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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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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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微微一挺胸道:“韶郎君……你可肯带奴出这灵毓山?”

再后来,春华心里总存了个念想,她得了韶郎那个虽含义模糊,却携着一线曙光的许诺,亦将韶郎视作了主心骨。只是世事无常,曾经那个笑起来如同初冬暖阳一般的年青郎君,已然成了一具躺在自己面前动也不动的尸体。

九商望着春华那不哭不闹的模样,心中颇有些凄凉。足下这块青石板并不宽阔,仅容四五人可立足,且韶郎如今占了大半数,又添了个程云亭,更是拥挤过甚。九商放下神识往那云山雾罩的山涧中瞧去,竟探不着底,心下便有些肃然。当年传说枫雪岭乃是风水宝地,狐族靠着此处硬是在金狮崖同虎啸岭当中稳坐千万年,并非没有道理。

春华的手细细地抚上了韶郎发青的面庞,低声喃喃道:“若是教我早些儿遇上你,那该多好?方才若我不曾将你带出霞影峰,襄南郎是否便能留你一条性命?”

九商侧耳听去,身周隐隐还有滴水之声,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儿,无端教人觉着沁心的凉意,放佛是上头的雪水融化了,在此地汇作了一处。九商身后便是湿漉漉的青苔,又滑又腻,她竭力缩着身形,好教程云亭站得舒服些儿。山岩罅隙那处,已然没有了襄南的嘶吼,想必是发觉徒劳无功,已然离开。

程云亭垂着眸子,慢慢将手朝九商处探了过去,紧紧攥住她一只冰凉的柔荑,再不肯松开。他原先滞留在芙蓉庄中,颇觉这爱耍心眼子的婢女十分可恶;如今见着了本尊,不过是个极年青的小娘子,一头乌发乱蓬蓬地已然被山风吹散,如今正失魂落魄地望着躺在青石板上渐渐冰冷,已然死去多时的意中人,任他有多少不满,如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心中苦笑,平素里总觉着九商心软耳活,在霞影峰上更是有些拎不清,执意要救这小婢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软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知过了多久,程云亭只觉着足下微微有些发麻。那春华一直跪坐在青石板上,如今只怕是双腿都冻得木了。九商望了一眼程云亭,知晓他并不愿自己同春华多有纠葛,便转首朝春华道:“你如今……该如何?”话中带了些关切,却亦有些迟疑。她同程云亭是必须要往枫雪岭上方去的,可如今岭上情形一概不知,加之春华势必不肯弃了韶郎而去,带上春华并不是甚么上上之策。且九商自入了枫雪岭,一直心跳如鼓,血脉中有如洪荒奔腾,放佛亦知晓如今已然到了故地。想到先前噩梦中所见,漫天业火,无端地又教她心中不安。

春华缓缓动一动眼珠子,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道:“多谢恩人一而再,再而三相救。只是我如今并不想随着恩人一到往前去……韶郎乃虎族睥雄后人,定然要葬在霞影峰上的。”她扭头朝身后那山岩罅隙瞧去,平静道:“这禁制,只怕是单为虎族人所设。”

见九商同程云亭面上皆有讶色,春华苦笑一声道:“二位莫以为我是傻子,我不过是在术法上无甚天赋罢了。这禁制我曾听襄南郎提及过,且方才在隙口我只觉着有一股漩力阻着韶郎入内,韶郎后来……便被我一道带了进来。”

她话中含糊,九商却明白了十之七八。那禁制既只对虎族人有掣肘,如今韶郎已死,春华不过是一介红尘中人,要出此处定然再无阻碍。九商呆呆地望着春华将青石板上的韶郎负在背上,沿着石板同罅隙只见那一掌来宽的小道上而去,不由得叫道:“这里一步错,便回不了头的!”

春华将背上的韶郎往上托了一托,低声道:“恩人莫担心,我常背着一人高的药篓,攀着藤蔓在险壁上蜿行。”她的面上忽然现出一个甜蜜至极的笑来,放佛韶郎还活着,正同她一道并肩行在漫山香花之中。程云亭几乎怕她得了失心疯——眼前这小道上可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她此时失足跌落下去,九商不就白花费那般多心思救下她!

