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凰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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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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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一抹纤细身影忽然从门后出现,高永寿喊完一声后,也不看张嫣,盯着地面,顿了顿,鼓起勇气小声说道:“玄武门。”
    张嫣匆匆道了一声“多谢”,顾不上再多说些什么,迅速转身便去,凤冠上嵌连着的珍珠宝石随着她的动作重重颤动。
    抬步撵的宦官们在张嫣的催促下,脚下生风,道路两侧的景象飞快向后退去。但张嫣犹觉得不够快,真恨不得能够长出鸟儿般的翅膀径直飞过去。
    玄武门伫立在夜色下,在庞然威武的城墙底部,除了守门的护卫外,还有两个人影,远远看去只不过是几个黑点,似乎正在跟护卫说着什么。
    眼见护卫就要放他们出去,张嫣急了,叫道:“邱贵!”
    以往机敏的邱贵却不知怎的,闷声不响。反倒是语竹见他不开口,即便朗声大呼:“皇后娘娘到——”
    来到他们面前,月光的清辉下,张嫣清楚看到,其中一个宦官的肩头倒驮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上未着寸缕,不过用锦被随意包裹住了身子。锦被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刺得张嫣眼睛发痛。
    如此眼熟的体态,不是王宛儿又是谁。
    两个宦官在张嫣跟前一同跪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张嫣似乎全然未听入耳,只是盯着被驮在肩头的王宛儿,木然道:“放下。”
    两人飞快对视了一眼,不敢不从,磨蹭着将王宛儿的身子放在地上。女子被放下,浑身软趴趴地,柔若无骨,被宦官小心翼翼扶着,才勉强能在冰冷的地面上保持坐姿,头颈深深垂下。
    张嫣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她久久地站着,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后,握着拳头,蹲了下去,靠近王宛儿。
    “娘娘……”那宦官出声,想阻止张嫣的动作。
    然而来不及了,张嫣已经捧起宛儿的脸庞。
    她见到了生平仅见的可怕景象——王宛儿的双眼处,只剩下两个翻着碎肉的深深血洞,血液从血洞中顺着苍白的脸颊四流开来,张嫣的手指上也沾上了王宛儿的血,似乎还带着热度。
    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见到一具美丽的尸体,却未想到入目是如此的血腥残忍的画面,完全超出了张嫣的接受程度。
    乍见此情景,张嫣惊惧与悲痛交错,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闪过从前王宛儿温柔的笑脸,气血难以抑制地从胸口上涌,眼前登时一黑,失去了意识。

