用五遁大法来对付我们?”望月研一点点头,道:“是要取伊婆婆魂魄。”顿了顿,又道,“我早料到他们会使出这绝手!午后我见一群乌鸦自南向北呱呱飞过,就知道我们形迹已露。”

顾师言不明白为何看到乌鸦飞过就是形迹已露?望月研一也无暇解释,看着柴岳明道:“柴先生是否有破解之道?”柴岳明手抚颌下三绺美髯,道:“我以诸葛马前课起一卦算算看。”当即掐指一算,凝思片刻,道:“果然有事,有魂魄离散之象,就在今晚子丑之交。”望月研一眼睛一亮,对玉鬘道:“去请伊婆婆来。”

柴岳明见伊婆婆老态龙钟的样子,心想:“这老婆婆是何人物,值得用五遁大法来对付?这两个人都是神神秘秘的样子,若不是看在顾公子面上,我实不愿插手此事。”当下说道:“请问婆婆生辰八字,山人好有计较。”伊婆婆呆呆坐着不动,一言不发。顾师言道:“婆婆,这位柴仙师有大法力,可以助我们消除今晚之劫,婆婆告诉他生辰八字吧。”望月研一对伊婆婆低声道:“你不是乙卯年生的吗!”伊婆婆看着望月研一,望月研一点点头,道:“就说这个乙卯年的。”伊婆婆开口道:“乙卯、戊寅、乙卯、庚辰。”

柴岳明随手一算,道:“伊婆婆今年七十九,高寿!”大拇指在指节上掐算如飞,忽然眉头一皱,掐指又算了半晌,作色道:“顾公子,你们既然请我来禳灾解患,又为何以假八字来哄我!五遁大法岂是儿戏,各位莫非是要看山人的笑话!告辞。”拱手负气出门。

顾师言张口结舌,莫名其妙。

蓦见一人跪在门口,双手合十,拦住柴岳明去路,道:“先生莫走。”柴岳明一看,跪着的是望月研一,此人明明在房里,怎么眨眼就挡在自己前面了?便道:“你既诚心相求,就不该对山人隐瞒。”望月研一长跪不动,恳切道:“先生,这生辰八字绝不会错,请先生照法施救便是。”柴岳明摇头道:“山人阅人无数,也算知晓一点阴阳五行之学,照此八字推算,绝无可能是这位老人家的!”望月研一甚是焦急,唯恐柴岳明不信,眼望顾师言,道:“顾公子,你也来求求柴仙师,不然今晚伊婆婆性命不保。”顾师言一撩长衫,也要跪倒,柴岳明赶紧过来扶住,道:“顾公子,不是山人不肯相助,山人要根据这位婆婆的生辰八字施行禳解,而这假八字如何使得!”望月研一还是跪着,道:“此性命交关之事,怎敢相瞒!生辰八字决不会错,万望先生相救。”柴岳明无奈道:“你先起来,山人便依此八字施法禳解,只是到时不能破解不要怪山人无能。”望月研一大喜,连连称谢。那伊婆婆倒是安坐不动,似乎并不以自身安危为念。

柴岳明一边摇头,一边吩咐准备铅汞、朱砂、铜铃、铁剑、雌兔等物,杜瀚章等人一直候在院中,当即命下人火速置办。

已是戌末时分,杜府上下一片忙碌,在伊婆婆的房中筑起一大一小两座八卦圆坛,大坛直径三尺,小的不过一尺,圆坛周边以铅汞环绕,伊婆婆端坐在大坛上,手里握着一铜铃,好像是她要做法似的。那只雌兔被缚在小坛上,雪白皮毛上用朱砂写着“乙卯、戊寅、乙卯、庚辰。”更有一些奇怪的符箓。

正亥时,柴岳明准备妥当,请顾师言等人退出,并嘱咐无论听到什么声响,万勿喧哗惊叫。顾师言正要随众人一道退出,八卦坛上的伊婆婆突然道:“顾公子,你不要走。”顾师言看看柴岳明。柴岳明看看伊婆婆,道:“也好,顾公子是修炼过抱朴子吐纳术的,或可助伊婆婆一臂之力,就留下吧。”

柴岳明披发仗剑,绕着那座小八卦坛施法,口里念念有词,坛上那只雌兔起先蹬腿抖耳,急欲摆脱束缚,渐渐的安静下来,到后来就一动不动了,只有那对红眼珠偶尔转动一下。

夜半子时,四周一片寂静,门窗紧闭,室内却突然起了阵大风,门上贴着的守魂幡沙沙作响,若非柴岳明吩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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