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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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术-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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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博学惊人,这首梅花却从未听过,如此佳作自不应当没有流传于世,是以料定是面前这个少年所作,只是他如此冷淡,却是她所始料未及,忍不住出言讥讽。

情儿与众女脸上齐齐变色,蒋琬也懒得说这诗不是他写的,世人毁我,于我何干?浪费的,只是别人的生命与心情,李络棋与穆晴岚却不由得有些不满,一个连南唐第一才子都不在乎的人,还会故意求名?

蒋琬却只是淡淡不语,半晌,忽然道:“就算是吧,那又如何?”

商云裳一下子被他呛得愕然,心中发怒,眼珠子一转,忽然念道:“人只一念贪私,便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污,坏了一生人品。”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说的是人只要有一丝贪图私利的念头,那么就会曲刚直变为柔弱,由聪明变为昏聩,幽慈善变为残忍,由高洁变为污浊,坏了一生人品。摆明是说蒋琬看起来清雅,却像有的隐者一样,故作清高,其实内心填满了私欲。明显骂他。

蒋琬好笑的摇了摇头,不知她为何要那么的逼迫自己,难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她么,他不想与她争辩,于是就轻轻道:“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这句话说的是少年刚涉足于世,阅历不深,受到不良的影响便小;而阅历丰富,各种奸谋技巧也多。所以,一个坚守道德准则的人,与其过于精明圆滑,不妨朴实笃厚;与其谨小慎微曲意迎合,不如本性疏狂。

商云裳一听,立即就明白了这少年的意思,我故作疏狂,不因你们身份尊贵而逢迎,那是小人之为,我不逢迎正是尊重你们,其实已经是变相认输了。但商云裳心知他心中必非如此之想,见到他那一幅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跟你争的样子,自觉无味,反而激起一股好胜之心,暗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哪些真才实学,莫不是估名钓誉之辈,非得逼你说出真话不可。”

当下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这两句又是出自古书之中,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明显是说他藏藏匿匿,不是君子所为。

情儿等人听了都不由得暗自喹怒,心道这人好不知好歹,公子都已经认输不说了,你还咄咄逼人,真是太过份。只是她们没有蒋琬的吩咐,却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几个人忍不住就对商云裳怒目而视。连李暮晴等人都不由对商云裳的行为有些疑惑,心想这个看起来一直挺平和的她今天怎么会变得这样不依不饶了呢。

商云裳却对几人的目光视如不见,她自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少年便生出要将他击倒之心,笑吟吟的看著蒋琬,倒要看看他如何回答。

蒋琬仍是丝毫不见怒容,只淡淡道:“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为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尤高。浓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好动者,云电风灯;嗜灭者,死灰槁木。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气象,才是有道的心体。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矣,焉得不败?”

他这话也是出自古书之中,说的是面对世上纷纷扰扰追逐名利的行为,不去接近是志向高洁,然而接近了却不受污染则更为品质高尚;面对计谋权术这样的机关手段,不知道它的人固然是高尚的,而知道了却不去使用这种手段的人无疑更为高尚。

浓烈、肥肉、辛辣、甘甜并不是真正的美味,真正的美味是清淡平和;行为举止奇特怪异的人不是真正德行完美的人,真正德行完美的人,其行为举止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好动的人,就像云中的闪电一样飘忽不定,又像风中的残灯孤烛一样忽明忽暗,而一个嗜好安静的人,则像火已经熄灭的灰烬,又像是毫无生机的枯木;以上这种人都不合乎中庸之道,应该像静止的云中有飞翔的鸢鸟,在不动的水中有跳跃的鱼儿,用这种心态来观察万事万物,才算是真正达到了真正符合道的理想境界。

聪明有才华的人应该隐藏自己名位,如果到处炫耀张扬,那么这种聪明就跟愚蠢没有什么区别,哪有不败的道理。

商云裳一听不由得有些恼怒,蒋琬这话说的是:三位公主在侧,他知道却不去逢迎巴结,算得上是高洁之中的高洁。故意把自已的行为告诉别人,觉得光明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君子,自觉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必博佳名。而真正的君子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光明,而去打扰他人,何必一定便要人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万物自流,我自唯我,不必干扰他人。因此,真味是淡,至人只常,君子外表与形为之上,是看不出来的,他们并不客意去追求什么,云止水中,动中有静,君子亦没有一个定数,人皆可为君子,你以这种标准来看我,只是说明自己没有达到道的那种境界而已。

这是说自己的见识不行了,商云裳不服气的反问道:“矜高倨傲,无非客气……”说的是一个人之所以有心气高傲的现象,无非是利用一些虚假的言行来装腔作势。

蒋琬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这女子也不知怎么了,怎么还不肯罢手。忍不住说道:“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刻,是富贵而贫贱其行矣,如何能享?居卑而后方知登高之危,处晦而后方知向明之太露;守静而后方知好动之过劳,养默而后方知多言之为躁。”

商云裳一听,登时脸上变色,想了一想,却又放下,只是瞧著蒋琬的面容不住冷笑,蒋琬这话说的是富贵之家应该待人宽容、仁厚,如果对人过于挑剔、苛刻,那么即使处在富贵之中,其行为和那贫贱无知的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到了低矮的地方观察,才知道向高处攀登弃满了多少危险,到了黑暗的地方才知道当初的光亮过于耀眼;持有宁静的心情,才知道四处奔波的辛苦,保持沉默,才知道过多的言语所带来的烦恼不安。

