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秘史:媚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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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秘史:媚心计-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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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自己这样爬上马背去,姿势自然难看。当着这么多契丹贵族的面,便注定出丑。

她自己出丑没关系,可是她身上此时牵系着大宋的脸面,她不可以让大宋国颜被契丹胡人讥笑!

清笛一时难住。马儿见她几次三番不肯上来,难免急躁,打着响鼻,马蹄踢着脚下泥土。清笛只得拍着马颈,试图安抚马儿。

借以回头,远望凤熙。

凤熙等南来的男性官员全都被远远隔在城门处,只有随同陪嫁而来的宫女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可是这些宫女在宫里除了会莺莺燕燕,哪里懂得这鞍马的门道?人数虽众,又有谁人能帮她脱了此时的困窘!



宫殿前的场地空阔,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红毡之上的孤单女子身上。看她虽然努力镇定,却似乎对那白马毫无办法。一人一马兜转了半晌,那女子都没办法上马而来。

这原本是契丹草原迎亲的规矩。契丹先祖便是骑着白马、青牛而来,于是迎亲入门自然有这样一道程式:新娘要骑着白马走入夫家大门。

这一项仪式对于契丹女子来说,简直是再简单不过;可是竟然连这都做不到,眼前这个宋女还凭什么赢得他们的尊敬?

若将她独自扔在草原上,她除了会哭着求助上天,恐怕只会等着饿死,或者白白让野狼吃了吧!草原人最鄙视的,便是这般柔弱而不肯抗争的生命。

“郡主,果然好主意。”立于阶下的月牙儿身畔,贴身侍女双羚窃窃耳语,“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任凭外人都看不出内中门道来,只以为那女人不敢上马!”

月牙儿却并不放松,“我在杭州见过她,我看得出她绝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更何况,她终究是六哥看上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普通的丫头?”

双羚颇有不甘,“跟随郡主这么些年,婢子还是头一回听郡主夸赞旁的女人!尊贵的月牙儿郡主,怎地会涨别人威风?”

“你好糊涂。”月牙儿回身瞪了双羚一眼,“便如草原上狩猎,如果不能正视猎物的擅长之处,你又如何战胜它们!”

“奴婢失言……”双羚面上一红,再不敢多嘴。

月牙儿转回头来,再去看立在玉阶之上的小六——却猛地一惊,小六已经不在了原来的位置!

“郡主,六皇子这是,这是干什么去?”双羚也随之惊呼起来!

顺着双羚手指的方向,月牙儿忙推开几个兄长,奔到前头去——只见青天碧野、红毡绵延处,正有青衫少年,奔走如飞!

而他冲向的方向,正是那个贱。人!

“六哥!”月牙儿哪里还顾得上这是什么场合,扬声惊呼!

场面肃穆,天地皆静。却猛然间炸响了月牙儿的呼声。清笛也是一惊,急忙回身去看——

原本众人扰攘,她并不能一眼从人群中找出那少年来。可是此时,殿阁巍巍为背景,高天青山为衬托,那少年却脱出人群而来!

清笛怔住,只能呆呆回望。

从前情形,便如被风吹落的花瓣,一片一片全都缤纷落到眼前来。

初见,他白衣染血,狼狈跪倒在街市。

后来,他被她强簪榴花,容光乍现。

再后来,他金鞭跃马穿越烽火而来;西湖藕花深处,长大了的他姿容倾城,掩尽水色天光……

昨晚,他却一身狼皮,于暗夜里呼啸着冲到她眼前……

那些时候的他,千种面貌,百变诡谲;不过那些时候的他,终归还都是平民模样。

哪里想象得到,此时的他!

远远去望,青衫少年华贵宛如倾天而降——青色丝袍,整幅绣满粉红杏花。青色衣裾绣满金线,行走之间有金色蟒龙鳞爪飞扬!

青衫玉带、鸦鬓金冠……贵为皇子的他,终究在她面前华贵尽展,果然是仪态万千!

