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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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天使-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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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阵痛穿透她的全身,她紧紧咬住牙,记起了她的呼吸操练法,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远处的墙上,那儿有一张五口之家的黑白相片,放在一个光光的衣柜上。阵痛过去了,她浑身麻木。
  这个男人是谁?她猜想他是人多势众的福琼家族的一员。因为在云雀坡的闹市区的咖啡馆、教堂以及酒吧里,最近以来一直在流传,说凯特·福琼,一个复杂而极其富有的庞大家族的家长已经成了沃特曼老牧场的主人,因为有人拿它来抵了债。大家推测她会把它卖掉赚点小钱,不过莱丝丽对此不那么肯定。这个救了她的高个男人身上有着一股傲慢和无所不能的气魄,正合流言所说的福琼家族的气质特点。她无法想象,这个不苟言笑的粗鲁牛仔有哪一点配得上这个全世界都数得上的大企业家族,要知道凯特和她的前任丈夫本的子孙后代除了苗条的模特,就是飞行员,要么就是作家、律师、化学家还有牧场主什么的。他身上还有某种东西,对了——是他竭力想掩饰的一种焦灼不安的神色。
  又一阵收缩向她袭来,令她痛苦万分,接下来的几秒钟里,她紧闭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再也没法去想福琼家族或是她的这个新邻居了。
  生活就是没法过得轻松些,查斯已经吃准了这一点。他多给骟马一份燕麦,然后侧耳倾听着风呼呼吹过马厩单薄的墙。有七十年之久的薄墙板已不堪一吹,木板之间的节孔和缝隙听任冰冷的风直往里灌。
  躺在他床上的女人是什么人?她的丈夫,这个即将降临人世的婴儿的父亲在哪儿?如今的他最不愿做的事就是掺和到另一件纠缠不清的事情中去。这个怀孕的女人就是个麻烦,也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插上门栓,转过身,慢吞吞走过雪地,来到了后门廊,他在那儿蹬掉了脚上的靴子,把帽子挂在了挂帽钉上。
  进到屋里,他脱去外套,把它随手扔在火炉边一把椅子的椅背上,然后仔细地察看了这个女人一番。她躺在床上,外衣和披巾扔在地板上,棕红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散乱地堆在头上,就像一片云落在了他的枕头上。有一会儿,他的心揪紧了。许久以前,曾有一个女人躺在他的毯子底下;从埃米莉以后就再没有一个女人在那儿躺过。她的提箱现在打开了,放在衣柜上,露出里面叠好的衣服,都是些女人和婴儿穿的。
  当他想到自己的儿子时,心灵的一块旧伤疤揭开了。他的儿子出生时是那么健康,或者说别人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可没等到过他的第一个生日就死了。
  “嗨。”这个女人虚弱地说道,包裹着他心的那层冰裂开了一条缝。她显得那么苍白憔悴。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看跟什么比了。”她的笑容是那么孱弱,在他走近床边时,他看见她的眼睛充满警觉。
  至少她还有那么一丝幽默。“我是查斯·福琼。”
  “我就猜到你多少跟凯特有些关系。”她抚平了腹部上的毯子。
  “我是她的侄孙。”
  “我是莱丝丽·巴斯蒂恩。”
  巴斯蒂恩,他寻思着。她多少跟买走他父亲那块地的那个男人沾点关系。
  “我就住在附近。靠北边。”
  他后颈部的肌肉绷紧了。看来,她还住在牧场的那幢老房子里,那幢在他孩提时代被他称作家的房子。哼,太妙了,实在他妈的太巧了。他倒换了一下双脚。难道她是艾伦·巴斯蒂恩的女儿?还是他的小得多的妹妹?或者……他感到一阵寒意,就像整个十二月的寒冷都侵入了他的灵魂。她不可能嫁给他的。艾伦·巴斯蒂恩对她来说太老了。不是吗?