偏生春华一步步走得极稳当,九商望着她愈来愈小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她亦不是山神,能教人人均能如意。九商忽然想到袖中藏着的虎啸岭地形图,忙取了出来,卷缩作一只簪子模样,极轻柔地飞到了春华发髻之上。春华的背影丝毫未动,放佛并不曾觉察。只见那罅隙中透过的微光一暗,春华便再不见踪影。

“这之后便要瞧她的造化了。”九商望着春华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的小小背影,心中有些酸涩。程云亭忙紧紧攥住她的手道:“如今不是替她神伤之时……待咱们出山时,若还有机缘,定去虎啸岭再寻她一寻,可好?”

九商哪里不明白这等道理,自己亦想振作精神,却一阵头晕目眩,缓缓滑到在那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上。程云亭有些慌神,忙顺着她半俯下身子,唤道:“九商,你这是怎地了?”

借着先前那山岩罅隙中的微光,程云亭瞧得分明,九商面上泛出了些潮红,放佛受了病一般,双眸亦无半点神采,口中只是喃喃道:“红莲……业火……”

程云亭迟疑半晌,将她竭力托入自己怀中,低声道:“甚么业火?”

九商身子一斜,差些自青石上滚落开去。她似乎又回到了先前那些个噩梦之中,漫山遍野皆是热浪滚滚,放眼看去,竟是无处可逃。耳边似乎还有明之的温柔之声,可怎地也望不到人在何方。她隐隐约约觉着四周是滚热的,可心里却是冷的,放佛那万年不化的冰窖。方才春华的身影幻作了阿娘的纤弱背影,背着爹爹一道出了枫雪岭;四周景致又一转换,一峨冠博带之人,同伙伴在山间竹林中填词痛饮,慷慨而歌;又一变,如花一般的小娘子同年青的郎君在盛放的雪莲旁相偎缱绻,似乎再无甚能将二人分开。

九商额头滚热,程云亭心中亦忧虑不堪——这巴掌大的一寸地儿,随时皆有可能滚将下去。且外头的天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此间在夜里定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恨如今不能将九商带入芙蓉庄!程云亭一手紧紧揽住九商,一手将自己的外袍解了开来,吃力地将袍子垫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好教九商躺得舒服些儿。他又借着一丝余光,将山岩之间的一株半枯藤蔓扯将过来,念了引火诀,作个鄙陋的火折子插在一旁。

九商隐隐觉察到了身侧的火光,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将脸侧了开去。程云亭正借着那点微光在袖袋中翻检清心丸,好容易寻到了一颗,忙喂到九商口中。此时他背贴山岩,那股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教他胸腔中那片旧伤隐隐痛了起来。

九商放佛在一片赤色红莲花中走过,足下一阵阵灼痛,忽然口中生津,如同饮了什么琼浆玉液一般,又放佛在药泉中沐浴过一番,浑身的经脉皆舒展开来。她心中一宽,便要沉沉睡去。程云亭见她面上的潮红微微褪去,长长出了一口气。

程云亭疲倦至极,第二日再次醒来时,九商仍在自己怀中沉睡。眼见不远处那山岩罅隙中已然透过微光,身下的青石亦不再冰寒,程云亭微微动了动已然麻木的身子,九商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望着只着中衣,面上乌青的程云亭,九商吃惊道:“明之,我这是睡了多久?”她一探手,在身下摸着了程云亭的外袍,心中滚过一阵暖流,忙忙携了他的手转身入了芙蓉庄。

程云亭胸腔之中隐隐作痛,知晓自己是旧伤复发,嘴皮子翕动一回,却怎地都说不出话来。九商见状,忙引了莲湖水到炼丹房中,引了金乌火来烧滚,又运转了极阴之气将那浴水兑得半温。又助程云亭除了外袍。程云亭甫一踏入那水中,只觉着热流自经脉中涌动,浑身毛孔皆舒张了开来,舒服地打了个哆嗦。

将脑袋狠狠地浸在水中半晌,程云亭抬起头来长舒一口气,望着对着博古架出神的九商道:“怎地面色还这般不好?”

