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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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剑风云录-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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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珲,楚湘君。

这两个名字涌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悲哀的心想,“他们都来了,四十年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楚湘君已如此的老了,面上深深刻画着岁月无情的沧桑记号,昔日的红颜,今朝已然皓首。

人生,真得如梦。

她是多么的酷似她的姐姐。姐妹二人不仅容貌酷似,连命运也相差无几,都为了所爱的男人耗尽了青春,红颜。楚浣君,她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种种种种的问题涌上韩绍羽的心头。她是他一生中唯一启动心扉的,却又与他一世无缘的红颜知已。他渴望得到她的一丝一毫,哪怕一点一滴的消息。可面对俞珲,楚湘君,他却无颜相问。想必当年绿鬓红颜的楚浣君也已老朽如斯了。韩绍羽脑中一阵眩惑,眼前时而是楚湘君,时而是楚浣君,已分不清彼此。

楚湘君瞪着韩绍羽,这个一手毁了她与俞珲一生幸福的刽子手,目光由仇恨转为鄙夷,再转为不屑。他的老态龙钟,众叛亲离在她看来真不知该为之大笑一场,还是大哭一场。

楚湘君深情的看着俞珲,俞珲的眼里荡漾着柔情,在他眼里,楚湘君仿佛依然是四十年前的美丽多情的少妇。他握紧楚湘君的手,两人相视而笑。何必再谈报仇,何必再言恩怨,人生匆匆,只在弹指间,少年夫妇再相聚时已互成白发,既然所剩时光无多,又何必再为些恩恩怨怨蹉跎光阴呢。毕竟上天是公平的,韩绍羽已得到了惩罚,他心灵的枷锁将一直陪他到死。楚湘君轻蔑一笑,与俞珲并肩而去。

韩绍羽颓然垂下头,指甲深深嵌到了肉里。他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屑杀我?不屑痛骂我一顿?甚至不屑在我脸上吐一口厌弃的唾沫?在他们眼里,我连他们的憎恨也不配拥有?”一股寒意充塞满了整个心房,韩绍羽觉得自己已被整个人世所抛弃,他战栗起来。

“哈——”一阵放肆的大笑令韩绍羽回过神来。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小姑娘,年纪虽小,笑容却如成熟妇人一样风情万种。她笑颜如花,衣袂凌风而飘,月样蛾眉高挑,如钻丽眸灼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媚魅动人心眩,身上那醉人的馨香初闻之下便有使人飘飘欲仙的感觉。

韩绍羽呆了一呆,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如此古怪。”少女笑道:“大白天的,你抖成这样,可是撞了鬼了。”韩绍羽悻悻不理。少女身边的侍从止住她道:“圣女,他就是昔日‘雪舞寒梅’的老庄主韩绍羽,我们还是别惹他了。”少女推开侍从,道:“韩绍羽很了不起吗?仇家寻上门,只会自己烧了庄子溜之大吉。他还夺人骨肉,毁人姻缘呢,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是最可恶的。”韩绍羽听得又羞又气又愧又怒。侍从劝道:“圣女,韩绍羽成名已久,武功高不可测。”

圣女高傲的扬起下巴,“浪得虚名也未可知,否则我骂他,他怎么一句话也不敢说,我最恨的就是这些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小人。今天既然碰上了就要教训一下这个老东西。”说着,一式“秋风舞落叶”已抢先出招,满带轻狂傲慢之意。

韩绍羽大怒,须发无风自动,喝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话音未落,圣女白生生的手掌已伸至他朐口。韩绍羽不避不让,有心想好好教训一下她。岂料圣女甚为刁滑,霍然间手势一变,二指微曲向韩绍羽双目勾去。

韩绍羽一凛,“小小年纪,出招这么阴毒。”手肘一弯,撞向圣女肩头的“云门”穴。圣女含胸缩骨,抽回双手以求自保。韩绍羽脚尖又点向她右腿的“悬钟”穴。圣女自恃身材娇小,纵身避开,不敢再近身相博,一昧采取游走之法。

