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象出当时三国混战的场景，我的父皇母后也一定是在混乱中被燕国的奸险小人所谋害。说不定西周皇帝也死于这个莫大的阴谋之中。
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我一定要查清楚。
想到明日即将面对的、面无表情的柴绍，想到我被束缚的命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主子怎么了，很冷吗？”崔湜脱下白色长袍，为我披上，“夜里寒气重，主子您要注意身子。”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肩膀，似乎感觉到我在颤抖，他惊住，担忧地抚上我的前额。
我不着痕迹的拂开他的手，强撑着苦笑道：“我没事。”难得见他这么关心我，反而引起我的好奇心，“我只是想到以前痛苦的过去，觉得很凄凉。崔湜，你是怎么跟到柴绍麾下的？”
在我心目中，柴绍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神出鬼没、财大气粗、夫妻不和、脾气暴躁、小肚鸡肠、人际关系差、交际能力弱的纨绔子弟，那张清滟明澈的面容之下不知道藏着怎样一颗邪恶的祸心。我太不了解这个束缚住我的男人了，我必须从他身边的下人开始调查，摸清他的底细。
“您还是先上马车去睡一会儿吧，奴才看您像染了风寒。”
“我真的没事。还有，以后不要叫自己奴才了，我听着难受。”
“是。”
他扶我坐上马车，我却不想关在车里，闷得慌，我和他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外面，而让红袖一个人独坐在车内，看那丫头的样子应是倦的不行了。我看着崔湜驾马的姿势，两眼焦距有些模糊，如此武艺超群、年轻气盛的君子怎么会委身给人家做奴才的？如果他不是生在战乱年间，而是生在二十一世纪，就凭这张脸，这一身的功夫，好歹也能当个武打明星了吧，那钞票还不是一打一打的来，追他的美女还不排满整个长城。
“崔湜，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本来是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我是西周国人，三年前燕国打过来，混战之下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我的父亲和两个十多岁的妹妹都被奸人所害，继母为求自保将我卖给燕国一个大户人家做下人，我就常常受主人冷眼欺负，这样过了几年恶梦般的日子。”
他眼睑下垂，无力的有一下没一下甩着马鞭，顷刻间的沉默让我感到压抑。
我的心口堵的发慌，李令月啊李令月，你实在是太无耻了，为了自己那点私欲，竟然伤害这样一个纯粹的男人，竟然逼他说出多年前的痛苦回忆，你有什么资格让人家陪着你一起回忆过去？你自己一个人怀恨在心也就罢了，还拉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起痛苦！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时他小小年纪刚入别人府中，其他的家丁一定欺负他是西周国人，百般刁难，再加上主人看不顺眼，肯定会拳脚相加，残暴不堪。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你这身功夫是……”
“是柴公子教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就死在恶毒的主人鞭下。”他顿了顿，撩起长袖，露出两只胳膊，上面爬满了触目惊心的鞭痕，一道一道交叉相替，粗细不匀，可见是新伤旧伤累积在一处，可想而知当时的崔湜受到了多少虐待。
他有些哽咽，接着又道，“那日主人的恶妇命我陪她去街上买脂粉，谁知竟是跑去后山私会情郎，拿我作幌子，二人衣衫裸露正进鱼水之欢时，她丈夫突然寻来，她的情夫踉跄逃走，她来不及穿衣，便哭丧着跟她丈夫说我非礼她，主人不由分说拿出鞭子就抽打我，我本已浑身是伤，哪里受得了这等笞刑？幸好柴公子路过，将我所救。后来又把我安置在清雅小筑，传授我一身武艺。”
说至动情处，他似乎要溢出泪来，只是这夜色正浓，看不清晰，他以为自己掩饰的正好，却不知我和他也有一样类似的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我怎能体会不出。
“既然你好不容易脱离魔爪，为什么又要做柴绍的奴才呢？”
“主子误会了，其实我不算是他的奴才。我虽跟在柴公子身边，但一直自由来去，无拘无束。柴公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心甘情愿留下来为他效劳的。”
还真是主仆情深……
“直到后来柴公子遇见了您，把您也接到清雅小筑，我这才有了真正的主子。不过我看得出来，主子您是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能够跟在您身边保护您，是崔湜的荣幸。”马车速度已缓下来，不知何时他竟然都忘了扬鞭，他深情的注视着我，娓娓道来那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过去，我看不清他双眸中的情愫，只能轻微的感觉到心底深处被什么触碰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马儿长啸一声，终于跑进了那片久违的幽幽竹林，他的深情目光也终于被惊扰，被打断，我也赶紧跑进车里，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那种奇怪的情愫，是崇拜吗？不会。我既无武功，又于他无恩情，他不会崇拜我。李令月不过是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任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怜爱的吧。那他对我，是怜悯？是同情？也许吧！我们有相同的经历，相似的命运，只不过他是西周国人，我是东唐国人，说穿了现在还不都是燕国的俘虏，又有什么好区分的呢。
是怜悯吧。
是同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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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盛唐篇】 第十九章 一人执外 一人掌内
