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 第173节

那嗓音虽轻，却仿似带着千钧的力量，瞬间击碎氤氲于艾山与秘色之间的魔法，让两个人彼此痴缠着的身体倏然分开，虽然依然气喘吁吁，然两个人的眸子都已经渐渐浮上了清明。

艾山先回过神来，轻轻将秘色的身子扶好，帮她将凌乱的发丝捋顺，整理好她的衣衫，湛蓝的眸子依然漾着波波的微光，凝视住秘色，“尽管不舍得，但是——我现在要离开一下。”

秘色羞着脸颊，微微颔首，真不敢想像，刚才那一刻的女子便是自己……

艾山面上，情潮未褪，点点粉嫩的颜色依然缀挂在如玉的面颊之上，就连眉间都似乎挂上一抹妖娆……

秘色不由得看痴了，手儿下意识拉住艾山的衣袖，忘了放开。

艾山整理好衣衫，回眸深深望着秘色眸中那一抹留恋，嗓音不由得沙哑了起来，凑近秘色的耳边，轻轻地说，“秘色，等我……等到我们的大婚，等到我终能堂堂正正地拥有你……那时就算你不让，我也不会放开你……”

秘色面上腾地燃烧起来，满面羞红着，全然不知所措起来。

艾山仰首大笑出声，横过湛蓝的眼波，满眼揶揄……

秘色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着了艾山的道儿！刚想捉住艾山的手臂，却被他灵巧地避开，一个滑步已经窜到了门前！

门外便是前来通禀的内侍，秘色再不甘，也不敢再造次，只能闪着晶亮的眸子，微微咬住红润的樱唇，微微鼓起两颊，望住艾山。

艾山又是朗声大笑，朝向门口走去。

一脚已经迈出了门槛，他忽地转过身来，遥望着娇媚可人的秘色，轻启唇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言罢，湛蓝眸光一闪，黑色的身影已经出得门去，空留下秘色一人，站在昏黄的幽光中，定定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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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门来，艾山已经全然换做了另一副表情，从容冷静着问来通禀之人，“于阗那边的事情办好了？”

那人躬身，“是，已经办好。于阗先王的太子已经重新登位，篡位的于阗王已经斩首。胡姬她也已经回到于阗了……”

艾山沉吟了一下，拽住那人的衣袖急匆匆向外走去，待得距离房门远了，方轻轻地问，“那件事——进展得如何了？”

那人微微皱眉，“属下沿着鸣沙山方圆百里细细搜寻，如今已经是第三遍了，这一次将不放过任何一个牧民的帐篷，不错过任何一队商人的驼队……”

艾山幽幽一叹，“大婚之日只有半月了，我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之后，才知道该如何走入这场大婚……别古，这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要拜托你，请你务必尽心……”

那被艾山叫做别古之人，深深躬下身去，“您放心……属下的命是您救下来的，属下活着便是甘心情愿为您驱驰，所以属下定然要在大婚之前，给您一个确定的答案……”

艾山微微点头，别古躬身又是一礼，回身一个腾跃，身影便轻巧地消失在斗拱飞檐之上，再无踪迹。

艾山扬眸望天，心下浮现起刚刚与秘色那情缠的一刻，心魂不由得又一次重重颤抖……

真恨不得任性一次，恨不得只为自己自私一次，却不得不停下，不得不——离开啊……

为什么上天总要让自己做这般困难的抉择，为什么上天总要让自己背负快意与负罪的双重考验？

好难。

真的，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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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归去，树梢之上忽有隐隐风来。艾山微微蹙眉，并未望向树梢，轻轻地说，“既然来了，便出来吧。不是说你已经回了于阗嘛，怎地又回来？”

金黄的斜阳中，浓绿的树影倏然一晃，一个红衣的身影翩然飘落，一双棕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住艾山。

艾山轻轻一叹，“于阗的一切，都安顿好了吗？怎地又会回来？”

那女子幽幽地说，“谢谢你帮我哥哥夺回王位，又帮我报了杀父之仇……篡位的叔叔临死之前已经向父王的灵位忏悔……如今哥哥重新登位，于阗的一切重归了平静。哥哥也答应了我，永不对高昌启动兵戈，让你放心……”

艾山幽幽一笑，“这是我当初答应你义父义母之事，另外还有一桩就是再帮你找一个好人家了，呵呵……”

那女子棕褐色的眸子里，泪光一闪，倔强却又可怜地望住艾山，“你，你真的要用这个身份，与秘色大婚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艾山一笑，“这是我等了一辈子的事情，我自然比谁都清楚我在做什么啊……”

那女子泪光一转，“如果此事被秘色知道，或者被外人知道，你会被唾弃至死，你知道不知道？！”

艾山恍然轻笑，“那，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她，我生不如死；哪怕拥有她一天，拥有她一刻，纵然被唾弃至死，于我也是最大的快乐了啊……”

那女子深深吸气，“你是说，你宁愿用这个身份一辈子，对不对？你宁愿让秘色把你当做他，你宁愿让真实的你从此死去，对不对？！”

艾山微笑，“我——早已经死去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从离开她的那一刻……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我能天天见到她开怀的微笑……”

那女子的泪再也无法忍耐，禁不住低低哭出声来，“你太傻！你太傻了啊！明明是这个世间最完美的男子，为什么一碰触到这件事，一碰到她，就会变得这般地痴傻啊？”

