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师 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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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师 沧月-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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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铸剑师》

【作者】沧月

【文案】
    如果没有江湖,如果没有各方势力的纠葛,没有种种你死我活的恩怨,六年前花树下相遇的一对少年男女、应该会有一个旖旎的开端和同样美丽的结局罢?他们相遇在那样明媚的江南春季,应该手牵着手一起奔跑,穿过那些拂堤杨柳和灿烂桃花,金色的铃铛在女孩儿的鬓边清脆的响着,烟雨蒙蒙,草长莺飞。
  然而故事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这个江湖寂寞如雪,所有的少年在出生时便已苍老。
【正文】







“果然好剑……”把玩许久,伴随着一声叹息,一双纤美如玉的手轻轻捧着一柄光华夺目的绯色袖剑,交还给了它的主人,“清光绝世,冷彻入骨——也只有靖姑娘这样的人,才能压住血薇的杀气吧。” 
  被称为“靖姑娘”的绯衣女子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将那柄绯红色的短剑收入了衣袖,从旁边刀剑林立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一柄长不盈尺的怀剑,细细把玩:“原来铸剑也是要合天时地利的——如今是四月,所以殷仙子才铸了这把‘国色’?” 
  那柄怀剑显然是新铸的,刚发铏的刃口没有饮过血,尤自生涩。柄上细细镂刻着乌木的花纹,用泥金填了,做一朵盛放牡丹的形状,一旁刻了“国色”二字,十万分的旖旎与秀丽,竟不似一件凶器,反而是贵家名姬把玩的珍品。 
  阿靖轻轻吹了口气,将一根发丝吹向刃口,看着它无声无息的从剑刃两侧分下。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剑是国色,铸剑师亦称国手。 
  眼前的人,就是和邵空子齐名龙泉殷家的女铸剑师:殷流硃。 
  这个女子出身于龙泉铸剑世家,多年来一直隐居在吹花小筑,专为听雪楼铸剑。她铸造的利器流传天下,专刺诸侯豪杰,所向披靡,而这个名动天下的神秘铸剑师,却是一个方当韶龄的美丽女子。 
  殷流硃站在熊熊的炉火旁,一身的紫衣,束腰紧袖,漆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双髻,各绾一朵金色银叶的绸花,耳边碎发用细细的金丝编成数十络垂坠于颈旁,眉间点了一枚赤红朱砂,风姿绰约,仿佛大户人家的端庄小姐。 
  然而她的手指却是纤细稳定的,操纵沉重的锤子轻若无物,得心应手,眼睛更是深的看不见底,有如寂静的深渊,上面映着千种流云的梦。 
  “殷仙子不愧是龙泉殷家的人,铸的好剑——只怕数年以后,连血薇也未必能和仙子铸出的剑相抗呢。” 阿靖轻轻弹了一下怀剑,听着它应和而出的轻吟,叹息,“只是……为何做的都如此玲珑精致,不盈一握?看来只有女子才适合用——如今这个江湖是男人的天下,这样的兵器,以后恐怕不便于流传世间吧?” 