☆、46。翊坤之乱

如晴认识丝梅,还是在初被连坐入宫为奴时。
    因为戴罪的身份,如晴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丝梅比她大十岁,当时在内廷里颇有人缘,主动挺身而出保护柔弱无助的如晴。那之后,如晴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新帝登基后,丝梅被指去给初入宫的王才人当贴身宫女,如晴因为年龄还小,便在张才人宫中当低等宫女。
    再后来,一场大火,圣旨来了,王才人变成了王如妃,张才人变成了张皇后。
    今夜皇后是被几个太监抬着回来的,随着昏迷的张嫣回到坤宁宫的,还有王如妃的死讯。
    如晴大惊,趁一宫人手忙脚乱没人注意她,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明月看起来比路侧的宫灯还要亮,比平日里洗漱的脸盆还要大。如晴小心翼翼跑在宫道间,她的恐惧与担忧在月光下暴露无遗。。
    如晴不敢从隆福门走近路,因为越接近乾清宫的地方守卫越森严,只好从坤宁门出去,沿着红墙绕个圈子去翊坤宫。然而还未靠近红墙的转角,已然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呼喝声,哭喊声,和翻砸物件声。
    王如妃戴罪,可段纯妃还在啊,她竟任由他们在自己宫中撒野也不吭一声么?
    如晴警觉地放缓步子,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贴靠在墙上,探头看出去。
    声音的来源果然是翊坤宫。如晴看过去的时候,打砸声已经停止了,但哭喊声变本加厉。有个身着侍卫服饰的人领头走出了翊坤宫,身后陆续跟出来了十几个佩刀侍卫,其中有些人手中缚着宫女或是太监。
    他们出了宫门后,便朝拐角这边走来,如晴猜测,他们要去往玄武门,将宫女太监们都交给司礼监的暴室处。
    如晴赶紧缩到一盏宫灯的石座后方,她身材极瘦小,藏了个严严实实。
    一行人并未注意拐角后面,径直向前走去。她看见领头的侍卫手上拿着一件衣服,粗略看颜色,跟侍卫身上穿的是一样的。她还看见平日里服侍王如妃的宫女太监们,有些被侍卫扯着头发,有些则粗鲁地被推着,一行人哼哼唧唧、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全是些背影,也看不清谁是谁,但如晴从一片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中听到了丝梅的声音。
    丝梅声音中那种尖刀般恐惧抵住了如晴的喉咙,如晴几乎呼吸不上来,嘴角不自觉抽动着,只好抬手紧紧捂着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她眼中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
    如晴最终没有哭出来,她五指用劲,深深陷进脸中,她抬头看向天空,让眼中的水汽渐渐消失在空气中。父亲死前常对她说,哭没有用,如晴在心中一字一句地告诉自己,泪水一点用也没有。
    待夜幕重新安静下来后,如晴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她蹲在宫灯旁,心中暗想,王宛儿其身不洁,才惨遭厄运。而方才找到的衣物,是证明王宛儿私通侍卫的铁证。那么丝梅作为贴身宫女,包庇主子,其结果必死无疑。想到此处,她喉头又忍不住涌起一阵酸涩。
    但如晴十分清楚,即便王宛儿确是那样的人,丝梅也绝不会如此糊涂,其中必有冤屈。
    如晴还清楚一事,暴室的狱卒向来好吃懒做,如不是直接受令,绝不会连夜用刑申人。
    也就是说,从玄武门开放出入到狱卒们起身前,她大概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见丝梅最后一面。不到半个时辰,见她又有何用?如晴也不知道,但如要她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等待丝梅的死讯,她做不到。

☆、47。口述事实

张嫣闷哼一声,清醒过来。随着意识恢复,可怕的记忆也随之恢复。
    只要闭着眼睛,晕倒前所见的那幅景象便盘踞在眼前挥之不去。于是张嫣强撑着睁开双眼,日光灼痛了她的瞳仁。
    “娘娘。”张嫣听到床侧有人如此叫唤。
    她用劲眨了好几次眼睛,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她侧转过头,她看到了如晴在茶台旁倒水的背影。
    “娘娘您终于醒了。”如晴快步接近,一边手脚麻利地复张嫣半坐起来,一边递了茶水到她嘴边。
    张嫣心情低落,不想说话,垂眼就着如晴的手喝水。
    如晴自顾自地在旁说开了,“娘娘昏睡了一整晚加半个白天,现在正是中午时分。语竹姐姐很是疲累,奴婢便劝她先去休息了。奴婢答应她,等娘娘一醒来便唤她过来。”
    那么你现在怎么还没去?失去了开口力气的张嫣默默在心里说道。
    如晴却像是听见了张嫣的想法一般,“所幸您醒得早,奴婢有一事要私下禀报您。”张嫣听得她语气有异,正好奇间,如晴突然间跪了下去。
    张嫣这才发现,如晴眼中竟然有泪花闪动。
    虽说身体并未受伤,但张嫣此时实在提不起劲离开坤宁宫,便任由如晴讲了下去。
    “昨夜在翊坤宫中搜出一件侍卫上衣,今日一早便有个侍卫主动出来招认了与如妃……王宛儿有奸情,人证物证俱在。可奴婢去寻了曾服侍王宛儿的丝梅姐姐,她告诉奴婢,王宛儿是被奉圣夫人冤枉的。”
    张嫣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她盯着如晴,如晴忙继续道:“丝梅以性命担保,王宛儿绝对是清白的。只是侍寝那日,有一个嬷嬷自称是司礼监派来的人,要检查妃子的身子是否完璧,两人并未起疑,想来便是那时着了道。”
    “丝梅告诉奴婢,王宛儿十分畏惧奉圣夫人,但终究还是惦记着您救命的恩情,不愿听夫人教唆反去害您,说是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张嫣心中酸涩难抑。
    她怎会不知宛儿有多害怕客印月的淫威。记忆中的片段忽然清晰了起来,写傀儡戏时,宛儿曾来找过自己一次,但不巧被王安的消息打断了,她便没能将要说的话说出口。那之后也没多加留意,若是自己多问那么一句,或许今日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再者,没有问过她意愿,安排她侍寝的人也是自己。却未想深一层,妃嫔侍寝之事经手司礼监,自然魏忠贤会得知,客印月也得知。是自己亲手将她推下了深深的悬崖!
    如晴的话音不绝,“这件事已经折了一个无辜的王宛儿,还有她一宫无辜的下人。”如晴再忍不住哭腔,“娘娘仁慈,奴婢斗胆请娘娘为她们求回一个公道。”
    若不是张嫣的眼睛还睁着,时不时轻眨一下,如晴一定以为她睡着了。直到讲完了最后一个字,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如晴也因着这份沉默而忐忑不安。
    “宛儿。”终于,张嫣哽咽说道,同时,一行清泪从她的面颊上滑下。
    接着她将泪水抹去,说出了如晴预期中的那句话,“本宫要去见皇上。”

