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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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 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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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做出这么大的声势,手控那么多的财富,拥有那么多下属,狄九,以及他所属的势力却象根本不存在一般,至今悄无声息。

没有人相信,这些人会就此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确信,他们一定会做一些事?

其实,江湖上的汉子,也未必会怕危险,惧困厄,再凶险的事逼到头上来,总还有应付之策,反击之法。

但是,永远这样静悄悄无声无息,不用出手,时间自会让人生起无限的联想,无尽的恐怖,对他可能的行动,做各种可怕的设想。从而感受到极大的压力,直至崩溃的那一天。

在这极漫长的大半个月里,不但诸王坐立不安,就连所有的修罗教弟子也身处煎熬之中。

狄九还会再做什么?他的目标是什么?他下一次要拿哪一处分坛下手?

大家都知道这位天王有多么厉害,也因此更感惊惧。

而上层诸王过于冷静,过于平淡的反应,也让所有人心神不宁?

修罗教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上头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肯定会有极严厉的彻查,极严重的惩处,肯定会有许多许多的腥风血雨,所有人都在畏惧着这一切降临,却又因为不得不焦燥得等待着这样的未来,而感到深重的折磨。

在弟子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身为决策者的诸王们,日子也过得不轻松。

所以在傅汉卿的身体渐渐恢复,已勉强可以长时间说话后,即使顶着碧落的冷眼,大家还是坚持聚到了傅汉卿的房里。

现在的傅汉卿已经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了,有人扶的话,甚至还可以出去在阳光下走动几步。

不过,就算是不出房间,他也一样可以享受阳光。

因为,他的房顶是琉璃制成的。

因为他伤得重,不宜搬动,也经不起长途跋涉,碧落不得不就地为他治伤调养。

在狄九为他造的琉璃屋里,在狄九许他星海与酣梦的房间里,去治疗调养狄九刺下的穿心一剑。

每日每夜,困在床上,每时每刻,都望着那晶莹的琉璃。每一个因为伤口作痛而睡不着的夜晚,看着那满天的星辰。

没有人知道这些时候,傅汉卿会想些什么,也没有人忍心去猜想。

所有的伤口都会好转,所有的血肉淋漓都会结疤,都会长出新肉。即使内里腐烂流脓,眼睛也永远看不到。于是,这些伤口,终有一日,会被成功淡忘。

忘记,也该是人类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一项技能吧。

那个记忆好得出奇的懒教主,能不能学会这项本领呢?

谁也不知道。

至少,在表面上,傅汉卿表现得很好。

他没有痛哭过,没有疯狂喊叫过,没有激愤,没有气恼,他一直很温和,很平静,伤得再重再苦,养伤的时候受再多的折磨和苦难,从不对任何人发脾气,听从碧落的一切指示。努力对每一个人微笑,对每一个照料过他的人道谢。

这样好的反应,便是旁人想要劝慰开解,也找不到机会,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这样地礼貌周全,这样地明白人情世故,即不象本该唯我独尊的魔教之主,也不象那个懒洋洋,万事能躲就躲,怠懒到不近情理的家伙。

他现在待人极之温和有礼,总能体谅别人的难处。一发现大家的焦燥,即使自己体力仍不甚济,却还是坚持对大家解释。

“我认为,狄九一直按兵不动,不是在筹划更大的阴谋更狠的行动,而是在等我们动,等我们乱。修罗教根基极深厚,七百年来,多少危机压迫之后,仍可传承不绝。就算是吃了亏,上了当,受了损,只要定了住心,缓过气来,依然是天下第一大教派。可是狄九那边正好相反。看起来这一连串行动,雷厉风行,极之惊人,看起来,带走了许多精英,又收揽不少高手,但他们的力量其实还非常弱小。只要一个错误,一次闪失,这个没有深厚根基,没有足够凝聚力的新势力,就可能因为承受不了打击,而分崩离析,烟云四散。他不敢乱用他手里的筹码,只能希望我们自己先乱起来。”一长串话说得极慢,极缓,说完了之后,傅汉卿不得不手抚胸口,努力喘气。

“为什么我们一动,就会乱?”夜叉冷冷问。

“因为我们太巨大了,一个庞然大物任何一点大的动作,都很容易伤筋动骨。更何况狄九此事一出,你们必要整肃内部,凡是同狄九走得近的,以前曾被狄九重用过的。同那些跟着狄九叛教的人过从较密的,就是你们严查的对象。依修罗教以往的规矩,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多少死亡,多少拷打,多少冤屈,你们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此一来,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如果这个时候狄九再派人引诱,许多人为求自保,必然相投,这个后果,大家只怕不得不在乎了。”傅汉卿不得不喘息着停顿下来,歇了半日,才轻轻道“其实真有叛心的,想必多随狄九走了,能留下来的,多是不受狄九引诱或是狄九知道无法引诱走的人,这其中又有多少精英,多少人才,狄九其实正等着我们自己出手,把他们逼到他那一边去。”

“你能保证这其中没有他留下来的内奸?”夜叉质问。

“不能,但是,为了一两个可能的内奸,而拿无数下属的忠诚来冒险,是否值得。”傅汉卿勉力道“狄九手控大权这么多年,哪一处分坛他没到过,哪一处的精英没在他手下做过事,又有多少人没有巴结过他,亲近过他,若是大清算起来,还有多少人能安心为本教办事?”

