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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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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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遥退了一步,说话都有气无力:“这是干什么?不是说替你对一对那些瓷器的解说词么?”

李之谨双手抱在胸前,有些好笑:“我曾祖百年诞辰,你答应了帮我忙要讲解藏品的,怎么能不穿得好看些?这位贾师傅可不轻易帮人裁衣服,还不是便宜你了。”

洛遥目瞪口呆:“李先生的诞辰……我只是答应给你讲解词啊。”

他却执着起来,目光丝毫不肯放松:“你那天答应了我的。”又说,“那你总答应了那天陪我一起去吧?就在剧院外边,你明明答应的。”

当时他说:“过些日子是我曾祖父的百岁诞辰,你要不要一起来?。”她二话不说答应了,还答应替他搞定到时庆典上的讲解词。

虽然像是小小的圈套,可自己确实是答应了,洛遥把包扔地下了,乖乖的任由贾师傅摆布。

李之谨在一旁看着,忽然就说:“贾师傅,我觉得上次那种白底紫花丝缎比较衬她肤色。”

老师傅一边让助手记下数据,一边说:“唔……可以。”

很费时间,简直比体检还麻烦。李之谨随口和贾师傅聊天,原来之前的昆曲里,几件极精美繁复的戏服都是出自贾师傅之手。洛遥看着他又拿出了厚厚一本材料簿,一眼望上去,花团锦簇,各色的花样和绸缎,他递给李之谨:“要不要再选一选?”

李之谨嘴角微微一勾,笃定的说:“就白底紫花。”

贾师傅说:“这位小姐身材清瘦,穿素色的确会好看,但是会不会显得太单薄一些?”

李之谨将本子递给她:“你喜欢什么?”

她自然是信得过他的眼光的,好歹他算是艺术家,连忙摆手:“就听你的。”

洛遥从背包里取了大叠的资料和图片,一项项的对他讲解,哪些图片可以在布置会场上用到,哪些瓷器可以重点介绍,条理分明。她婉婉道来,简直就是如数家珍。

正在说一件龙泉窑的舟行砚滴,李之谨忽然说:“要不就在这里随便叫些吃的吧?边吃边说。”

于是从抽屉里翻出了菜单,随便点了两份。一碗薄皮云吞竟然要六十块钱,送来之后,其实也不过如此,只是一整套送上来,酱醋数碟,几乎将桌子堆满了。洛遥吃得心不在焉,又多倒了醋,只吃了几只就推开了,她拿了靠枕坐在软塌上,问李之谨:“这次捐赠品里还有什么?”

他耸耸肩:“有一件什么明代釉里红……什么杯的。”

洛遥激动起来:“明代宣德的釉里红三鱼纹高足靶杯?”

这么绕口的名字,她一气说出来,仿佛是很好听的诗歌吟唱。

他挑挑眉毛:“你比我清楚的多。”

她只是在资料上见过罢了。明代景德镇的珍品釉里红瓷器,因为釉料中掺了红宝石粉末,颜色鲜艳如红唇,三条小小的鳜鱼很活泼,仿佛正在沉浮游动。如果真的能捐献给馆里,也就意味着,她可以亲手触摸一下那么名贵的器物。

多么奢侈,可又分明不是梦想了,已经触手可及。

可是白洛遥却撇撇嘴:“范馆长真没意思,他准是早就知道了,居然都没告诉我。”

轻轻的一句嗔怪,眼角微微眯起来,像是发了脾气的小女孩,脸色嫩白,莹润的就像她手里那张图片。她刚才还说的,叫什么来着?德州窑的白瓷执壶?的

天知道他怎么忽然有了那么多的耐心,家里的那些东西,他向来都是不想去弄懂的,瓷器也好,生意也罢,他从来是个自由自在随性的人。如果父亲知道他此刻坐在这里,一心一意的筹划这个活动,耐着性子弄懂一件件瓷器,会不会惊讶的眼镜都落下来?的

可其实一点都不难懂,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罢了。清清淡淡的一个女孩子,就像现在,只是静静坐着,只觉得没来由的安心和快乐。

OVL。8 何孟欣

冬夜,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在玻璃窗上划下一道又一道错综的痕迹,仿佛少女的心事。洛遥整理完毕,舒心的伸了懒腰。李之谨拿了钥匙和大衣送她回家。她忽然觉得奇怪:“你一直住的是宾馆么?”

他摁下电梯按钮,一边等,一边说:“不是。这几天我爸在这里。前些天我都住工作室。”

他家祖上是有个大宅子的。早就成了景点,安居在城市的一隅,笑看行人往来如织。洛遥也曾经去过,墙上有李老先生和当时政府要员们的书信往来,也有李家支持革命经费的单据。一帧帧的照片,老旧而黑白,那个时代的人们,在相机前拘谨而不自在,自然成像效果也不好,可偏偏照得出人们眼中的光亮,总叫人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他们谈谈说说,电梯降到了底楼。还有人等着进来,李之谨伸手护住门,让她先出去。她卡在人群当中,似乎失神了一秒钟,匆匆忙忙的转头对李之谨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随便抓了个服务员就问:“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小姐很耐心的给她指路,她来不及听完,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了。

大理石铺成的地板晶亮,璀璨如水,一盏盏的灯光落在脚下,仿佛就是淡黄色的芙蓉初开。

最后还是没找到洗手间,因为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红色地毯,和数不清的房间,总有一种相似却陌生的感觉。

她就停下了脚步,靠着走廊的窗台,静静的站着。好像已经很久很久,好像又只一会儿,她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有服务员走过来,笑容满面:“小姐,请问需要帮忙吗?”

