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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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婚约-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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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以后,他把查多罗夫人写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就是查多罗放假回家跟他父母谈论“黄昏宾果”的那封信:  你们说得对,我看到的一定都是梦中的事。虽然我看到雪地上有五具尸体,可是其中有一具,甚至可能有两具,不是我意料中应该在那里的人。  他说:“这一段我实在不懂。我不知道查多罗星期一早上又回到‘黄昏宾果’战壕去了。我们那时候在德军的第三战壕,约在‘黄昏宾果’右方三百公尺,前方一公里左右。如果我们要到后线去,一定会抄近路,而不会跑回‘黄昏宾果’。”  玛蒂尔德问他:“还有谁在那个星期天晚上星期一早上回到后线去过?”  “我不记得了。我自己就回去过。有时候是为了运送伤兵,有时候是为了找填饱肚子的东西。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自己是绝对不会在炮火下还特别去绕远路的。”  他想了一阵,然后说:“其实,很多人在星期天晚上都必须回到后线去。不是把犯人解押回去,就是回去拿火药子弹,帮炮兵队的忙。当法华尔中士长担任起指挥任务时,我们大家都有点弄不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其实,他是个头脑清醒、临危不乱的人。后来,我们在‘圣母道路’战壕一带作战时,他是我们的上尉指挥,处事从容果断,很有大将风范。”  “你告诉过我,有人说星期一早上看到玛奈克躺在雪地上的尸体,背上被一颗‘信天翁’的子弹穿过。这个人绝对曾回到‘黄昏宾果’才能这样说。他是谁?”  塞莱斯丁绝望地摇着头。在那段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事件。他只记得天又开始下雪,可是他想不起来是哪个战友告诉他这件事的。他甚至不能确定跟他说起这件事的人是不是那个亲眼看到尸体的人,还是只是复述别人的话而已。    
食堂飞贼(6)
他又想了一阵,然后补充说明:“你知道,查多罗的母亲很可能误解了她儿子的那句话。  我们了解的很可能跟查多罗想说的有很大距离。查多罗也许要说,在那五个死刑犯里,至少有一个,或有两个,根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处分。查多罗指的可能是你的未婚夫,因为他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另一个指的可能是‘爱斯基摩’,因为他坚持他是无辜的。”  玛蒂尔德同意查多罗那句话也许被误解了,但不可能被误解到这种程度。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只需要看看维罗尼卡·帕萨望的信,还有玛蒂尔德记录下来的,有关维罗尼卡和丁娜·隆巴迪一九一七年三月见面时的谈话,就会明白。丁娜去找维罗尼卡时,只距“黄昏宾果”事件发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塞莱斯丁说他已经看完这两封信了。他说,各种各样的女人到各个营区去,都是为了寻找她们失踪的心上人。她们经常上营区士兵或当地居民的当。那些人随便捏造一些她们想听的消息,然后用这些假消息跟她们交换几个硬币,一个表,或者一些好处。塞莱斯丁不愿意讲粗话让玛蒂尔德听了不舒服,可是,战区的那些人的确用一个极为肮脏下流的名字来称呼这些可怜的女人。他常常听到那些人跟别人吹牛卖弄,说他们如何免费和一个轻信他人言词的上流社会小姐睡觉,或是某个像丁娜·隆巴迪这样的年轻女人。  