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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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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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兕在九商手腕上轻声道:“莫怕,咱们自那屋子出来,至今不过半晌,如今若寻到了你阿娘,定然万事还来得及!”

九商方要开口,忽然嗅得不远处幽香大盛。阿娘定然在那里!她登时大急,忙朝那方向迅疾而去。一路只闻风声凄厉,在耳侧响如擂鼓。此时她已然顾不得此处禁制重重,竭力运功同四周相抗衡,待得她赶去前殿之时,只觉着身上无一处不发烫,放佛整个儿要爆裂开来一般。

待得九商终于赶到前殿,正瞧见一张扭曲到可惧的面目,果然是那褪去了假面皮的“姨祖母”。她眉眼本精致妖娆,此时扭作一处,却狰狞无比:“胡淑眉!你可知自己在作甚?”

淑眉静静地立在阶下,身后是三丈高的黄金鼎炉,其中沸腾翻滚,青烟缕缕,十分骇人。她眉目含笑,神情平静无波,放佛从不知面前此人暗害了自己心爱的夫君。九商瞧见那炉鼎,已然觉着怒火中烧——这赤荷,并那底下坐着的一干族老们,竟想眼睁睁瞧着阿娘自己走入那炉鼎之中,以身为引!

九商已然蓄势待发,便等着那赤荷出手,便携全身之力相击,哪怕两败俱伤,亦算救下了阿娘,报了爹爹的仇。只是那赤荷竟一直无任何动作,底下的族老们亦如同被施了定身诀一般,半点动静也无。

九商紧绷着的一根弦渐渐松开,却觉着浑身上下亦难受不堪,放佛在烈火中炙烤一般,真真同梦魇中一般无二!她勉力睁开双眼,正瞧见阿娘口角徐徐漾出笑纹,身遭的幽香愈发浓烈。赤荷似还是不甘心,双目如同淬了毒一般射向淑眉:“你可知道,你这般散功,到了最后便是元魂自爆,灰飞烟灭!”

淑眉不为所动,一双如雨过天晴一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赤荷。赤荷如今被那含了软骨散的幽香定在那镶了紫玛瑙的宽椅之上,只得逞口舌之利:“你才活了多久?好眉娘,你且听我的——当初我在枫雪岭上呼风唤雨之时,你们的二十代先祖还在襁褓中嗷嗷叫唤呢。若真个儿化作了一抔灰,这岭上还有谁会记得你?好孩子,”她俨然换了一副长辈口吻:“你小时候最爱姨母,是也不是?连喜欢上了一凡人都要同姨母悄悄说道,还是姨母替你出谋划策,同那凡人结缘……”

赤荷口内喋喋,心中已然懊恼透了。她活了万年,妖族最多便是这般长的元寿,往后便是元神悄然散尽。可她不肯便这样死了,自心法大成后便偷偷练了阴损法子,终于能借后辈之元身苟延残喘。如今眼瞧着快触怒往生之律,便费尽心机在族子族孙中挑出了骨骼元身最为清贵的淑眉,悉心栽培。后又摧其心志,施展百般手段,便是为了能教淑眉肯死心塌地,作了自己那往生轮回的种子。

是甚处出了差错?赤荷嗅到身遭那雪莲香愈发浓烈,心中终于惶恐起来——再这般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淑眉便会散尽了功力,元身自爆!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不由得暗恨自己太过大意。怎地便信了淑眉真真肯将自己献出来?她试着运劲一回,骨头仍旧酥软不堪,不由得心中暗恨。此时这具身子真真已然油枯灯尽,正等着那雪莲皇丹教自己重塑新身!怎地便在此时……难不成是山神要亡了自己?

九商听着赤荷一顿叫嚣,面色却青紫一片,心中冷笑。她却不信赤荷口中那阿娘会自爆元神的鬼话,还以为阿娘幡然醒悟,肯同赤荷抗衡。她见赤荷面色愈发难看,心中愈发欢喜,脑袋却昏沉沉起来,放佛有万千影子在身侧盘旋。她一时忍耐不住,索性现出身来,望着高踞于座却动弹不得的赤荷,忽然觉着一片酣畅淋漓,狂笑起来。

淑眉已然觉着胸腔中滚热一片,知晓是大限以至,却见爱女从暗处现出身来,心下大急,嘶声喝道:“九商快走!”九商却不知有险,笑颜如花,反要靠近前来拉住淑眉的手:“阿娘,要走咱们一道!”