纵宫装丽人,亦不能及;纵江南公子,亦有所逊。

他便是这清透草原的钟灵毓秀,他真正便如他自己所说,乃是这草原之主!

他来了——可是他来做什么!

斯时斯地,千万双眼睛观望着,他本不该来!

清笛急忙收摄心神,猛地一扯缰绳,向后再退数步;继而转身,全然不去望他,豁出一切去,便要徒步爬上马背去!

纵然自己丢丑,也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现出真情!

否则,那是比丢脸更要严重的性命危险!她不可牵累他,万万不可!

清笛已是小心拉开距离,岂料那白马却与小六熟稔,遥遥见了小六来,便再不肯后退,反倒扯着清笛朝前去,想要与小六亲近。

清笛绝望地被白马拖到小六面前,努力垂首不去看他;更躲过他炽烈而来的目光。

草原阳光比汉地更为清透火辣,可是他的目光分明比阳光还要难躲!

清笛回身安抚马匹,却压低了嗓音对他低吼,“你回去。不必你管!”

“当年看我受难,你又何必管我?”小六伸手扯住马缰,嗓音柔如春水,“隔着国恨家仇,你都看不得我受苦;我满眼满心都是你,又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你为难?”

“你乱来!”清笛颤得身子都稳不住。

“看见你,便什么都乱了。”他含笑伸手拍着马颈子,低声哄着,“别伤了我的女人,乖。”

清笛原本强撑着要爬上去,这一声便让她手脚都软了,再难撑起力道。

小六却轻声一笑,回头仰望殿堂之上的皇帝,继而朗声朝着众人,“雪宸代父皇,恭迎连城公主上马!”

说罢那桀骜如风、华贵如雪的少年,竟然朝着清笛,屈膝跪倒!

继而躬身,将自己的身子伏在马侧,以为上马之凳!

166、灼若芙蕖(更1)

小六此举令契丹上下大哗。

并立皇帝身畔的皇后萧贵哥眯了眼睛,轻问,“六皇子此举又是为何!堂堂我契丹皇子,又岂有为汉女俯身为马凳的规矩!”

众臣皆不敢轻易出言。六皇子是皇上心头宝,却是皇后眼中钉。若是出言弹劾,唯恐令皇上不快;而若附和六皇子,则得罪了皇后……

韩志古略作沉吟,这才出班行礼,“连城公主生在汉家,不谙鞍马;六皇子亲去相帮,乃是人子礼节,更是周全了皇上龙颜。毕竟,连城公主将为皇上侧妃,若出丑,也有损皇家颜面。”

耶律真元却没说话。

萧贵哥和韩志古都悄然去望耶律真元,不知道皇帝此时心中作如何想。却只见耶律真元立在玉阶上,定定望着红毡之上的清笛,目不转睛。

竟似,方才萧贵哥与韩志古的话,全然都没听进他的耳中一般。

萧贵哥不由得一皱眉,转眸去望立在身侧的萧国舅。并不意外地,在萧国舅面上看见了同样的忧虑……



“多谢。”清笛上马,低声说给小六听,“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驾!”清笛上马扬鞭,朝着契丹众人,便坚定驰去,再不回头。

到了玉阶之前并不下马,只在马鞍之上,横过马鞭,抱拳一礼,“连城见过契丹可汗陛下!”

这女子原本上不得马,却没想到她于马鞍之上这般娴熟;更没有甩镫离鞍,反倒于马上这般行礼——契丹众人都不由得一愣。

“见了皇上,还不跪拜!”一旁的礼官急忙申斥。

清笛转眸,看见了那汉装的礼官。显然他是契丹的南面官。南面官主管汉人事,按照汉家的一应礼制为契丹朝廷制定礼法,于是他便也要求她按照汉家规矩跪拜君王——若在汉家,这原本是理所应当;可是今天在这里,她不跪!

“这位大人,多谢提醒。”清笛依旧端坐马上,微微抬起下颌。骨子里的傲气如草原上的阳光般清透炽烈,“本宫此来,乃是和亲契丹。方入得城门来,契丹礼官便牵上马来,要本宫循着契丹礼节入门……入得其乡,当随其俗,本宫循例而来,那么便该有始有终——既然开端乃是契丹礼节,到此便该仍以契丹礼节见礼!”