  “铸剑只是妾身的保命之技而已,流传于世什么的,无所谓。”殷流硃站在熊熊燃烧的钢炉旁,掖了一下鬓角,唇角浮出一丝复杂的笑,“反正我下个月就出阁了,也不可能再做铸剑之事了。一场相识,这把‘国色’就留给靖姑娘吧,虽比不上血薇,也可聊作纪念。” 
  沉重的锤子击落在砧板上,火花四溅。 
  在清脆的铁声里,阿靖收起小剑,嘴角浮出一丝笑——这样的女子,足当得起兰心蕙质四个字,似乎只适合在深闺毫宅里,拿着银针对着女红,或是执着玉勺调弄架上的鹦鹉。 
  然而此刻,这个娇弱的女子手里却铗着一条不过一尺长的烧红精铁,另一手用重锤不断的敲击砧板,不时拿起来看看,又放回原处继续锻烧。炉火映红了她秀丽的脸,额头沁出了微微的汗。 
  在等待新一轮熔烧结束的过程里,她终于得了闲,直起了腰对着阿靖叹息:“夕影血薇,无双利器,恐怕都有了灵性,不是光以用锋利可论……我穷尽一生心力,只怕也铸不出如此神兵,只能铸一些刺杀夺命用的俗物罢了。” 
  一边说,她一边从角落的一个篓子中抓了一物上来,不顾它的挣扎纠缠,顺手取过一把小刀,一刀切断了喉咙,掰开,任无色的清水似的液体一连串的滴落在盛满了冷彻泉水的石槽内。 
  “九冥灵蛇?!”阿靖脱口低呼一声,看着女铸剑师手里还在不停挣扎的蛇。蛇嘴被掰开了,锋利的刀子割破了蛇的牙床,毒液从腮腺中一滴滴落下,化入石槽。 
  流硃不答,待毒液吐尽便甩手扔掉,复又俯身拎了一条蛇来,却是一条竹叶青。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一篓子的蛇都用完后,流硃转身,从熊熊燃烧的铁炉上迅速夹起了那长不盈尺的铁条,迅速浸入了石槽的毒液中。 
  “咝——”白雾从槽中迅速升起,宛如毒蛇忽然吐信的声音! 
  烧红的铁在清冽的毒液中缓缓变灰,变冷,在它彻底冷却前,流硃快速的把它转移到了砧铁上,举起锤子细细而又迅速的敲击。 
  阿靖只是在一边看着,那双纤弱的手下渐渐成形的铁,形状迅速变幻着,宛如法术一般的显出一枝钗子的样式来——原来,这一次殷流硃铸的不是剑,竟是一枝簪? 
  阿靖默然吸了口气,目光有些肃然:“给谁打的,能让你这样费心?” 
  在流硃再次把一尺的长钗放入毒液淬炼,然后将一旁早已用小锤另行打好的簪面拿起,用融金将两者锻化在一起。打造成形的钗子上盘绕着栩栩如生的金凤,女铸剑师将它从水中提出,在台子上细细加工琢磨,串上晶珠宝石,宛如极美的工艺品。 
  然而,钗子的尖端却是极端的锋利,泛着幽幽的黯淡的蓝色,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 
  “我自己用的……”奇怪的,流硃低头笑了,眼神里带着幽幽的暗彩,“我自己出嫁时盘头用的簪子——你说,能不好好做吗?” 
  穿好了珠子,翠华摇摇,奕奕生辉。拿起来,随手一划—— 
  “嗤!”生铁打造的架子,居然被那纤弱华丽的簪子划出一寸多深的痕迹!而且,在金钗划过的地方,白色的铁居然泛起了浓浓的黑色,滋滋作响,迅速的腐蚀着。 
  “流硃?!”阿靖的脸色变了,脱口问,“你——莫非,莫非是用来对付南宫家的……” 
  “靖姑娘。”打断了她的话,流硃忽然抬头看她,轻轻道,“我幼年家门不幸,遭人欺凌父母俱亡——听雪楼收留我六年,我与萧楼主有约,铸剑三十六口以为报。如今剑已铸成,该是萧楼主实现诺言,让流硃离去的时候了。” 
  阿靖眼睛黯了一下,不说话。 
  她知道流硃以往的一切,也知道这个女子六年来苦苦追寻的是什么。 
  萧忆情当年在殷家满门被灭的时候出手救下了这个孤女,也就是为了利用她身负的铸剑绝学。而如今,当年的誓约也已经到了完结的时刻了。 
  她今天来到吹花小筑,其实也是奉楼主之命,在流硃走之前来点数剑的数目——对于铸剑师的离去,萧忆情似乎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但是,南宫家的无垢公子,似乎是真心想娶你过门的。”阿靖轻轻叹息了一声,手抚摩过架子上铸好的一排排绝世好剑,“你记得他来楼中,第一次看见你时候的眼神吧?” 
