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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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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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随着高无庸大步走向灵堂门口,这个小小灵堂设在四宜堂不远厅里,放满了花圈。中央放着一块灵位:爱新觉罗弘晖之位。灵前香炉里三支香烟雾缭绕。

旁边高台上一个小小棺材,孤零零停放在那里。

当云烟随胤禛跨进灵堂门口看到那个小小棺材时,心中压抑痛苦便再也无法压抑溃堤了——弘晖,你不是说等我回来么!

云烟突然从门口冲过去站上台阶去扒棺木动作一下吓蒙了众人,这个丫头伤心疯魔了!这样冒犯行为真不怕丢了小命。旁边丫头小厮们反应过来上去拉她,但云烟拽着棺木上盖惨白着脸颊,一张小脸全是泪。

胤禛面目凝重走过去,嗓音沙哑。“都出去”下人们一听,忙噤声退出去灵堂外。

“我想看看弘晖……他说过等我回来”云烟声音很小很沙哑,她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胤禛深深闭上眼睛,牙关都是紧锁,伸手上去将她半拖半抱下来。“跟我回去罢”

云烟抬首望着他,泪顺着面颊缓缓落下来。“四爷,现在最痛人,是福晋。”

胤禛抬眼看住云烟良久,深深点了点头。

云烟低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屈膝跪在灵前。“四爷,请恩准云烟为弘晖阿哥守灵。”

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弘晖还那么小。所以弘晖在出殡前灵堂也不会有亲人相伴,他只有云烟了。至少,还有云烟。

胤禛没有说话,面目沉痛深深看着灵位。目光拂过上面每一个字。终是嗯了一声,缓缓转身离去。

云烟跪在灵前烧纸,无法自已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火光中,满脑海都是弘晖音容笑貌。开心弘晖,生气弘晖,撒娇弘晖,狡黠弘晖,三岁弘晖,四岁弘晖,一直到八岁弘晖。他还那么小那么小,有着那么一颗水晶一样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烟不知道时间,只知道有人送饭进来,她没有力气去转动眼睛,更没有力气去开口,她只会摇头。

这变故真太残忍了,几天之中,翻天覆地。正值炎夏,入殓须快。不过是迟了两三日失之交臂。却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她更不相信,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云烟总是觉得,弘晖没死。

苍天,你可知情义二字?还是你,本就无情无义呢。

从拂晓到黑夜,又是一个轮回。对于快乐或平淡人来说,不过眨眼之间。而对于煎熬和痛苦人来说,已是沧海桑田。

云烟腿已经跪没有知觉,夜里灵堂很安静,风吹过白幡,袅袅起舞。云烟看着灵位眼睛已经模糊,哑着声喃喃说:“弘晖,你说话不算,你说长大了要娶云烟为妻。我还记得,你却忘了。”眼前黑过去,身子已经像没有知觉似地往前栽倒——

一双有力手臂迅速抱起她,审视她面颊,焦急呼唤她名字。云烟在胤禛怀抱里微微颤了颤睫毛就醒过来。“四爷,你也来陪弘晖了。”

胤禛满眼都是压抑沉痛:“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已经三天四夜不吃不睡了。”

云烟无力摇摇头,又抓住胤禛胸前衣襟,小声啜喏:“四爷……奴才想再看一眼弘晖,就看一眼……行吗?”

胤禛一懔,闭上了眼睛。她竟然,想开棺。

突然,云烟一下拽紧胤禛前襟,胤禛一下睁开眼,只见云烟一双小鹿似眼睛全是震惊和不知名激动。“四爷!你听到没有?”

胤禛疑惑望着云烟。云烟自他怀里挣扎就要爬起“是弘晖,真是弘晖声音!”

胤禛听了心中一痛,灵堂中一片寂静。

云烟挣扎爬起来就往棺木那跑,孱弱身子趴上棺材死命推着棺盖,却推不动。

胤禛跟上她去抱她,云烟像一只毛茸茸乱咬小兽一样躲着胤禛动作,转脸睁大眼睛死命看进他眼底,几乎要哭出来。

“四爷,你信我,我没有疯,没有幻听,真有弘晖呻吟,很小很小,但真有!四爷,你信云烟!”

