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天逆行- 第119节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

脸上的神情，就仿佛想要哭泣一样……

记得还有两个人对着这块石头说过让她不明意味的话，其一是她去见神无的时候，那个人看着她胸前的玄月石，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想不到，那个家伙会把它送给你。”

其二是印在消失之前，同样是看着这块弯月形的石头悠悠地说道，“要保管好它，这是一件最珍贵又最沉重的礼物。映雪，无论日后你用眼睛看到的真相是什么？？相信他。”

紫岚的声音打断了女孩的思绪，却见他站起来，眼睛不经意地扫过窗外的雪峰山顶，里面有几分别样的光芒闪过，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差不多该出发了，还有半日的行程。”他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雪，不是一直想看看我的故乡吗？来吧，我带你去。”

……看一看那个家，那个你以为像天使一样的少年……

……最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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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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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紫岚都没有说过话，沉默着踏上了这片风雪之中的故土。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让映雪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有不时地小跑两步才能追赶上前面的身影。

拂面而来的北风中，映雪嗅到了古怪的气味，让她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一时之间又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抬手握住了胸前的玄月石，这件东西按照约定马上就可以还给他了，可是……

为什么心中的不安变的越来越强烈？

走在前面的紫岚忽然低吟一声，捂住胸口差一点就要站不稳坐下去。他紧紧地抓着龙落强撑起了身体，推开映雪想要扶住他的双手，别过头去开始呕吐。浅褐色的长发垂落下来，他的脸色很苍白，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额头竟然在渗出冷汗。

“不要管我……”很低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这是我要去面对的……我必须，亲自走到那里……”

说罢紫岚缓缓地站了起来，正要继续走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你……在害怕什么吗？”

黑色的瞳孔在刹那间扩散，里面暴露出的惊恐与慌乱让映雪为之惊讶。

这双眼睛，即使在死亡面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啊……

失神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紫岚别过头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拐过这个弯，前面就到了。”

“原来已经到了啊。”映雪恍然，顺着紫岚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爱尔摩村的轮廓逐渐在视野中清晰，那是一片在她的想象中淳朴安详的乐土……

映入眼帘的景象，残忍地粉碎了她的一切幻想。

倒塌的砖瓦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道路两旁，到处是坑，是洞，是黑色的焦痕，没有一寸可以称得上完整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死气，视野内没有丝毫绿色，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让这片土地在漫长的七年光阴中依旧寸草不生。

？？满目的疮痍，遍野的荒芜。

强忍住想要转身逃走的冲动，映雪往村子里面走去，接着见到了她有生以来都不能忘记的画面……

呼啸卷起的风沙的掩映下，横躺着无数具半埋的尸骨。白森森的头骨上，黑色的眼洞面朝天空，死不瞑目。从尸骸上已经朽烂的衣服碎片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这里的村民，却不知何故突然结束了生命。黑褐的土地上，遍布着烧焦的灰烬与已经干涸的血迹，分外的狰狞与恐怖。

映雪忽然想到了，那股飘散在风中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气味是什么……

与在胤龙窟见到那把屹立在死亡之上的上古魔剑时一模一样的？？死亡的味道。

视线变的有些晕眩，肚子里翻江倒海地恶心起来，想要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扑通一声映雪跪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那种难受的感觉，像是再怎么呼吸都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背后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岚……”映雪回头看着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她站不起来，多么希望他能够伸手拉自己一把，将她从这个冰冷的梦魇中解救出来。

但是没有，紫岚只是走过她，在她的身前停了下来。

留给她，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背影。

突然发现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熟悉的身影变的是那样遥不可及，尽管只是几米的距离，却好像相隔了几个世纪。

“欢迎来到我的故乡，雪。”他淡淡地一笑，打破了沉默。

思考好像在突然之间停滞不前，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理解不了。

“……为什么……”半晌翕动的嘴唇终于吐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回到这里？为什么曾经的故乡会变成这样？还是……为什么我一直都在欺骗你？”紫岚代她说出了心中的话语，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近乎冷漠。

“是个稍微有些长的故事呢，可以耐心地听我讲完吗？”顿了顿他说。

“……嗯。”映雪点头，努力地撑起胳膊站了起来。

“谢谢，这样一来我便可以完成与你最后的约定了。”紫岚温柔地笑了笑，一如往昔的笑容却有什么地方不再一样了。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真相，完完整整的……