☆、48。辽沈失陷

杨涟刚去过内阁一趟,现下一路从内阁急步到乾清宫门前,虽说不至于气喘吁吁,但膝上带了些酸胀感。他慨叹,总还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比当年了。
    乾清宫总管方成盛恭敬地迎了上来,他还没开口,杨涟就已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杨涟一向都自信于自己鉴貌辨色的本事。
    “杨大人,皇上现下暂且不方便见您呢。”果不其然,杨涟又一次猜中了。
    杨涟扫了一眼门口,十几个不属于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在外头候着,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机灵相的宫女。杨涟问道:“谁在里头。”
    “皇后娘娘正陪皇上说着话。”
    张宝珠小丫头,这倒是出乎了意料。但杨涟不过怔了一瞬,便皱起眉头,语气严肃,“辽东军情急报,皇上也不方便听吗?”
    方成盛面色一敛,忙进去回报。
    方才听到‘皇后’这个称呼,杨涟有一丝不习惯,很难将其与记忆中的小丫头张宝珠联系在一起,虽然她位极中宫这事或多或少都跟他自己脱不了干系。
    方成盛很快便出来了,“杨大人,请您快些进去。”
    入到暖阁内,两道目光一起迎接了杨涟。
    朱由校的那道目光是杨涟再熟悉不过的漫不经心,而许久未见的张嫣,她眼内的情绪要复杂许多,既有再遇亲人的欣喜,又有不知原因的愤恨与悲伤。
    杨涟此刻内心沉痛,不着痕迹地冲她点了点头,便算是示意。
    张嫣和朱由校坐在榻上,而那个皇上的宠监高永寿在皇上身后垂首随侍。杨涟上前行礼,但行完礼后,朱由校迟迟未发问,屋内只有轻微吃东西的声音。
    抬眼看去,朱由校正专心吃着案几上的葡萄。张嫣侧头看了朱由校一眼,又将目光拉回杨涟身上,无奈出声问:“杨大人,辽东军情如何?”
    杨涟双手作揖状,沉声道:“千里急报,努尔哈赤率六万骑兵,与城中细作里应外合,沈阳辽阳先后失陷,我方十余万守军全军覆没,守将贺世贤于袁应泰战死。”
    “十余万人……全部都……死了吗?”张嫣吃惊道。
    杨涟缓缓点头,张嫣眼中流露出哀切与无奈。
    过了一会后,她问道,“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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