  “他是我仇人。”忽然间,流硃咬着牙打断了她,一字字重复,“他是我仇人。” 
  她手里拿着那支剧毒的金钗,放在眼前看着,仿佛说服自己似的不断重复:“他是我仇人——他是我仇人!” 
  然而,这样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到后来,却带了一种欲哭无泪的颤音。 
  叹息了一声,阿靖不再说话,悄然离去。 
  门内,女铸剑师仍然低声不断的重复着,忽然间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六年前的那一幕就如烙入钢铁的字,伴随着灼热和刺痛,刻骨铭心。 
  灭门之日,才十三岁的她被母亲塞了一卷书,拼死推出窗外,独自踉跄地奔逃。她知道塞入怀里的是族里的《神兵谱》,记载了龙泉殷家百年来铸剑的所有心得。 
  她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栏杆,落到花园的草地里。 
  背后传来扭曲嘶哑的叫声,那是亲人们临时前拼命挣扎出的最后一丝声响。听着那些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却不敢回头,咬了牙只是拼命的往外奔,想逃离那个屠戮中的血池。 
  “囡囡,快逃……记住,迟早有一天,要用亲手打造的利剑刺入仇家心口!” 
  母亲最后的嘱咐在耳畔回荡,十三岁的她穿越花园的葱茏林木,跌跌撞撞,眼睛里全是对死亡的恐惧。报仇,暂时是来不及去想了;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才能奔出这个修罗地狱,逃脱那些杀戮和血腥。 
  花园的后门已经在望。 
  然而,在穿过那一丛开的正盛的金枝雀花的时候,她长长的头发忽然被花枝绊住! 
  她哽咽着,一边颤抖,一边奋力撕扯着平日细心养护的秀发。然而丰美的长发死死的绞在了花枝上,束发的金铃随着她每一次用力的扯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死神的嘲笑。她心惊肉跳地频频回顾,望着一步步缩小搜索圈子的敌人——南宫世家的人,已然在屠戮了她满门之后开始清扫现场。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扯着长发,满脸是泪的颤抖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忽然,身边的树丛忽然簌簌一动,有一个人悄然走了出来。 
  “啊——”她脱口惊呼出来,声音到了一半就被剑光截断。 
  “唰!”忽然,手上一空,只留满把的断发。 
  剑光收回的同时她蓦然回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旁边,执剑望着她。剑的那一端,是千万丝缠绕在枝上的青丝,还有她被削为两段的束发金铃索。 
  她怔住了,望着这个悄无声息从花间走出来的少年——他是谁? 
  然而,她听见他张了张口,只说了一个字:“逃!” 
  来不及多想,她只是失神的站起,拼命踉跄着跑了出去。 
  几个月后,她在颠沛流离中遇到了听雪楼的靖姑娘,被她带回了洛阳,并见到了传说中的听雪楼主,与他订立了契约。 
  牡丹花盛开的季节里,她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隐姓埋名地居住在吹花小筑,为那个人中之龙铸造出一柄又一柄的杀人利器,刺杀诸侯豪杰,平定武林四方。 
  作为代价,听雪楼也为她打听到了当年她家被灭门的种种细节,包括,那个放走她的少年的身份。 
  他叫南宫无垢,南宫世家的嫡长子。 
  他当年只有十六岁,然而却已经是跟着长辈们一起冲杀在江湖上多年,为南宫世家跻身江南四大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那一次灭除龙泉殷家的行动,他,也是骨干之一。 
  不久后,听雪楼一统江湖,扫平了南北。江南四大世家里,霹雳堂雷家被灭,姑苏慕容家远避海外,金陵花家弃武从文——只有临安南宫家却安然无恙,顺利地成为听雪楼在南方的最大分舵,执掌了长江以南的半壁河山。 
  而那个花树下的少年,已然在六年后成为武林里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 
  如果……他本来就是仇家那一方的人,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要对她说那个字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底,很久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不停的问自己——漫天的血色湮没了过往所有的记忆,然而花树下那个少年的眼神仿佛烙印一样刻在那里,从血池中清晰地浮出来,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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