清笛清亮一笑,转眸去望耶律真元——青天之下,龙袍金冠的中年男子屹立阶上。

虽髡发,却穿着汉制的龙袍,通身贵气,又不掩草原汉子天成的霸野之气——遥遥看去,轮廓上有六分像小六。

身子轮廓本出一辙,只是小六的眉眼五官细致秀美;耶律真元则为典型的契丹粗犷。

这便是契丹皇帝耶律真元……传说里杀人的魔王,此时看来也并无三头六臂。清笛心底惧意尽去,反倒仰头迎上耶律真元落下的目光,“敢问皇上,契丹人于马背上见了君王,还要下马行礼么?”

殿前一时静肃,众人都被清笛惊住,没想到这个汉人女子这般胆大。不跪拜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当众直接质问皇帝!

耶律真元也眯起眼睛来,立于高阶上垂眸审视清笛良久——这一番打量,让清笛彻底明白了,什么是“虎视眈眈”。

耶律真元果然是草原一代雄主,他看人的目光能让你不自主地颤栗,脊背沥汗。被他目光审视着,仿佛一重无形的酷刑,让人极难忍受。

“哈哈——”忽地,耶律真元大笑起声,“问得好!”

皇帝大笑起,众臣皆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喜是怒。

“我契丹人,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倘若不在马背上,便是朕的子民,万事自然当循仪轨,见朕惨败,这是君臣不可变之礼……”

“可是上马为兵,若遇战事,情形危急,自然便该抛开那些劳什子的规矩!上马为兵,除非已经战胜,或者战死,否则都要人不离鞍,手不离刀!——自然不必下马跪拜!”

耶律真元朗声环绕,清笛面上终于清笑潋滟。清笛再一抱拳,“多谢皇上!”

萧贵哥面色一沉,低低对身畔嫔妃言,“成何体统!”

众妃面上皆有变色。

远处红毡尽头,青衫少年缓步跟上来,一步一步细听清笛与皇帝之间的对话,一步一步仔细去打量父皇面上神情。

到最后,就连小六面上都是一白。

“小六,既然帮了连城上马,便亲自牵了缰绳,扶连城下马!”皇帝扬声谓小六。

“遵旨。”小六上前牵住了马缰,仰头望清笛,双瞳里碧蓝闪烁,直盯着她的眼睛。

仿佛在质问,仿佛在求证。

清笛指尖轻轻一抖,转头避过了他的目光去。她明白他在问什么,他分明看穿了她是在刻意讨得帝王欢!

他还指望什么?难道他希望她嫁来,便当做后宫里一道沉默的阴影,虽然存在却无人问津,然后就此终老契丹么?

他错了。她此来是来行使媚心之计,那么首当其冲,她便要迷住这位契丹皇帝!

无关情爱,只为家国!

她会如这世界上任何帝王后宫里头的女人一样,想尽了办法去争宠!——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没人能够改变。

她已经留下了他的命,她便再不能记着对他的情。

这是命,不能改。

清笛嫣然一笑,目光滑过小六面颊,轻盈跳下马背,这才朝着玉阶之上,盈盈一拜,“皇上,连城可该立在哪儿?”言语之间,顾盼流转,华光四溢。

“走上来。”耶律真元呼吸一窒,伸手召唤,“让朕,看看你。”

167、旧情重燃(更2)

仰头迎着耶律真元的目光,清笛一步步走上玉阶去。

不,她丝毫不怕眼前耶律真元的虎目凝视;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最严重的下场,不过一死。

她真正怕的,是来自背后的那两道目光。

如芒在背,灼烧着她的脊骨,让她心魂都颤抖起来。

可是越在此时,她只能越加挺直自己的脊背,越加坚定地走上前去——若能令得他恨她,也好让他就此放手,放他解脱……

她与他,注定不可在一起。否则家国不容,更是愧对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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