这话直接告诉商云裳,她对于一个第一次见的人,有些过了,交浅言深,怎么能那样咄咄逼人。过于耀眼,会带来多少麻烦,他不愿与她相争,因为知道过多的言语会给人带来许多的烦恼不安。富贵之家的人,如此不知礼节,那和贫贱无知的人,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商云裳面色忽青忽白,瞪视著面前的这个黑氅少年李四,知道若论斗嘴,自己绝对斗不过他,看到他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忽然心中一狠,面上立时笑靥如花,忽然开口说道:“李四公子眼睛已盲,也需要学那些士人出来赏雪观梅吗?怎么看呀?”

情儿与众女脸上齐齐变色,“铮”的两声,羽然与侍剑的剑齐齐拔出鞘外,管她是不是南唐公主,太尉小姐,只要公子一声命下,她们就毫不犹豫要上前杀了商云裳。李暮晴等人也吓得面无人色,齐齐发白,眼盲天生,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样骂人,就有些太过份了。剑气森然,亭中一时气氛静寂如死,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商云裳一时气愤,说出口之后,立即后悔,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当著当朝三位公主之面,这下麻烦大了,而且她这才发现,对面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以为当作饰物玩耍的佩剑竟然发出了这种凛冽的剑气,这时她才知道惹大麻烦了,只要那个李四一声令下,看那几个女孩的样子,绝对不会顾忌什么南唐公主在此,而外面的那些侍卫全部在十数丈外,就算他们拼死赶到,在这之前,以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只怕都得饮恨剑下。

这时那边的几个侍卫终于发现不对,齐齐奔了过来,羽然身形一晃,商云裳只觉颈边一冰,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就架到了她白玉一般晶莹剔透的颈子上。吓得她再也不敢妄动,这时她才发觉那柄剑竟然是没有剑尖的。只不过此刻她哪里还能想得到其他的事,这剑冰寒如水,其薄如纸,只怕轻轻一动,自己便要香销玉陨。到时就算那队侍卫过来,杀了这群人,又有什么用?是以此刻她一动不过妄动,连连摆手。

羽然冰冷的声音道:“站住,再前进一步,你们便等著收尸吧!”那群侍卫一见此景,顿时都吓得面无人色,停住了脚步,再不收上前一步。只是宝剑齐齐出鞘,瞪著亭中,梅花林中一时猛然冷了下来。

侍剑见状,当即宝剑出鞘,站在李暮晴等人身边,那些女孩则隐隐形成一个阵势,将五人包围在其中。

还是李暮晴最早回过神来,虽然心底也极是害怕,但还是挥了挥手,命令众侍卫不许过来。她转头望向那个斜躺的少年,所有人都知道,此刻,掌握著所有人生死的,就只要这个少年淡淡的挥一挥手。每个人都紧张的盯著那个少年,李四面上却毫无表情,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情儿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他仰起头,面上寂然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亭中萧杀如死的气氛,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吐了一口气,忽然说道:“水不波自定,鉴不翳则自明,故心无可清,去其混之者,而清自现;乐不必寻,去其苦之者,而乐自存。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人解读有字之书,不解读无字之书;知弹有弦之琴,不知弹无弦之琴。以迹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书之趣?”

商云裳默然不语,知道他说的是水没有波浪就自然平静,镜子没有灰尘就自然明净,所以人的心地并不需要刻意去追求什么清净,只要去掉了私心杂念,就自然会明澈清静。快乐不必刻意去寻找,只要远离那些痛苦和烦恼,那么快乐就自然便会呈现。

心中没有对名利等物欲的贪求,就会像秋高气爽的天空和晴朗的海面一样明朗辽阔;在闲坐时有琴弦和书籍为伴,生活就会像居住在山洞中的神仙一样逍遥。

而一般的人只懂得读有文字所写成的书籍,却无法读懂大自然这本无字之书;只知道弹奏有弦的宝琴,却不懂得弹奏大自然的这架无弦之琴。一味执著于事物的形体,却不能领悟其神韵,这样怎么能懂得弹琴和读书的真正妙趣呢?

蒋琬说的是,他追求的只是这种心境,而非外在事物的表像,“看见”并不一定要用眼睛,有眼睛的人看到的,也许不过只是一片梅花林,求的无非心静,而他置身这片花海之中,就已能得到了平静,又何必非要眼睛?

他忽然挥了挥手,说道:“羽然,把剑放下,让她们走吧!”

羽然闻言,怔了一下,但公子的不敢违,只得恨恨然的将宝剑撤下,“铿”的一声,用力插进鞘中,似乎这剑鞘跟她有仇一样。

商云裳惊魂仆定,已经说僵,只得离开,蒋琬在她临走之时,忽然说道:“生长富贵从中的,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必将自烁矣!”说罢便转过身去,静静的站在那里,渊临岳峙,如同一座孤冷的高峰,雪花倾城。

而他身边的那些女孩则无不对她怒目而视。

李暮晴等人也不能再待,商云裳已经走了,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只得也跟著告辞,李暮晴走过来向蒋琬道:“李四公子,对不起,我代云裳姐姐向你道歉!日后若有缘再见,必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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