九商微微侧了脸,低声道:“不知为甚,这回梦中之景太过鲜活,有一度我甚至以为自己葬身火海,虽能听见你的声音,却怎地都寻不到你的踪影——”她将博古架上盛着漫天莲的黑陶罐拿在手上,目光中多了一丝忧虑:“如今我已然身在枫雪岭之上,按说该有重回故里之感,可除了先前在入岭之时体内气息有些异样,在岭上我只觉着……放佛入了一处从不曾踏足的地境。”

程云亭听了她这番话,无意识地撩拨着身侧的莲湖水,亦微微蹙了眉头:“先前咱们在幽兰谷,你被囚龙草啮伤的那回……是不是也梦到了这般场景?”

九商细细一想,道:“那回虽梦得可怕,却不曾这般身临其境。另外,咱们这回可要将芙蓉庄中能带出的皆携在身上,万一在前方遇上了甚么禁制,一时不察可是处处掣肘。阿娘她……”九商目中微微有些水光,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来,程云亭忙伸出一只手来替她拭去眼角的微湿。

“我在枫雪岭上长大,血脉中自然有岭上的气息。如今回来,却丝毫觉察不到一丁半点……只能说是因为岭上被设下了挪山大阵。”九商微微一偏头,轻轻地握住了程云亭的手,凝声道:“若阿娘如今……我甚至不敢再往前走,生怕……发觉那梦是真的……”她不敢再说下去,程云亭听得心酸至极,忙道:“我知晓,你是担心……”他到底不忍再说下去,只得安慰道:“虽说时日过了这般久,但事未必没有转机。师娘那般坚韧,定然无恙。”

待程云亭沐浴完,整个炼丹房中皆暖洋洋一片。九商的额上亦蒸出了汗来。二人索性和衣而卧,在炼丹房中央躺下,隔得不远,九商还能闻到博古架上丹药的清香。耳边传来程云亭缓缓的呼吸之声,九商心中却乱如麻,放佛又回到了当年还不曾入灵毓山之时,自己怎地都无法修炼大成的光景。

都道母女连心,当年她在枫雪岭上,虽不能常常探望阿娘,阿娘处境好坏她却心知肚明。当年,只要九商还能闻到岭上的雪莲香,阿娘便一切都好。可如今时隔这般久再回来,不但山间地理变得极为陌生,连那曾经最熟稔的那股幽香亦消散殆尽。想到白凤曾经道,枫雪岭上光景十分险恶,它的叶子竟飞不上去;又忆起沧澜曾道,如今的枫雪岭已然不再是曾经的枫雪岭,外人皆无法探知个中消息……她一颗心直往下沉。枫雪岭上变了天,那阿娘如今在何处?身侧的明之已然睡熟,九商索性悄悄起身,披了衣往冰晶阁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时隔多日,冰晶阁中仍旧一派静谧祥和。九商曾去过奢海之底,那地下虽安静,却是睨兕一脉的葬骨所在,教人无端心中多了一番肃穆庄重。故而如今九商再见到了冰晶阁,心中已然宁静平复了不少。她悬浮于空,静心打坐半晌,忽然听到左手腕上的镯子中有些异响。她忙将镯子里那只雕花牡丹匣取出掀开,正瞧见水镜中柳臣安一张略有些消瘦,且百无聊赖的脸庞。

“九娘子?”柳臣安甫一见到九商,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不少,倒将九商唬了一跳,雕花牡丹匣子差些儿脱手而出。柳臣安的眉目当中渐渐涌起些微欢喜来:“你……你怎地现身了?”

九商将那墨晶水镜捡了出来,颇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在水镜中唤我么,怎地问出这番话来?”→文·冇·人·冇·书·冇·屋←

柳臣安面色一红,心道,我哪一日不对着水镜念叨你?不过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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