“以前我教一直是这么做的。”

傅汉卿低下头,叹口气,然后轻轻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他抬头,看每一个人“不同了,现在的修罗教和以前不同了。在天下人眼中不同了。大家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生的日子,好不容易让世人对我们改观,为了一个叛徒,掀起腥风血雨,去整肃我们自己的兄弟,去杀戮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遍天下地追索仇人,让天下人再次畏我们如虎,让渐渐接受我们的诸国再次对我们生出戒心,这值得吗?”

瑶光轻声道:“就我们内部的整肃来说,我同意教主的话。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那种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作风,确实应该改改了。史书中,也曾有过一位了不起的枭雄,在一次同强敌的大战得胜后,在强敌家中搜出许多自己下属与这个敌人的通信,他居然一封不看,把所有人召到一处,将信公开一烧了之。这种胸襟确实值得我们学一学,但是,其他的报复追杀,不可能停下来。”

“是啊,我教吃了这么大的亏,怎能不反击。”萧伤冷笑道:“就算他们有不动明王相助又怎么样?乘我不备,搞些暗算阴谋勉强还行,现在我即明白过来了,就不会再给他们机会。每一个追随狄九而去的人,以前每一个被逐出教的叛逆们,除非他们永远不吃不喝,不上街,不找女人,而且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否则我一定有本事找出蛛丝马迹来,到时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傅汉卿轻声道:“我相信风信子可以做得到,我也不是想阻止风信子去查寻这些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大部份精神全放在追索这些人身上。风信子正常的运作,正常的情报收集,对天下大势的把握,对各处分坛的保护,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需要把他们当成了不得的仇人,只当成被我们逐出教,根本不屑一顾的叛逆,摆出堂堂正正,天下第一大教派的姿态来,告诉所有人,我们有仇必报,告诉所有人,我们会追究到底,但不会为了他们,影响我们的生活,不会为了他们,打破所有弟子的安逸日子……”

“荒堂,狄九做出了这种事,那些叛徒们还敢追随他,我们若不全力报复,若不赶尽杀绝,若不乘他羽翼未丰将之剪除,天下人岂不都要轻视我教?”夜叉低斥道。

傅汉卿咳嗽了几声,这才用手按着胸口,艰难得说:“其实,狄九的反叛,对我教也未必都是坏事。第一,他的行为,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教并不是无懈可击,并不是最强大最可怕的。现在的修罗教声势太盛,对我们未必是好事。就算是那些扶持我们的国家,也未必喜欢我们强大到这种地步,让他们觉得,原来我们也有内哄,原来我们也这么容易被暗算,可以让他们安心很多。第二,狄九带走了很多叛徒,但也替我们除掉了许多隐患。自我们推行新的政策以来,固然有很多人受益,但也有许多人不适应,以前发生的多起反叛就是证明,但也有更多人心有不满,口中不言言,只是悄悄蜇伏罢了。我们虽然知道不可能人人拥护新的制度,却也很难查出谁才是有二心的,而现在,狄九的行为,使得忠奸立分,良莠自现……”

夜叉听得冷笑起来:“这么说,我们不但不能责怪狄九的背叛,还要感谢他帮我们找出了所有不忠心的家伙,去掉了一切隐患……”

傅汉卿没接他的话头,只是休息了一会,才攒够了力气和精神,低声道“这第三个好处,就是经过了各地分坛的变故,我们发现了自己的许多错漏不足,可以有时间及时修改规则制度,以避免将来更多的损失。这第四条就是,他如今一叛,正好可以当我们的挡箭牌,替我们承担所有的敌意和谋算?”

“第四条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萧伤愕然问。

傅汉卿苍白着脸笑笑“这也是对我们并无损害的报复方法之一,就让这件事的真相传出去好了。只是要注意轻重,别的细节不用多说,重点是让天下人都知道,狄靖留下的,那个传说中最好最大最神奇的宝藏,那个修罗教秘传多年的宝藏,已经落到狄九手里了。他正是因为有了宝藏为恃,才敢反出修罗教。”

萧伤拍掌大笑:“好主意,果然是好主意,哈,那些个所谓正道高手,白道侠客们,几百年来揪着我们不放,哪里是为了什么正义公理,说穿了,还不是那个宝藏惹的祸。如今即知宝藏易了手,再对付我们也落不着什么好处,而宝藏的新主人,实力又远比我们弱小,他们自会编出无数更加堂皇更加正大的理由,去惩恶扬善。哈哈,咱们一举两得,即可以坐看他们狗咬狗,自己也落个清净。我的教主大人,这大半个月里,就这几句话,你说得最顺耳了。”

就连一直安静旁听的碧落都不由惊叹:“借刀杀人,教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阴险?”

傅汉卿不知道是被这话给呛着了,还是确实说话说累了,低头咳嗽了好几声。

是阴险还是无可奈何,有很多事真是说不清,也说不得了。

夜叉迟疑了一下,才极缓慢地点点头:“岂止是那些江湖正道,就算是各国朝廷,各方官员,怕也会有不少人动心。以前宝藏只是传说,就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来找我们麻烦,现在我们就给他们证明,宝藏真的存在,一定会引发许多人的贪念。”

一片赞同声中,独瑶光明眸微动,悠然道:“即然要利用他来替我们做挡箭牌,利用来他吸引所有的敌意的算计,那就是说,即使我们找到了他,也不能出手杀他,即使我们有机会除掉他的势力,也要把他留下来了。”她注目望着傅汉卿,声音极轻极柔,笑容极美极甜地问“对不对,教主。”

房内立时一阵沉寂,没有人再说一个字。

瑶光只静静望着傅汉卿,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她可以体谅他的苦楚,尊重他的决定,关心他的身心,但绝不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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