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染瑕- 第97节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每次都是这样的敷衍，上官卓尔委屈地瘪了嘴。

娘喜欢爹，爹也喜欢娘，两人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纠结并非只落入上官卓尔的眼中，一直暗中观察着两人的墨澈也不明白异父妹妹到底在摆什么谱。

他虽不知道原因，却知道为了他想要做的事，他需要他的丞相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政事，但现在的上官轻云显然做不到这些，而他在与傅尔焰相关的事情上的温吞，也让墨澈十分头疼。

看来，有时候，还是需要点必要的刺激。

在消沉了两个多月，几度传出病危，且先前与女皇政见不合的欣野王，突然主动私下求见北狄女皇。

这消息，北狄朝廷不同路数的人都暗暗激动，或警惕起来，纷纷猜测，是否欣野王决定废黜女皇自立为王了，包括女皇狄枢晗自己对此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她还是准了狄远晟的求见。

在女皇的私人书房，她召见了狄远晟。

数月不见，狄枢晗见到狄远晟，这并不太亲近的堂兄时，被他的颓废落魄，吓了一跳。

狄远晟原本是英俊的战将型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出众，但如今，他眼底带着浓重的阴影，双颊消瘦，锐利的双瞳也蒙上的黯淡。

狄枢晗对此有些困惑，但转念一想，也有几分了然，只是没想到，向来风流倜傥，妻妾成群的狄远晟竟然会对一名女子用情如此之深。

她悄悄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人退出门外。

直到书房门阖上，她才试探开口。

“听说，镜花夫人，不，应该说鸾凤公主数月前已经回到墨华。”

狄远晟浑身一震，点头默认。

“你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听说你已与墨华定下了停战协定？”狄远晟的声音仿佛几百年没说过话，粗粝地像被砂纸磨过“欣野王病了数月，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听到他一提停战协定的事儿，狄枢晗瞬间紧张起来，毕竟狄远晟一直是主战一派的代表，并且之前的战事也是由他未经通报，主动挑起的。

“请你让我去墨华签订停战协定。”

狄枢晗细眯起眼，神色复杂地打量着狄远晟。

身为北狄的英雄，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他一直是她在朝堂上推行法令的最大阻碍，群臣以他为首，却对身为女皇的她少了许多应有的服从，今天他却这般低下地请求她派他前往。

事关停战协定与边疆安宁，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然而，她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却为他眼中深深的痛苦所震撼。

这为情所苦的眼神，她曾经在铜镜中见过，而铜镜中的人，就是她自己。

“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派你去的理由。”

“我必须去见她最后一次，我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在他如此对待她之后。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你们终将天各一方，知道不知道又有何意义？”

这句话究竟是为了反驳狄远晟，还是说服自己，狄枢晗已分不清，只知道胸口的郁结，使得尘封的回忆有隐隐解开封印的迹象。

“好，我就永远祝福她；若不好，我带她离开。”

狄枢晗冷冷一哼。

“我拒绝，我要的是能担负重任，顺利签订停战协定的智者，而非去拐带墨华公主的莽汉。”

狄远晟再次默然。

身为北狄的王爷，他有责任确保北狄百姓安居乐业，然而傅尔焰的存在对他来说却仿佛空气般，不可或缺，而他现在已渐渐感到窒息。

狄远晟脸上的矛盾与痛苦一目了然。

狄枢晗长叹一声。

“你可以一同去墨华，但停战协定的事我会另外派人处理，你不要插手。一旦，你拐带了墨华公主，那么为了不影响两国关系，我将彻底撇清你与北狄的关系，你将成为两国共同的敌人。一切荣华富贵，都将离你远去，即便这样，你也愿意？”

狄远晟没有犹豫，点头应允。

只是，狄枢晗也并非心慈手软的主儿，仗着自己占有优势，立刻开出了不平等条约。

“那么，作为我施恩放行的条件，不论结果如何，在你回朝之后，你必须交出所有兵权，做你的闲散王爷。”

狄远晟愣住了，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此时乘火打劫，可是，他再次点头应允，并主动接下随身携带的虎符，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狄枢晗。

紧握尚带着狄远晟体温的虎符，狄枢晗意味深长地笑了。

“如你所愿。”

☆、159　和亲人选

墨澈并不喜欢曾经冷宫的氛围，那会使他想起自己出逃的娘亲。

那么美丽温柔，与世无争的娘亲，却在深宫之中天天以泪洗面。

但，这日，他还是来到了如今傅尔焰在宫中的住处。

“哟，今儿吹得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傅尔焰正陪着儿子玩儿，见墨澈意外前来，调侃道。

她入宫数月，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墨澈无所谓地笑了笑，抱起上官卓尔逗弄了一会儿，便丢到门外让小娃儿自己去玩，他则勾过一张椅子，在傅尔焰面前坐下。

看到他这样的架势，傅尔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我来是有事找你谈。”

“说来听听。”

“我打算将与北狄签订停战协约，只是……还有一件事并未谈妥，需要你出手相助。”

傅尔焰淡淡瞥了他一眼，看不出他一脸阴笑背后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你找错人了吧，朝上的事，我从来不管。”

“别急，我还没说完。这次北狄前来与我朝协定的人，是狄远晟。”

听到狄远晟这三个字，傅尔焰面色一僵，妩媚明眸瞬间一冷，原本微微上挑的嘴角立刻沉了下来。

“你要我用美人计？”

墨澈摇了摇食指。

“这么说就不好听了。狄远晟对你一往情深，我只要你跟狄远晟坐下来，谈一谈，叙叙旧。”