回到清雅小筑的时候，我已浑身无力。
走进房间，见桌上放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崔湜亲启”，我把信递给他，问他写了什么，他匆匆阅过，转而安慰我道：“主子不必担心，是柴公子回来过了，见您未归，便又离去，说是还有事情未处理完，改日再来看望您。”
还看望呢，我看是改日再来折磨我才对吧。既然他不在，我又有机会可以外出啦！
我佯装惋惜的问道：“改日？那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清楚，不过柴公子勒令我好好看管您啊，哈哈。”他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见他笑。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个抢到糖葫芦的孩子，那么纯真，那么朴实。尘世间烦恼太多，人们往往深陷其中，自乱阵脚，而忘记了会心一笑，甚至连浅浅的微笑都不会了，看到崔湜能走出阴影，我很开心。
“反正他也不在这里，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不如明日你陪我去西梁女国好好逛逛市集吧！”
“还去？”
“去嘛~求你了~今日遇见苏婉儿，一整天都坐在酒馆里，晚上又去了她府上，根本没机会好好逛一逛市集，你就陪我去嘛！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逃跑的。”
他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灿烂，像一杯甘醇的清泉，沁人心脾：“好吧！”
他果然已经被我成功洗脑，现在软硬兼施已经完全可以操控住他的思维了，早就该这样了嘛，我现在知道了，只要我提的要求不违背柴绍给他定下的条条框框，他都能答应我，这样一来想要打听出柴绍的底细指日可待了。
次日，我命红袖留在家里整理房屋，自己跟崔湜一起去了市集。这次我没有坐马车，因为嫌它体积太大，来来去去太麻烦，而且坐在车里颠簸的我头晕。我们卸下车架，牵出唯一的那匹马，二人一前一后坐在马上前往西梁国。
路上经常会想起第一次被柴绍掳来的场景，那时我怕马，他却不知，我坐在他身前心惊胆战，大概他也未曾察觉。这次不同，我让崔湜坐在前面，自己则是坐在后面，马儿跑快了，我就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保持平衡，这样时间一长反而对骑马不再惧怕。
我知道崔湜会把我保护的很好，就算从马上摔下来，他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接住我。他是我来到这个世上以后第一个交心的男性朋友，第一个愿意把性命安全交托出去的男人，因为他不会伤害我。
我们趁着星夜就出发了，到达西梁国市集的时候天已大亮，商人们正陆陆续续摆出摊位，最早出来的就是菜农和屠妇，民以食为天，这些贩卖食物的商人自然要早早摆摊赚钱。我们二人下马，找了家卖阳春面的小摊位坐下，要了两碗面，“哧溜哧溜”吃的津津有味。好久没尝过阳春面了，虽然味道平淡，却有着寻常百姓家的幸福感，何况还是跟崔湜一起品味这美食，那种无以言表的享受感和满足感，从我内心深处不自觉的散发出来。
正吃着，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叔父。上次把所有的积蓄，加上柴绍送的那支血玉珠钗都送给叔父，不知道有没有派上用场。我心中有数，那么点钱财是远远不够他们一家三口过下半辈子的，我还需要想办法攒钱，找机会给他们送去。
对了，苏婉儿不就可以帮我嘛！她父亲现在是西梁大商户，而我又有一手精湛的画技，这女儿国便是最好的销量市场，只要她父亲帮我购置一个门面，我就可以自立门户开一家画馆，专门替人画肖像赚钱。这西梁国的女人多，哪个不是爱美的，只要我给她们的肖像多增添些色彩，将她们画的美若天仙，保证能赚到钱，到时候再把钱给叔父送去，早早让他们摆脱柴绍的控制，岂不妙哉！
等到叔父他们安全了，我也可以毫无顾虑的实施“逃走计划”了。
有想法，就要付出行动。我催促崔湜快快吃完，然后假意在市集上闲逛了一番，一会儿看看发饰，一会儿看看布匹，一会儿买烧饼，一会儿买麻糖，简直把崔湜忙的晕头转向。我一路朝苏府走去，希望能在这条路上和苏婉儿巧遇。我知道她整日里在府中也是无所事事，她父亲忙于生意也没空陪她，现在这个时辰，她肯定会上街来闲逛。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路上我们碰见了苏婉儿。我赶紧找机会把自己的想法给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她也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她最希望的就是女子能够自力更生，自己赚钱，而且苏婉儿的文艺底蕴也不差，现在我要和她一起开画馆，她自然高兴的不得了，立马兴冲冲地拉着我去找苏老爷子。这件事苏老爷子也欣然答应了，一切那么顺理成章，让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们事先筹划好，所有资本由苏老爷子投付，等到画馆建成，开张大吉，第一日不收取任何费用，只为做好宣传铺垫，打好名声基础。到时候我负责作画，苏婉儿负责笔墨纸砚这些材料的采购，最终所赚的钱由我们二人五五分账，正好也不需要雇佣什么丫头小厮，所有的生意都由我们俩自己着手操办。
随后，我让崔湜在客栈帮我定了一间上房，又命他回清雅小筑把红袖接来，这场属于女人的硬仗终于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序幕。
开张第一日，我和苏婉儿忙的不可开交。笔墨纸砚是头一天夜里就已准备好了的，镇上的女人们听说新开了一家画馆，免费画肖像，一个个都竞相来看热闹。我这画馆立了规矩，就是只画女人，不画男人，因此反而吸引了一些男人的围观，他们不是来请我出笔，而更像是来看美女的。
为了镇住气场，我先给红袖画了一幅。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不需要置太多笔墨在脂粉上，我只需轻描淡写，画出她清丽单纯的面容即可。红袖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给我当模特，我一边画着，苏婉儿一边帮我磨墨、调色，渐渐地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等到画好，众人唏嘘一片，都惊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