他在那堆纸里找了一阵,抽出一张玛蒂尔德的画图纸来说:“你看,你自己也说丁娜·隆巴迪一定搞错了。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她那宝贝安琪跟另外四个死刑犯一起被押解到‘黄昏宾果’,那四个人中的一个脚上穿着从德国佬那里抢来的军靴。然后她不知道从哪儿又打听出来,穿德国军靴的是‘爱斯基摩’。之后她又打听出来,星期一早上,一个在‘黄昏宾果’受伤、穿着德国军靴的士兵被送到巩布勒的救护  站,而且跟他一起被送到救护站的,还有一个‘黄昏宾果’的年轻士兵。因此,她推测那个穿军靴的,一定就是‘爱斯基摩’,而那个年轻人可能是她的情人。她的推测完全错误。你说对了。穿着德国军靴的是班杰明·高尔德下士;至于那个年轻的,我知道是谁,是一个从夏朗德来的。跟我一样,是一个一九一六年入伍,绰号‘拉侯歇尔’的人。我可能从来没听过他的真名。那天夜晚,他们两个的任务是把德国战俘押解到后方去,可能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被机关枪的散弹射中而负伤。我在战壕里时,听到在路上遇见他们两人的救护兵问我们,高尔德下士是不是属于我们这个大队的。  救护兵说,他头部中弹负伤,血流如注,可是,他肩上驮着一个情形比他还要糟糕的年轻人,那个人的绰号叫做‘歇尔’还是‘拉侯歇尔’什么的。高尔德下士脚穿一双德国军靴,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救护站走去。”  玛蒂尔德沉默不语。塞莱斯丁继续看着玛蒂尔德那堆纪录。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有关班杰明·高尔德去世情形的记载,说他在没来得及撤退以前,就被轰炸巩布勒救护站的炸弹炸死。看到这里,他说:“可怜的‘硬饼干’下士!我从来就没有看他笑过一次,他整个人就像阴霾密布的天空,从来没有晴朗的时候。可是他是个好人,我也从来没看过他找任何人的麻烦。”  他想着“硬饼干”。烟已经抽完了,他一会儿把烟盒捏成一团,一会儿又用手掌把皱成一团的纸抚平,一边说着:“有一次在营区里,我看到他在修理一把椅子。他修理的时候,我跟他聊天。他告诉我他有个太太,还有五个小孩。他还把五个孩子的名字一一念给我听。  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我惟一记得的只有他的手指头,就像一双珠宝匠的手一样。我从别处了解到,在这场可恶的战争以前,他算是巴黎木匠界的翘楚呢!”  玛蒂尔德说:“菲德里克、玛婷、乔治、诺艾咪、爱莲娜。在橱子左边抽屉里,有一包已经开过的烟。西尔万戒烟以后,就把那包剩下的烟留在那里了。”  下午时分,玛蒂尔德移到另外一个阳台上,再度尝试替猫画像,可是,这次没有用到模特儿。小猫们不是到树丛里去玩捉迷藏,就是跑到什么地方去睡午觉了,一个也不在眼前。塞莱斯丁则把玛蒂尔德的那些信件念了又念。当他看到那些有关他事迹的信件和记载时,特别声明:“这些都是假话。我是很混得开,可是我从来没欺骗任何人,而且我向来有借有还,投桃报李。就拿那桶汤来说吧,其实根本不是一桶,而是一大锅,里面的汤顶多只能装满两个大瓶子而已,而且我跟伙食房里的那些厨子都是好伙伴。他们说的没错。至于从参谋部那里偷来的大餐,有人能说我做得不对吗?我队上的伙伴是绝没有怨言的。大餐的美食包括一条肥美的烤羊腿,外焦内嫩,入口即化。还有糖水蜜桃,简直人间少有。这些东西在我们肚子里,总比被那些伪君子吃掉好。我还给了那个透露消息的士兵三包好烟作为报酬呢。”  看了一阵子,他把藤桌上的纸全部推开,咒骂了一声“他妈的”,说他头涨得像个冬瓜,说他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对什么都存有疑问,包括他目睹耳闻的那个混账星期天发生的所有事。但是,不管他如何存疑,有一点他是绝对能确定的,那就是在那五个被丢到雪地上的死刑犯里,如果有一个能逃生的话,生还者一定是“那个人”。    
食堂飞贼(7)