胤禛顿住,看着云烟那样拼命忍着哭又睁大眼睛坚定神情。也许,没有理由。但,他信!

一双大掌移上棺盖,与一双苍白纤细小手合力推起来,棺盖终于被移开——

那映入眼帘熟悉小脸上苍白,表情上却不是尸体死寂——那微微扭曲神情和有些青紫影子让棺木边两人都同时心中一跳!!!

云烟上学时候看科教节目就看到过,早在古代,有些人会在入棺几天后生命复苏而醒来,但是由于无法从棺木中出来而窒息而死。而死而复生人,往往会被人传为僵尸或妖魔之类。其实,死而复苏虽然是一种很偶然现象,但在现代很多情况下,都是一种很合乎医学原理正常事件。

突然,云烟分明看到躺在棺里小弘晖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而胤禛也看见了!两人不约而同去推棺盖,推至全开——胤禛先一步弯腰下去小心翼翼拖了小弘晖身子,将他轻轻抱出来,迅速抬了手指去探小娃娃鼻息,猛一抬眼看云烟。几乎是一种激烈颤抖冲上两人心头!

苍天有情!

云烟在瞬间被狂喜冲击想哭,苍天原来亦感人间温情!弘晖、弘晖、还了弘晖来吗……

云烟几乎立刻跳下台阶要去找大夫,胤禛一把拉住她,向她摇头。他收紧了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只停顿了一秒,立刻单手去推合棺盖,云烟一愣忙一起帮忙推合。他下了台阶用身上披风揽住弘晖,看着云烟坚定开口:“云烟,现在听好我说每一句话”

云烟握住自己颤抖指尖,目光几乎离不开胤禛身前小娃娃那苍白小脸,立刻点头。

“这间屋子后门通向四宜堂曲桥,我要带弘晖连夜出去,你出去灵堂门口见到一个丫头,就告诉她四爷叫高无庸过来。高无庸过来时候,你告诉他,让他备好马车在四宜堂后院老地方等我,而且让他带一名丫头过来灵堂顶替你,对外说你陪四爷回四宜堂了。然后,你顺着那里后门回来四宜堂,我在四宜堂等你,记住没有?”

云烟用力点点头,又立刻想到了一点“高管家……”

胤禛几乎是马上接口:“不用担心,你说话他不会怀疑。”

胤禛低头用披风盖好怀里弘晖,看了眼云烟,就往后门出去。

云烟目送胤禛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中一片空白。胤禛这样并不寻常决定,她想不清楚,也无意去想清楚。自会有他道理。云烟只知道,弘晖,弘晖会有救。她吸了口气,走出灵堂去做胤禛交待事。

果然如胤禛所说,高无庸在来到灵堂听到云烟说话后,什么也没有问就立刻果断说是。

当云烟顺着后门,在夜色中努力分辨着景物步步小心推开四宜堂房门时,几乎全身虚脱。

胤禛怀中抱着气息微弱弘晖,已经用薄毯子裹好,掩在他黑色披风下。此时胤禛,像头舐犊雄狮一样散发着能肩负世界坚强和伟岸,让人动容。

胤禛抬起头看向云烟:“我连夜带晖儿出去,我这一去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我定会赶回来。你,须留在四宜堂。所有人便知,我在四宜堂。若有人来访,你只说我伤心过度,概不见人。有事情你便找高无庸。记住,除了你我,不可相信任何人,不可透露任何人!”

他顿了顿,定定看向云烟苍白小脸,紧紧捏住她一只手“等我回来”

云烟望着他漆黑眉目和浓重神情,哽咽着点头。“记住了”

从后院响起了一点似哨非哨声音,胤禛一听便起身知是马车已等在后门外。云烟跟着胤禛兜兜转转走到后院后门打开——

夜色里一辆封闭宽敞马车已经在静静等候,连马夫也带着斗笠看不清脸。胤禛宽大披风下笼着弘晖,最后转身深深看了一眼云烟。胤禛果断撩袍抬脚钻入车内,马车便静静起行离开,马蹄下竟包了绒布,悄无声息隐没在夜色中。

他的唇

这是云烟第一次一个人在四宜堂中过夜。

从前云烟掌着一盏小灯守在黑夜里,无论多晚胤禛总是会推开这扇门。

天南海北,从不离分。

而今夜,也正是于此,必须分别。

只要云烟在四宜堂,所有人便都会认定胤禛在。这样分别,可以为弘晖创造新生机会。

那么,又有什么不可以?