只见她身如花间小蝶,翩翩而行,忽远忽近,忽左忽右,令人捉摸不定。韩绍羽在江湖几十年,见识何其之广,微微一晒,“倒有几分京东华家‘灵鹊窜枝步’的味道,只是尚未入门,不值一观。”圣女道:“死老头倒也眼尖,再瞧我这种步法。”身形一变,拙中有巧,古中含韵,凝重之间呈变化无穷。韩绍羽道:“武当‘太极步’,也只演得几分皮毛罢工了。”转眼间圣女连换数种步法,均一一被韩绍羽点破来历,道明出处,令圣女大为惊异。但韩绍羽也暗暗咋舌,小小年纪,竟已会了八卦步、七星步、太极步、踏雪无痕,这些步法均是各门各派中的不传之秘,她一个小姑娘从何学来?

圣女道:“果然有些眼光,不妨再看我兵刃上的功夫。”一伸手,侍从不敢怠慢,急忙奉上一柄宝剑。圣女接剑在手,胆气略壮,目中闪出一丝狡诈之色,娇叱着舞起一片光幕,一式“燕青十八滚”,剑身一挺,削向韩绍羽双足,出招便与寻常剑法大相径庭,使人意料不及。

韩绍羽轻噫:“此乃‘背理剑法’,顾名思义已与平常剑道背道而驰,习者终难大成,故早已失传,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眼见剑到,抬脚反将剑踩于脚下。圣女拼力去拔,只累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也如蜻蜓撼柱,纹丝不动。侍从央告道:“韩老爷子,我家小姐年轻不知事,还请多多包涵。”韩绍羽自忖与个小姑娘多作计较,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脚一抬,喝道:“去吧。”圣女正拼力拔剑,韩绍羽一抬脚,她立刻下盘不稳,“咕咚”向后摔了个倒扬。情急下借一滚之力又一剑削出,剑分三式连环,分袭韩绍羽上中下三处要害。

韩绍羽道:“连环剑法,便应连环,你连而不环,练来何用?”圣女怒道:“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言语间剑风又改,剑走轻灵,如柔风轻拂落叶般轻飘飘,软绵绵。韩绍羽摇头:“这飘风剑法你练得倒熟,可只知皮毛而无法驾驭其中精髓,强求其形似而非神似,终无大用。”圣女大怒,喝道:“死老头,我是来教训你的,而不是来听你教训。”韩绍羽道:“小妮子好大的口气,老夫对你忍让多时,你再口出狂言,就少不得要替你家长辈教训你了。”侍从急道:“圣女小心。”

圣女只觉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手中缓了一缓,剑也险些拿捏不住,抬眼见韩绍羽发掌,心口空门大露,心下窃喜,也不细想,一剑直递。韩绍羽脸一沉,斥道:“当真不知死活。”

圣女一剑刺去如入败革,才知不妙,抽身想逃已来不及。忽然衣领口一紧,居然被人腾空拎起,旋了几旋才落在地上。

“圣女。”圣尊宫的侍从蜂拥而上,扶住圣女,见她面色煞白,一张口,喷出口血后反而精神一振。侍从知她所吐不过是体内於血,身体并无大伤,心下大宽,乃见面前立了一妇人。侍从在江湖上走动多时,见识也是不低,纳头拜倒,“原来是竹泪夫人,多谢竹泪夫人救了小人们的主子了。”韩君如冷冷道:“小小年纪就这么猖狂,也合该受些教训了。”

圣女不服之极,道:“竹泪夫人,我是在为你和薜大侠抱不平呢,若非这死老头,你已与薜大侠结了神仙眷属,而今劳燕纷飞,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你们惋惜,应该是这臭老头受教训才是。”

韩君如道:“我与薜楚白的事又何需你这小姑娘来出头,难道你家人都没有教你规矩吗?”圣女心想:“我好意帮你,你却这么不知好歹。”要反唇相讥,侍从见势不妙,半哄半骗的将她强拉了走。