艾山回眸，潋滟轻笑，“人之一生，总要傻一次吧……如果是为她，我——心甘情愿……我会将这痴傻当做无上的荣耀，一生追随，终身守候……”

那女子眸子中闪过绝望，“可是你别忘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找到他的尸体！一天没有尸体，便一天无法确定他的生死！你怎么还能大婚，你不怕秘色将来恨你？”

艾山微微闭住眸子，深深吸气，“我知道……所以，一日没有确定他的生死，我便会一日不碰她……即便大婚，即便夜夜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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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牙……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都猜到了，那我就揭晓呗，咔咔……这下子确认了吧，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啊……（*__*）嘻嘻……

十　敦煌　23、撩乱春愁如柳絮【3更2】

那红衣的女子泪落如雨，跺着脚低叫，“玉山！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玉山……这从山崖之上归来的艾山，并不是那失足落崖的艾山了，而是玉山……

而那红衣的女子正是胡姬，如今她的身份已然是于阗国长公主。

于阗国中曾经发动过一场政变，胡姬的叔叔弑君篡位。胡姬与兄长被臣子拼死带走，胡姬遇到了自己的义父义母，加入了那个由义父义母草创，后交给了玉山执掌的神秘组织。如今玉山终于在打败了于阗与黑汗王朝对高昌的联合进攻之后，削弱了于阗的力量，并且重新将胡姬的兄长找到，送回了于阗，重继王位……

玉山抬眸望住胡姬，微笑着转开话题，“此番所说的于阗使节，难道说的便是璃儿你？”

胡姬颔首，“怎么，堂堂于阗公主还不够出访你们高昌回鹘吗？”

玉山轻笑，“来得正好。秘色自己准备大婚的用品，身边恰缺少一个女伴，如今你来了，倒是可以帮衬秘色不少……”

胡姬不可置信地望着玉山，双眸寒怆，“玉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般轻忽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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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一愣，望着胡姬眼角迸出的泪花，神色一黯，“璃儿……我早已经对你说过了，我此生早已经是个无心的人了，除了她，对谁都不可能再有情爱……”

胡姬控制不住自己地打断了玉山，“是的！你是说过！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还不行吗？不是你的责任，还不行吗？我只是想这般卑微地偷偷爱你，一点都不会打扰到你，难道也不行吗？难道你也要让我收回吗？”

胡姬的泪，如雨坠下，“玉山……我已经做不到了，就像你说你一见到了秘色就已经成了失心人一般，我初见到你之时，我也已经把自己的心，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再也找不回来了……可是你却叫我不要爱你，就像如果我叫你不要再爱秘色了，你能做到吗，你能做得到吗？……”

玉山望着红衣的胡姬，湛蓝的眸子里漾满了水意，“璃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因此而受到伤害，却没想到我那样对你说本身已经是一种伤害了……对不起，我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多的悲伤，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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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的泪再次倾落，“对不起……呵呵呵呵，玉山，你觉得对我说对不起，对于我而言，能有任何的安慰吗？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需要的——是你的爱啊！我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我一直等着你终有一天看得见我……你不知道，看到你出家那天，虽然我无法接受你剃去了一头乌发，但是我心中竟然有小小的喜悦……虽然不能跟你如同任何一对红尘夫妻一般终生相守，但是至少你的身边不再有秘色，至少我能够成为你身边唯一的女子，至少我能够日日伴着你啊……”

胡姬的泪几乎流干，“我以为我这一生可以就这样陪着你，伴着青灯古佛，恬淡地度过了，可是你竟然再度放弃，竟然——竟然为了秘色，而化身艾山回到她身边！你再一次将我的梦击得粉碎……”

胡姬走上前来，拉住玉山的衣袖，哀哀低诉，“玉山……你知不知道啊，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经也是个高傲的女子啊？可是我为了你，将我的心低到了尘埃里，我甘愿不计回报地守在你身边，我甘愿说服义父义母将组织交给你……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是求你能看我一眼，我只是求能静静地呆在你的身边，可是就连这样都不行，你竟然就连让我与你一同守着青灯古佛的梦都要打碎……玉山，你何其残忍，你对我何其无情啊……”

说到这里，胡姬已经颤抖得无法继续说下去，双手攥住玉山的衣袖，仿如秋风中的叶，振振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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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皱眉，扶住胡姬的手肘，关切地问，“璃儿，璃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胡姬脸颊渐渐现出苍白，“玉山……我的心口好闷，我的头好晕……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几乎看不清你的眼睛了……”

玉山重重一恸，他知道这一定是胡姬刚刚的流泪倾诉，已经让她到达了心力交瘁的边缘……

玉山难过地拥住胡姬。都是痴情的人啊，都是一颗容易破碎的心，只不过是为了爱一个人，只不过是想付出自己的爱，却总让自己受到无穷的伤害，总让自己心力交瘁……

上天为何总会如此弄人？爱上的却不爱自己，爱自己的却无法爱上……

缘分缘分，本该是合成在一起的词汇，却偏偏被上天捉弄，总要将缘与分分开，或者有缘无分，或者有分无缘……

人间男女，能够一次钟情，本来已经是前世在佛前求过五百年的，只为这一次邂逅，只为这一生相守，可是却偏偏还会错失，偏偏要让整整五百年的修为化作一场伤心……

同样的境遇，同样的心情，让玉山不由得对璃儿既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