傅尔焰勃然大怒，一掌拍向面前的桌子。

“墨澈！你难道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的过节吗？告诉你，我不去！”

傅尔焰的拒绝并未出乎墨澈意料之外，从一开始，他的话就不是说给傅尔焰听的。

他暗暗瞟了眼，门口未及时藏好的衣角，笑得愈发阴测测。

次日早朝，墨澈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即将签订停战协定，除了兵部几位重要人物外，其他的大臣们都大吃一惊，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不动声色地与北狄进行谈判的。

宣布完这件事，墨澈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上官轻云的神色，接着说：“这次北狄前来墨华的代表是北狄地位极高的欣野王，狄远晟。”

上官轻云面不改色，只是眉宇间隆起几不可见的褶皱。

“欣野王此次前来，是带着诚意，打算与我墨华联姻的。”

上官轻云脸色丕变，锐利的目光迅速射向墨澈。

墨澈勾了勾嘴角，问道：“上官爱卿，你这么望着朕，可是心中已有人选。”

上官轻云敛了敛眸中的不满，恭敬地半垂下头。

“先皇有数位亲生适龄公主居于后宫，皇帝并不缺人选。”

上官轻云打算巧妙地将指婚的目标转向先皇遗留下的未婚公主，却被其他大臣打断。

“若是嫁嫡亲公主给北狄的王爷，是否太抬举欣野王了。皇上不如封一位宗室女子为义妹，指给欣野王，也好让北狄切莫过于嚣张。”

墨澈边听边点头，玩味地念着“义妹”两字，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位于最前的上官轻云听到。

果然，他神情一凛。

墨澈愉快地决定今天的游戏到此为止。

“人选过几日再议，退朝。”

上官轻云至始至终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家府邸，刚一进门，就看到这几日本应待在宫中的儿子，上官卓尔，跌跌撞撞地扑向他，面色焦急。

“爹不好了！”

上官轻云急忙伸手稳住他即将跌倒的小身子。

“怎么了？慌慌张张地，慢点儿说。”

“舅舅，娘，北狄。”

上官卓尔小小的身子，跑得几乎岔气，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字。

上官轻云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急忙顺了顺儿子的气。

“说清楚。”

“舅舅要娘去陪北狄王爷，用美人计。”

年幼的上官卓尔并不太懂美人计究竟是哪一计，一五一十地将先前听到的两位长辈之间的原话给复述了出来，他只知道北狄曾经夺走了他的娘，又是墨华的敌人，因此十分反感。

上官轻云闻言，双眉紧蹙。

墨澈想让焰儿和亲？这似乎并不完全符合墨澈的行事风格。

但，仔细一想，他向来高深莫测，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完全猜中他的心思。

当务之急，他必须让他打消让焰儿和亲的想法，另选他人！

上官轻云深邃清润的眼微微眯起。

知道此事若不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恐怕无法使墨澈改变主意。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以示嘉奖，并告知：“这两天爹爹会比较忙，没办法照顾到你，送你去叔叔那儿可好？”

上官卓尔乖巧地点了点头。

“到了那里，如果有什么事就跟叔叔说，或者告诉杨陆叔叔。”

将儿子送了出去，上官轻云看了看天色，已过晌午，正是招摇过市的好时机，而这些日子自己的耐性也即将告罄。

焰儿，我不会让你再躲下去了！

主意已定，上官轻云快马扬鞭，直奔皇宫，仗着墨澈给予的特权，直接闯入傅尔焰居住的冷宫。

未曾近距离见过前朝呼风唤雨，鼎鼎大名的丞相大人，宫女大惊失色，惊叫声吵醒了正在屋内小憩的傅尔焰。

她刚一睁眼，还未来得及起身，只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瞬间被人制住周身大穴，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睁大了眼，呆愣地望着举止异常的上官轻云如一阵风般，携着她，掠出她的闺房。

直到被上官轻云掳上马，她的神智才渐渐回笼，只是周身大穴被制，她挣扎无能，只能不断咆哮。

“上官轻云，你干嘛！你疯了吗？”

居然敢骑着马擅闯禁宫。

可是，她的咆哮却只得到上官轻云朝她的翘臀一拍，要她安分点儿。

傅尔焰心火更甚，不顾形象地一路叫嚣，映在上官轻云眼中却仿佛一只野性难驯的小兽在猎人的手中挣扎。

他眼底闪过笑意，扬鞭一挥，身下漆黑如夜的宝马如脱弦之箭朝前奔去。

回府的路上，上官轻云并没有选择先前来时行人较少的路，反而选择了正当中穿越过东西市集，人声鼎沸的主街道。

一手稳住傅尔焰，一手持缰，精湛的马术，加上人与马的默契，让他奇迹般地避开所有路人穿了过去，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而马背上，被上官轻云紧紧搂在怀中，双目喷火，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更是吸引了大部分路人的视线。

☆、160　无尽欢好

昔日，上官家富可敌国，天子脚下，有三分之一的产业印着上官家的名号，势力遍布各行各业，可以说，上官家与皇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因此，只要在皇城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人，对这温润如玉，儒雅淡然的上官家大公子绝不陌生，即便是上官家没落之后，也没人敢轻易拔上官家的虎须，更遑论他如今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墨华皇朝的丞相大人。

印象中，人前的上官家大公子温文尔雅，从来不曾变过脸色，今日却携着脾气火爆的女子，骑着高头大马当街招摇而过，怎能不使世人议论纷纷。

而这正是上官轻云想要的效果。

回府，一下马，他直接将傅尔焰扛上肩头，朝自己卧房大步迈去，一路上傅尔焰咒骂连连，侍女下人们探首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