韩君如淡然望向韩绍羽,韩绍羽也正望向她,望着这个他抚育了二十年的昔日的女儿,心头百感交集。韩君如眼中荡起一层薄雾,这是她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昔日的严父,原本心头憋了许多话,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韩绍羽哑声道:“如果你要为自己的生身父母报仇,要为你自己的一生幸福讨回一个公道,你可以杀我的。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在抚养你的二十年里也欠你太多。”韩君如心如刀绞,道:“你既知亏欠我,当年为什么不思补救?”韩绍羽道:“你要报仇就报,何需多言。只是你莫去伤害君怡,她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下,委实过得辛苦。”

到喉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韩君如默默心想:“从小到大,我何曾愿意去伤害任何人,可到头来,你们反而是被我伤害了?”心里陡起悲凉的酸苦,道:“你放心,有生之年我绝不再和薜师哥见面了,我不会夺妹妹的幸福的。总之,我现在已无恩可报,也无仇可报了。”生怕韩绍羽看见她满眶泪水,急急转过身去。韩绍羽不再看她,而是望向天空。那艳丽的夕阳早已落到山那边去了,天空是一片灰潆潆的。

□                                           □                                               □四周是灰潆潆的一切,虚幻飘渺,不可捉摸,唯有那机械的一起一伏的呼吸声,牵动全身的七经八脉,带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只可惜疼痛并没有让薜楚白清醒过来,反而更加恍惚迷茫,在那片虚妄的迷茫中他所见到的依旧是令他魂牵梦萦的韩君如。薜楚白干裂的双唇蠕动着,艰难的将呼唤喊出口,“君如——”

他的呼唤虽低,但立刻被站在他面前的僧人捕捉到。他举袖拭去薜楚白满头满额的汗水,再用小勺舀水,小心仔细的喂入他口中。僧人的神情悲悯,仿佛是在照料一位他至亲至信的亲友。那僧人就是已出家的林兆闻,他如今的法号是“无求”。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大汗淋漓,显然,刚才为薜楚白疗伤所耗的体力真气还没有恢复过来。

他不无忧虑的看着薜楚白,这个往日令他切齿痛恨的情敌,长长叹息,“一代江湖豪杰,怎落得如此地步。”薜楚白受伤之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事实上,薜楚白被救上少林时,实与死人无异,若非以少林圣药护心,再不惜个人真元,将真气强灌入他体内,他如今早已是死人了。

可是即使这样又能怎样呢?薜楚白已武功全失,从此再难踏足江湖,甚至他已成为一个连吃喝都需人服侍的废人了。这对一个终身习武,且侠名正如日中天的薜楚白而言,这个打击只怕比死更痛苦。想到这里,无求的心一阵抽搐,“他若死了,君如何以为生,那自己的出家相让岂非好意落空。”

“无求师兄。”一个小沙弥在门口轻唤。将无求的冥想重又拉回现实。小沙弥道:“无求师兄,方丈有请。”

一空方丈合什,盘膝坐在云榻上。无求进门,他连眼都没睁,只是专心诵经,那低低的诵经声令无求心绪一正,再抬眼,一空方丈身后大大的“佛”字触目惊心。他不由也合什,随着一空方丈的调子诵起经来,“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暂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心中摒除了一切杂念,一片空灵,神情庄严肃穆。一空方丈启目,问:“薜施主的伤势怎样?”无求答:“极重,只怕难以痊愈。”

“哦——”一空方丈微吸一气,“以你的造诣也无法为他运功疗伤?”无求道:“他中毒极深,毒性已扩散到七经八脉,而且他一身武功修为已被散去,如今只是一个废人了。”一空方丈动容,立起身,“老衲亲去看看。”无求一喜,“师父精通佛法,武艺高深,若以他的功力打通薜楚白的任督二脉,生死玄关,也许薜楚白的伤势会有起色。”

薜楚白依旧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白如纸,呼吸细微。一空方丈伸出二指搭在他的手腕脉门处细察脉象,面色渐渐凝重。半晌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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