然后他用轻轻的声音讲述起了那一天开始发生的故事，没有任何的轻描淡写，任何的掩藏隐瞒。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旁观者，无喜，无怒，无哀，无乐，像翻看第三者的日记般平静地讲述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后来那个男孩疯狂地冲出了村子，在暴风雨中失魂落魄地奔跑了一夜，最终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当他被好心的过路人救醒过来后，那段残酷的记忆彻底从脑海中抹杀掉了。他只记得强盗们闯入村子时的情景，所以他拿起了剑，他开始旅行，他想要找到曾经的朋友，他想要为死去的人们报仇。那个男孩真是蠢得不可救药，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在寻找的凶手其实就是他自己。”

“不会的……骗人的……”映雪摇着头，惊恐地往后退去，她想要阻止紫岚接下来的话，但是那句话语还是无情地说出了口。

“？？那个男孩，就是我。”他说。

四周归为了一片沉默，寂静得可怕。良久女孩捂住了苍白的脸庞，眼泪带着无声的绝望流淌下来。

黑色的眼睛望着她，里面没有光彩，亦没有一滴眼泪。

“雪，离开我吧。”紫岚最后向她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我不想相信宿命，但冥冥之中注定的是，我会给所有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如果你留在我的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而死……

说罢他转身踏向了相反的方向，飘洒的衣角在风中扬起，留下一个冷清而孤独的背影。

“岚……”映雪在后面叫他。

“不必再叫这个名字了，连它都不是真实的。”少年冷冷地说道，没有回头，“我真正的名字是，迪斯路亚？？掌管死亡之力的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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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温暖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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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许多以往的记忆在脑海中一一涌现，连缀在一起。在胤龙窟解封龙落时的名字，观察者口中称呼的名字，与他的过去相关联的名字？？

迪斯路亚，掌管死亡之力的冥王。

原来印的那句话没有骗她，他的力量是从死亡中诞生的，终究也要回到死亡中去……

这才是，所谓的真实吗……

双腿快要丧失追逐的勇气，映雪垂下头，手指在不经意间触到了胸前的微凉。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他们看着它时候的眼神，以及对她所说的话。

这是一件最珍贵又最沉重的礼物。

无论日后你用眼睛看到的真相是什么？？相信他。

……相信……吗……

一步，两步，名为迪斯路亚的少年走在诀别的道路上。他没有回头，生怕会一不小心看到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里面充满的会是伤心，失望，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无所谓，这样就结束了，他想。

“不要走……”很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许迟疑。

是在叫我吗？不会的，怎么可能……

“不要走。”声音变大了一些，里面的迟疑消失下去。

不，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没有人，不会有人……

“不要走！”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接着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身体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尊石像，不能行动，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只能以僵硬的姿势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放、开、我……”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不放！”映雪叫道，高亢的声音缓缓地低了下去，下面的话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在喃喃自语，“我不会放手，不会再让你走掉，不会，再也不会……”

“你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你千方百计让我离开你的理由。”映雪打断了他，语气是不容置否的，“因为害怕，只有这一个！”

紫岚怔住了，随后不相信状地笑起来，“害怕？呵呵，别开玩笑了。所有的人都死了，没有人会来找我报仇，即使有，也不是我的对手……”说到这里他却再也笑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掌管死亡的冥王，理应是无所畏惧的才对啊……

“你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映雪说，好像完全看透了他的内心，“害怕像失去月颜那样失去身边珍惜的人，所以你在逃避，想要逃离我们的身边。如果不再拥有的话，就谈不上失去了。”

紫岚张了张口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笨蛋，你这个笨蛋，说什么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胡扯，全都是胡扯！”带着哭腔的声音骂道，抱住他的胳膊又紧了几分，“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少年，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让我觉得很美好，很快乐。他很聪明，却总爱想不开，习惯说谎，其实心很善良，有些脆弱，却又很勇敢……我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样的他啊！”

毫无思想准备的紫岚肩膀猛地震颤了一下。

映雪……喜欢的人是……自己吗？

“试着去相信，相信心的力量可以创造出神也办不到的奇迹。只要两人之间的羁绊还在，再大的困难也可以克服，再无情的命运也可以打倒。所以已经，没有害怕的必要了。”

怔怔地听着这番话，轻柔的声音好像静静流淌的水，带着一种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好像突然间，不再觉得恐惧了呢。

在出声叫她的同时，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冰凉的手上，暖暖的。

难以置信地抬手，触摸着逐渐湿润的眼角，感受着人生中第一次流下的眼泪，湿湿的触感，陌生却并不讨厌。

好奇怪，一直以为这种人类在哭泣时流下的液体，应该是冰冷的。

没想到，它竟是如此的温暖……

感受到怀里之人肩头的抽动，映雪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抱紧了他。

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