夜半风吹过窗棂,似乎带着哨声。

云烟独自站在偌大屋内,月光隐隐照进来,才发现这里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一个人气息。

她,不是个软弱怕孤独人哪。也不会怕黑。这样怕,太奢侈。

前半生,年幼丧父肩负母亲,容不得她撒娇哭泣或任性软弱,她只需要生存需要钱。

这一世,身负罪籍做着皇子奴才谨小慎微讨生活,更容不得她多愁善感,痴心妄想。

她从未像今夜一样期盼他归来。他会救活弘晖,他会。她是多么期盼他带回这个消息。

蜷缩在小榻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只剩下模糊不清影子。

很累很累。

仿佛,还靠在他胸前,在追云背上颠簸,无休止向前奔袭。天边一轮红日,映得山河大地一片壮丽。

灵魂就像一缕炊烟,轻轻飘出窗棂。沉醉不知归路。

云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来又是一个拂晓。

喉咙干渴像火烧,她虚软下床,却摔倒在地。挣扎爬起来,摸到小几上茶壶却是空。是了,从塞外狂奔而来,四宜堂里怎会有茶水?

云烟扶着墙走出去,目光触及胤禛床前小矮柜,心中一动想起矮柜里留一瓶桂花酒。忙脚步虚浮走过去跪下,拉开小柜,那一壶前年桂花酒果然还静静在柜底。

伸手拿出瓶子,云烟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去找杯子。揭开盖子便捧起瓶口仰头饮下——

桂花酒酸甜而芬芳清澈流入她喉咙,将火烧一样干燥渐渐浇熄,点点芬芳充盈了灵魂。

她喝如此急,如此渴盼。酒液几乎溢出她唇角,顺着下颌滑落至纤细颈项,没入衣领。

当她放下酒瓶时,发现酒瓶已经几乎快要见底,不禁有些咋舌。

酒气似乎鲜活了她身体,更是感到饥肠辘辘。

云烟缓缓爬起来,走到外室,推开门慢慢走出去。

玉兰香气在夏日晨光中,宁谧又美好。

院外耳房里烛火已经亮起,小顺子小魏子也已经押着行李连夜赶回到府里。见到府里情形,也是惊得一片沉痛。

云烟走向耳房,被小顺子瞧见。更是哎呀一声,眼圈都红了。他哽咽着说“昨日,阿哥已经出殡了。四爷他…还好吧?”

云烟心中一缩,无力点点头,又举手摇一摇。小顺子和小魏子更是哀切。

“已经听高管家说了,四爷进了灵堂伤心过度,回了四宜堂后就概不见人了。我们准备好了饭食,却不敢送进去,只在想兴许你会出来取。”

云烟一听不禁点头说是。三人唏嘘几句,云烟接过饭盒,便一步步返回屋里去。

从前总是伺候胤禛先吃云烟再吃,偶尔与他一起,也是吃谨慎小心。而今,云烟一个人坐在小桌前,将饭盒里熟悉菜色一个个端出,习惯为他布了碗筷,才举箸默默夹菜入口,吞吃下去。

每一天,云烟都在心里默数,任由那对弘晖生死担忧反复啃咬着自己心而继续静默等候。

每每白日里收到皇子宗室和官员劝慰信笺,云烟总是默默收下,替胤禛委婉表达感谢与暂时不便见人意思,一次次挡掉想要入内人。

每每到了黑夜时候,云烟蜷在小榻上总是竖起耳朵听着窗外风声,期盼着他回来脚步。

而随着一日日过去,周围人却越来越焦虑。因为,四爷已经五六天没有踏出过四宜堂了!

正房里自是一片惨淡,而连侧福晋李氏屋里青环也到院外耳房小顺子小魏子那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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