她说没有,沿着一旁的大型盆栽和红木根雕,又慢慢走回大厅。

不知道能不能避开刚才的惊鸿一瞥,每一步都忐忑。

幸好只有李之谨在等她,并没有不耐烦,只是关切的看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摇头:“走吧。”

他却忽然笑了,像个大男孩,眼神灿烂,出其不意的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哎,别急,我带你去见见我爸。”

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远处的大堂吧,有一群人站着低声交谈。

她没有看见别人,独独只一个男子,银灰色的西服,挑着眉梢,望着自己的方向。

他的表情仿佛被冰冻在很远很远的冰雪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她,和她身边的李之谨。

仿佛会有一把冰刃,嘶啦一声,划过了心尖的地方。

不会见血,因为伤口真的太冷太冷。

原来真的避不开。

洛遥是被李之谨拖着走过去,一步步,清晰的听见鞋跟在很有规律的敲击地板。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就这么六神无主的被李之谨拖着走,连挣扎、或者拒绝都忘了。

可是她有什么好怕的?展泽诚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会在酒会后喝得大醉,也许正是因为酒醉,才忽然想起她了,于是在冬夜牢牢抱着她不肯放手。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等到他恢复清醒的时候,想必手边摊着报纸,全是他和女伴的绯闻。

她终于深深呼吸了一口,跟上了他的脚步。

李公子拖着一个年轻女孩子的手走过来,在场的一干人,认得他的一脸兴致勃勃;不认得的,则惊诧于李先生忽然停下了交谈,目光转了一个方向。李之谨的父亲李耀辉,却轻轻的笑了一声,指着来人,微笑着对展泽诚说:“我儿子。”

展泽诚似乎全然没有看见白洛遥,彬彬有礼的伸出手去:“幸会。”

李之谨收起了平时温然随意的态度,此刻的风度礼仪,倒真像是世家名门子弟,波澜未生,优雅,却透着交际时必备的淡淡疏离:“展先生,幸会。”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把白洛遥介绍给父亲认识而已。对于展泽诚的印象也不过停留在那天在博物馆,小助理给自己看得报纸,上边的年轻男人锋芒毕露。于是松开手,随意的一揽洛遥的肩膀,笑着说:“爸,我和你说过的,白小姐,白洛遥。下个月的活动,她帮了我很多忙。”

洛遥只能强迫自己看着李耀辉,眉眼和李之谨有些像,虽说年纪大了,可依然看得见年轻时的清俊。他的双目秀长,温和的伸出手来:“白小姐,你好。”

洛遥直到把手伸出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之谨放开了自己,站在一旁,只是微笑。很奇怪的感觉,明知道他是好意,可只是不舒服,觉得心底有火苗在灼烧。

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的事呢?思维瞬间裂成了两半,有一半在尖叫着催自己离开,可另一半的理智却又让自己镇定自如,连应答都十分得体,遑论此刻为了掩饰而浮起的淡淡微笑。

仿佛为了再挑战一下自己的神经,又像自虐,百忙之中,她竟然鼓起了勇气,去看展泽诚的眼睛。

他是真的面无表情。目光深不可测,太深太厚的波浪,掩起了所有的波动,不让她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连隐约的猜测都不给旁人。她看见的,只是如岩石般的坚硬,壁垒层层。

李耀辉十分儒雅的转向展泽诚,向他解释:“下个月是我的祖父百岁诞辰。”

展泽诚的语气反常的温和:“白小姐么?我们之前见过了。”

他转头对李耀辉微笑:“之前我们集团和博物馆有合作。白小姐的工作很认真。”他又随意的转头向助手:“是不是?”

这样的话,虽是不露痕迹,可人人都听出了淡淡的赞赏之意。其实没人是傻子,既然她和李之谨的关系不一般,聪明人都会适时的说上一两句。

一行人往宾馆门口走去,停停走走,李耀辉忽然转头对儿子说:“你先送白小姐回家吧。我们这里还有些事要谈。”

洛遥松一口气,微微咬住下唇,从展泽诚身边走过。

蓦然一只手从斜侧伸出来,不松不紧的扣住她十指。修长、清瘦、有力,就像以前的握着自己的手——她下意识的紧紧反扣住,仿佛可以攫取温暖。

然而下一瞬间,明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两个绝不类似的人,洛遥真的知道自己弄错了。

李之谨的笑容温煦而俊朗:“我们先走。”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惶——又不知道在惊惶什么。于是很快的去看展泽诚,可是他正半侧着脸,光线在脸颊边错综如梭,投下淡淡斑影。他旁若无人的在别人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动作。

只有这几秒的时间,大门已旋转了整整一圈,他们仿佛走出了一个世界,踏进另一个世界,制服笔挺的门童,冰凉的雨,和劈头盖脸而来的寒风。

洛遥不自在的挣开他的手,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沉默。

李之谨仔细的看了她半晌,才微笑着说:“哎,刚才幸好是我,不然你就撞玻璃上去了。”

身后的门又旋了一圈。她不自觉的站得远些,看得见雨滴从眼前滴落。这么冷,她等着李之谨的车,却想象着雨水落地之前,会凝成小小一粒冰雪,然后掷地微声,清脆悦耳,却又清冷寂寞。

幸而还有喧杂的人声在客套,也像在告别,并不真切的钻进自己的耳朵里。直到有明亮的灯光直晃晃的打进自己的眼里,门童迅速的跑过来,替她拉开车门,洛遥终于忍住回头的冲动,坐进了车里。

暖气扑在脸上,扫出了红晕,洛遥知道自己不该开口问,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他很正确的理解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唔,我不知道,好像和易钦有一个开发西山的项目吧?”

“西山?”

气氛蓦然变了。先时她只是在试探,可是此刻却发出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冷笑,李之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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