  “我没法给人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在这儿,”他说。“电话线断了,电也没了。”
  她点点头,然后抽了一口气。“我知道。”
  “你挑选的生产时间真是太好了。”
  “我可什么也没选。”
  “你丈夫知道你在哪儿吗?”
  “我没有丈夫。噢……噢,天啊……”她用那对绿莹莹的大眼睛瞅着他。 “是这么回事,我没法肯定……我,噢……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她申吟起来,查斯握住了她的手。在他的手掌里,她的手指显得纤细、惨白,不过她把他的手捏得那么紧,使他觉得她说不定会把他的手指捏断了呢。
  等阵痛过去后,他伸直身子,摆脱掉吞没他的那股情感的浪潮。“在这儿呆一会儿,好吧?我去弄些毛巾、热水、抗生素和别的东西。我马上就回来。”
  她没有反对,看上去已经耗尽了精力。
  查斯快步走进浴室,听到她又申吟起来。收缩一阵紧似一阵。他卷起袖子,在热水里洗净自己的双手。擦手时,在蒙上水汽的镜子里,他见到—厂自己的影子。那是另一张脸,由于长年的日晒和许多个夜晚因忧虑而无法入睡,已出现了不少皱纹,一对严厉的灰眼睛从镜子里瞪着他。他开始往一个塑料盆里倒热水。“你能于这事。”他告诉他的影子。自己接下来会如何,他已经没时间去想了。
  一个新生儿即将诞生。
第二章
  二十分钟后,一个脸蛋红通通的黑发女婴发出了一阵有力的哭叫,发表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宣言。
  查斯内心顿生一种强烈的情感,而这是他不愿面对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间病房,他的儿子就诞生在那儿,那些医生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小男婴十分健康。他们撒了谎。他们全都撒了谎。
  但是眼下,他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莱丝丽的这个滑不溜丢的小婴儿,结扎好脐带,然后,将这个小女婴捧到她母亲面前。
  “她真漂亮。”他的喉咙因激动而哽咽,这不禁令他大为诧异和厌恶。
  “她确实漂亮。”莱丝丽的声音十分沙哑,两眼闪烁着泪花。她将女婴捧到自己胸前,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她真漂亮。”
  查斯将目光移向别处,过了片刻,他捏紧双手,免得它们不停地颤抖。他的心在激烈跳动,他的头部在突突作痛,昔日的伤疤又被揭开。他站不下去了,一个新生命诞生的这幅景象、声音和气息令他无法忍受,他没法看着莱丝丽躺在他的床上,抱着她的孩子,倚着他的枕头。她是那么温柔,充满活力,仅仅在几分钟前还紧攫住她不放的痛苦似乎已经消失殆尽。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卧室,并对自己说,他只是让母亲和婴儿有时间加强联系和交流,而不是因为眼前这幅情景勾起了他对那张医院病床的回忆,当时,埃米莉就躺在那张床上,第一次抱着他们的儿子。
  “摆脱这一切,福琼。”他警告着自己。在浴室里,他清洗了双手、胳膊和脸,同时狠狠地告诫自己:忘记埃米莉和瑞安吧。他们早已离去。这个故事早已结束。
  他走向厨房时,经过了开着门的卧室。卧室很小,只相当于一个大房间的一角,他并不需要一间大卧室。他打算独自一人度过余生。就在这儿,在这片充满哀伤的土地上。只要他能在这一年之内改变这个牧场的面貌。
  眼下,他得为这个意外来客准备一些吃的——一顿圣诞晚餐。这种讽刺让他的嘴唇一撇,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一起共度圣诞。他已经认定,整个圣诞节的重要性被大大高估了。
  今晚,他原本打算在木柴炉上烤一块冻肉排吃,他根本没有费神去买圣诞鹅、火鸡,甚至连块火腿都没买。他现在只有一只冻鸡,一只正在他的冰箱里融化的鸡。只能拿它来充充数了。他将鸡塞进一只平底锅里,加进一些马铃薯、洋葱和胡萝卜,再撒上一点盐和胡椒粉,然后把装着这些大杂烩的锅子放人木柴炉的烤箱中。昨天上午他已烘了一些小圆研,他可以把它们放在炉子顶部热一热。