淑眉浑身上下已然如同业火烧焚,再也止不住,却不肯就此自爆,还盼着能教九商远远走开。她含了一口鲜血,恨声道:“你想让我同你爹绝了后么?!”

赤荷却在千钧一发之时瞧出了绝处逢生的机缘,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展开挪移**,这原先能挪动山河之术,如今不过堪堪将九商移到自己身侧。九商还不曾回过神来,却被一道金丝箍住了身子。赤荷“嘿嘿”冷笑起来:“眉娘,你若是肯瞧见自己的骨血同我一道灰飞烟灭,便尽管自爆了来!”

她话音刚落,脸上的狞笑还不曾收起,九商便听到了一声巨响,如同山崩地裂。原先立于淑眉身后那黄金鼎炉,几乎被摧成一张箔纸,一阵阵罡风几欲将整个青渺峰毁尽。耳边是赤荷的厉声呼喊,族老们的惊恐尖叫乱成一团。淑眉十指飞点,九商左手腕上忽然光芒大盛,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最后只记得阿娘眨着流血的双眸望了自己一眼,随后变成了一缕轻烟散在了崩裂的山峦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原先挂于屋檐之下的倒垂红莲,亦在风中悲鸣消散,终究化作了枫雪岭上一抔尘土。多年后岭上仍有传言,当年赤荷同淑眉一战,整个青渺峰几乎夷为平地。胡淑眉之爱女亦在此战中消失不见,有人道她为凡人夫君所救,有道她已身死,有道为沧澜王带回锦玦岭疗伤,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九商,九商!”芙蓉庄中,白凤树竭力唤道。九商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可是心中苦痛万分,再不愿醒来。阿娘走了……都是自己的错!若当初自己不曾迷了心智,不曾在殿前现身,阿娘是否不会死?她当初为阿娘讨来的几粒黄金粟,还一直藏在心口……只等着将阿娘接了出来,好生用黄金粟调理内息……可如今阿娘不在了!她心中放佛有千百只爪儿在挠着,想沉沉睡去,却总被吵醒。

“九商,云亭兄找你都快疯了!南都并沧澜几个,已然快将整个枫雪岭翻了个底儿朝天,你就快些醒来罢!”白凤树愈加焦急,偏生此时芙蓉庄已然禁闭,它半点消息皆传不出去,却能瞧见外头的光景,只得一遍遍唤着九商。阿兕已然恢复了兽形,沉默地趴在一侧。那日淑眉元神爆裂,它挡在了九商前头,亦受了重伤,好容易在芙蓉庄中养了些元气,镇日里对着白凤树的焦急一概不理。

九商听到“云亭兄”三字,心中又是一痛,想来明之已然知晓了阿娘魂飞魄散的消息了罢?他二人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最后竟换得了这样的结局!

程云亭自同九商分开三日后,已然十万火急求来了南都同沧澜。南都素来不喜程云亭,却比沧澜还要先赶了来。三人在青渺峰一带盘桓甚久,南都竟破例开了天眼。可芙蓉庄威力太甚,南都只能隐隐约约觉察到九商所在,却怎地皆寻不着她。白凤树却是能瞧见外头的光景,故而日夜呼唤。

九商在芙蓉庄中虽休憩许久,仍觉浑身无力。她挣扎着甫一现身,不消一刻便落入了一温暖的怀中。她勉力睁开眼,望着程云亭已然消瘦了一圈的面庞,喃喃道:“明之,明之……”话音未落,她便痛声饮泣:“是我害了阿娘。我害了阿娘啊!”虽后来在芙蓉庄的那段日子里,九商隐隐约约晓得阿娘自己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可阿娘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九商每每想来,都觉得有一把刀子在心中搅动。

程云亭望着九商痛不欲生,亦双眸含泪:“好九商,这都不怨你……”这些日子里,他亦遇到了侮谇岩下的昭平兄妹。那些在心中积藏多年的谜团。一点点解了开来。师娘红颜命薄,师傅亦英年早逝,教他心中愈发怜惜九商,五脏六腑焦急如焚,却遍寻不着。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虽已消瘦不堪。却教他心中一块大石重重地落了下来。