“为什么?”玛蒂尔德转向他,用一种很僵硬的口气问他。  他看起来很累,双颊发红。听到玛蒂尔德的问题,他耸耸肩,没有看她,回答说:“因为你那些文件里所谈到的战争,跟我知道的完全不同。我甚至怀疑我打的那场仗,跟你们所谈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回事。”他这次又大声说了一句粗话:“他妈的!”说完以后,他感到惭愧了,平静下来。玛蒂尔德仍然注视着他,画笔举在半空中。他低下头来,说:“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谁想逃生,惟一的办法是立刻找个洞躲起来,而且必须大气一声不出,就像法福里上尉告诉他们的一样。他必须在洞里躲整整一夜,然后整整一日,绝对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渴了或者饿了就吃雪,在洞里方便,而不是像‘六分钱’一样,站起来高歌《樱桃时节》;玛奈克堆了一个雪人;‘普通法’嚷嚷着要投降;‘爱斯基摩’向双翼飞机投了一颗手榴弹。算来算去,五个人中只有‘那个人’可能侥幸逃生,因为他是五个人里最强壮的,最安静的。我在掩蔽壕里就注意到他的举止,后来又有一些别的机会观察他,知道他有这些别人没有的特点。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也没逃出死神的魔掌。我们那天根本就是生活在枪林弹雨中,天上不知掉下来多少炮弹。你懂不懂?‘黄昏宾果’和战壕前的‘无人之地’不知落下了多少吨火药。就说我们好了,我们的掩蔽处总比那五个犯人好一点吧,可是我们不知牺牲了多少兄弟,最后还是不得不撤退。”  任何人的厌倦感都影响不了玛蒂尔德追根究底的决心。这点可能跟她的命运有关,因为长久以来,她自己就是在“连一根脚趾头都不能动”的情况下,完成了许多事情的。可是她对塞莱斯丁越来越有好感,所以她很愿意让他去休息一阵子。  既然头涨得像个冬瓜一样,塞莱斯丁就跑到湖边去泡泡水。她从卧室的窗口望出去,看到他穿着一条西尔万的背带游泳裤,在湖里游泳。他游得相当好,可是没有玛奈克那么好。  她突然想到,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游泳了。其实,说得正确一点,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脚踝上绑着软木块,在湖上浮水了。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听一次玛奈克在湖中游泳的声音。她甚至不要求看到他游泳的样子,只要听听某个平静的四月夜晚,他双臂、双腿在湖中有规律地划着水的声音,就很满足了。  “哇!”他大叫着,因为水很冷,然后他就游啊,游啊。她听到了,听到了。  后来,贝内迪特拿着桃花心木箱子,走进房间里来。玛蒂尔德从窗口看到,西尔万现在也下水去跟塞莱斯丁作伴了。他们两人在水中追打,试着让对方喝水。贝内迪特站在玛蒂尔德身旁看着,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她说,男人只要有机会在一起,无论他们是三十岁还是五十岁,都不可避免地全返老还童,重新变成小男孩了。当天晚上,四个人在大厅里吃晚餐,所有的落地窗都打开了。玛蒂尔德说,如果她父亲能雇用塞莱斯丁去照料他们那辆汽车,而且能不时帮西尔万一把的话,那就最理想不过了。她说完后,没有人接话,三个人全都埋头吃饭,饭桌上沉默了好一阵子。玛蒂尔德非常坦白直接地又加上了一句:“当然,我们要先征求塞莱斯丁的同意才行。”  塞莱斯丁抬起那对蓝瓷框的眼镜,对玛蒂尔德看了很久,问道:“玛蒂尔德小姐,我可以不可以用对待亲近朋友的态度跟你说话?我最怕各种繁文缛节,各种客套形式,尤其是当我跟我有好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要那么拘泥的话,我会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玛蒂尔德回答:“你要用什么方法和态度跟我说话,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说的话有内容、有意思就可以了。至于我自己呢,我一直用客套式的方法称呼你,跟你说话,是因为我怕从昨天晚上起,我已经把你烦得不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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