  “真是一顿糟糕的晚餐。”他喃喃地对兰博说,而它已经安坐在桌子底下的手织小地毯上,直勾勾地瞪着查斯,希望分到一点残羹。“等会儿。”他又戴上帽子和尹套,穿上外套和靴子,然后抱进来更多的木柴,把火烧得旺旺的。他很满意,晚上有足够的木柴可烧了,他再次清点了家畜,又试着看了看外面的暴风雪,满心希望最后一批走散的牲畜已经回到厩栏里。但是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大约还有二十到三十头牛仍然下落不明。“天哪。”他喃喃道,走回屋里。对他而言,要想在一年内让这片石头满地的地区扭亏为盈,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开端啊。


  回到小屋,烤鸡的香气夹杂着燃烧的木柴和煤油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再次打开收音机,听到一则令人沮丧的气象预报,然后,随着一曲“噢,你忠诚不二”的音乐充斥了房间,他跨进了卧室。莱丝丽醒着,她已借着他留在床边的海绵、毛巾和一桶热水,把自己和婴儿都洗得干干净净。如今,小女婴已穿上了一套镶有红绿边的儿童白睡衣,不过衣服看上去太大了。
  “圣诞快乐!”莱丝丽的微笑非常有感染力。看着她那双银绿色的眼睛和那口略微有点不齐的牙齿,他不禁想,她或许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圣诞快乐!”他冷冷地回了一声。
  “来见见安吉拉。”
  一时间,他以为她又在犯糊涂了,但是,她将头一侧,示意她是指这个熟睡的婴儿。
  “安吉拉?你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吗?”
  “确切地说,应该是安吉拉·诺埃尔·查斯蒂娜·巴斯蒂恩。”莱丝丽脸有点赧红。“取名安吉拉是因为天使……”
  “我记得。”
  “而叫诺埃尔是因为今天是圣诞节:”
  “我想也是。”
  “而查斯蒂娜是取自你的名字,因为没有你,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不必为此费心,”他说,极力想驱散这种危险的感情,这种感情似乎已弥漫在这个小房间里了。他默默地警告自己千万要小心。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充满戏剧性的夜晚,不管他和莱丝丽有意与否,他们已经顺利地让安吉拉来到人世,这无疑是令人高兴和振奋的。“或许你该让她叫父亲的名字。”
  莱丝丽的笑容慢慢逝去,脸上布满了阴云,目光移向别处。“艾伦才不会喜欢这个小家伙。”
  他的心揪紧了。这么说,她的确已经或者曾经嫁给了艾伦·巴斯蒂恩。想到这儿,他一阵恶心。但她不是说过她没有丈夫吗?难道他们离婚了?她和那个牧场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清了清喉咙,挪动了一下熟睡的、紧紧偎依在她胸口的婴儿。“真香啊。”
  “是吗?”
  “唔。”她扭过头,眼睛里再次闪现出那特别的火花,一种可爱的灿烂光彩,开始让他觉得那么动人。
  “希望如此吧。”
  “给我讲讲你自己。”她提议道,把落在脸上的一绺鬈发抹开。他发现这个动作非常性感,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你是凯特的侄孙之一。她的侄孙可真不少啊。”
  他在旧摇椅中坐下,把穿着袜子的脚抵在床沿上,他再次警告自己千万小心。这个女人,不管她清楚不清楚,正在撩拨着他的感情,而他以为这是一种早已死去的感情。有一会儿,他想过是否要告诉她,他曾在如今属于她的那片土地上生活,在他父亲几乎走投无路,牧场再也无法经营时,她的前夫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这块地,但是,说不定她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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