九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望着身侧一身银甲,小腹微微隆起的沧澜。并温润如玉的南都,差些又落下泪来。南都不疾不徐,柔声道:“好容易才寻到了你,可莫要再哭了。”他伸出手来,掌中赫然是枚小巧的水晶灯。见九商不解。他便俯身握了一把流沙,装入那水晶灯。抬首细细解释道:“令堂虽在青渺峰上逝去,如今这山峰之上一尘一土皆带了她的印记。这盏魂灯虽不能教人元魂聚集,到底能现出个人影儿来,亦可聊作解忧。”

九商这才明了,不禁心内感激,谢了又谢,小心翼翼将那魂灯贴身藏好。又望一眼沧澜,哭一回,笑一回道:“如今英姿勃勃的沧澜王亦要当娘亲了!”沧澜面上微有晕红,脆声道:“你也莫要打趣我,将来调理得好了,定然能同程兄多抱上几个!”她有意要教九商快快自丧母之痛中走脱出来,故意连珠炮儿一般道来,竟是丝毫不脱当年的泼辣爽利。

程云亭见九商面上微微带了些笑意,心中舒了一口气,方想开口,却见南都神色一变,猛地将衣袖震开,卷起一阵尘土飞扬。他一行四人原在一处略凸之高地上,兼之先前青渺峰上草木尽数毁去,此时居高临下,正是一览无余。九商如今法力甚弱,瞧不出端倪来,忙问道:“南兄,可有甚不妥?”

程云亭亦面色肃然——他竟又觉察到了厉荷在左近,这已然不再是幻觉抑或巧合之谈。他同南都互换个眼色,倒是从不曾有过的默契。南都悄悄对程云亭打了个手势,口中却宽慰九商道:“不过是些余孽宵小之辈,如今已然躲远,不值当你为此耗费心神。”程云亭亦将九商在怀中换了个睡法,一面掌中暗暗蓄力。九商闻言,方要沉沉睡去,耳中却有一线呼啸,只奔自己心口而来!

南都同程云亭本就绷紧了弦,如今见对方上钩,立马出手,不过黑影闪动,须臾一瞬,九商睁眼时便瞧见了一满面怨毒之人,正是消失许久不见的厉荷。九商吃惊地望了一回程云亭,半晌才轻声道:“原来……你真个一直随着明之同我。”

厉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后忽然放声笑道:“小狐狸,如今你可信了一语成谶?当年在灵毓山之外,我便将你阿娘踩在脚下,如今你瞧——”她用尚且自如的双足狠狠在沙土之中蹂踏:“你阿娘灰飞烟灭,化作尘土,可不就在我足下粉身碎骨?”那口气极为怨毒。

九商静静不答,只是牢牢盯住她的面部。厉荷口中胡乱叫骂一回,不消一刻,她面上已现疯癫之色,双眸乱转起来。南都怕她有异动,控着她双手双足,不教她自由。只见厉荷忽然面色一变,尽是讥诮刻薄:“怎地,南都儿,你为了这小娘子第二回开了天眼,可真真是忘了你的阿琛?”

九商望着她眼神中变幻莫测,忽然想到了幽兰谷中的陆悯柔。眼前的厉荷,口气神色,无一不像姮娥!她脑中陡然浮现出当初的情形来。残月之夜在宝春凹同姮娥一战,后沧澜手下兵士来报,道再不寻到蛇王的尸身……厉荷又消失了那般久……厉荷本已被南都废了七成功力,后来却能顺着她同明之的足迹一路自锦玦岭追上枫雪岭来,她怎地会有这般大的本事?

放佛一线明光在九商识海中亮了起来,虎啸岭上带了蛇毒的囚龙草,霞影峰上一闪而过的黑影,枫雪岭上明之三番五次的疑惑……她挣扎着从程云亭怀中坐起,正将厉荷半幅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恨捕捉得清清楚楚。九商凝望她片刻,忽然出声道:“南姮娥。丧家之犬的滋味如何?”

此语一出,厉荷猛地抬首,目光直欲噬人。连一旁的程云亭。并南都沧澜二人,皆惊愕无比。程云亭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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