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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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劫-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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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之日在中厢房,他顶着与皇后同宿三日的名义,与各路嫔妃在中厢房大兴云雨,其实就是为了给她羞辱,发泄心中深埋的怨愤,可是回到东暖阁,却发现她睡相恬然,安静的,仿佛没有受到一丝纷扰。
    那样的安宁,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他与她在百春楼的相遇,那日她亦是低眸垂睫,如玉的面庞一派宁和,置周边所有男人的喧闹于无声,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百合花,只知道静然散发幽香。
    那时候,她就在他心里留下脚印,可是她,却到现在也不知道。
    宿寝外房,到底是因为忆起了他给她带过的羞辱与不幸,还是因为不想留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想外逃?
    就这样想着,指尖突然一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牵连了全身,景杞倏然低头,正见繁锦长睫微闪,如同润湿的蝶翼费力铺展,眼角有一颗眼泪慢慢滑落下来。“繁锦……”他试探的将指肚抚上她的眼睑,动作轻柔温和,连呼吸也刻意秉持在最小最轻的幅度。
    她大大的瞳眸最终完全打开,四目相接的瞬间,似是感到惊讶,黑亮的眸光纷粲流转,直直的看到他的眼睛。他在她美丽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无措惶惑,仿佛被人看穿了什么糗事,竟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紧张。
    “皇上……”繁锦轻轻呼出两个字,却因太长时间昏迷,声音诲哑难听,简单的两个字几乎分辨不清楚音节。景杞刚要点头,可是下一秒的动作,竟然是被她用力推开。
    病了太久,躺了太长时间,她的力气绵软,那咬牙的一推反映到他身上也只是轻柔一触,并没有什么力道。可是景杞却觉得心惊,在她那唯恐躲闪不及的眸子里,他分明看到了她对他的反感与厌恶,衬托着她体虚乏力的精神,那样的恨意竟是如此明显。
    “皇上还来这里做什么?”她尽力往后退,却仍在他的禁捁中喘息,只能瞪大眼睛表示愤然,“臣妾可是千人压万人压的玩意,皇上最不稀罕的东西。”
    那样残酷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她的脑子里,即使在她在黑暗抗争沉浮的时候也不曾忘记。他说话时的厌恶与不屑,瞳眸里愤然流泻出的粲然波光,就像她是他所见到的最脏的一个东西。那样的场景犹如梦魇,怎么也不能忘记。
    可是现在,他竟然还在她的身边,难道又是一时兴起,才来怜悯她的虚弱与绵软?
    “看你这表情,你倒是巴不得朕不稀罕。”他满腹的担心与悲悯被她醒来便强烈的反抗打的无影无踪,巨大的失落感袭击而来,连日来的忧虑焦切在看到她的傲气之后最终变成无情的打趣,“那么,让朕不稀罕,你打算让谁稀罕?”
    “景略么?”他因疲惫而渗出血丝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浅弯,勾出一抹不屑到极点的笑意,“是啊,你有情他有意,你昏迷的时候,他不顾身份不顾体统在你的身边护了一夜,让朕看了都觉得动容。”
    繁锦不说话,眼睛再次闭的紧紧的,她的胸膛毫无规律的起起伏伏,显然是在隐忍。
    而他,却决定就此离开。
    人已经醒来,而且有了与他敌对的气力,他想要的结果都已达到,所以,是时候离开。
    反正以后,只要留下命,他有的是时间与她纠葛。
    这些日子来的辛酸痛苦,这些日子来的抉择困艰,这些日子来的煎熬懊恼,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们还有一辈子来细细清算。
    景杞刚刚起身,门外就传来喜贵儿惊慌失措的声音,甚至未等玉鸾殿内侍通传便跑到了内殿,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脚步重而仓皇。
    他的脚步立即停驻,就在繁锦的床前等着喜贵儿的汇报,繁锦半卧在床上,呼吸慢慢平稳起来。
    那杂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景杞看着一向持稳的喜贵儿,浓眉紧皱,“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你这个总管太监还有没有体统?”
    “皇上!”他的头重重的叩在地上,“芸妃娘娘,割腕了呀!”
    脑子里仿佛有一颗重石重重坠落,景杞霎那间竟一片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走!”
    繁锦怔怔的看着那团明黄逐渐成为远去的一点,一丝苦笑不由得溢上唇角,能让这个男人如此冲动和惊慌的,普天之下怕只有那个女人吧?
    那一瞬间他的茫然无措,反应过来时的惊慌与惧怕,如此鲜明生动的映在她的瞳眸里。永远不同于和她讲话时的嘲讽语气,那样的表情,如此的鲜活自然。
    想起那日他咬牙切齿的说起自己还不如王芸楚的鞋子干净,繁锦微微眯起了眼睛。记忆里如何残酷,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对她所有的言语。大概是因为他们牵连太少,大概是因为他们关系太特殊,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温暖太少,所以,记忆里的那一点点的存在,便显得犹为珍贵。所以,便会不惜每想一次都痛过一次的代价,翻来覆去的将他的面庞记在心里。
    或许,这是为了仇恨,这是为了更深的记住他与她的仇恨。繁锦不由自主的攥紧身下的被子,可是,这王芸楚又是为了什么割腕自杀?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而醒来?
    难道是因为得知自己醒来的消息,感觉自己登后无望才自杀的么?
    



四十六章 割腕

           去到瑾榕殿的时候,早已有太医问诊芸楚,尽管宫女太监已将很多血迹清理了干净,可是那软榻上依然残存的点点血迹,如同烈火簇簇,让人看了仍忍不住触目惊心。芸楚斜倚在榻子里,如玉的面庞雪一般的苍白,看到景杞,眉毛只是微微一挑,只是一瞬间仿佛又失去力气一般,哀哀的垂了下去。
    “怎么样了?”太医看到他来,忙跪下行礼,景杞迅速的看过芸楚手腕上系着的白布,像是怕是看到一样,只是一眼,便匆匆的别过眼睛,声音状似无波,抬手示意太医起身。
    “回皇上,”太医起身垂首,“芸妃娘娘得天家庇佑,虽然流血很多,但是未伤及大的血管,因此没有危险症状,依臣看,只要吃些补药,好好的养伤就可以了。”
    “嗯。”景杞点头,微微垂睫的眸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你下去吧。”
    太医闻言,立即躬身想要离去,却在要退出殿门之时,又被景杞喝了回来。
    “孙德容,你是这宫里的老人儿,有些事情,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语气低沉,像是再说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小事儿,可是语气里的凌厉,却还是让人不由得一凛。
    听到这话,太医孙德容猝然跪地,“皇上!臣心里有数!”
    “那好。”他微微侧身,“去吧。”
    如同听到大赦,孙德容仓皇退出殿外,因为苍老步伐竟有些踉跄不稳,几乎是连滚再爬的逃出了瑾榕殿。景杞看他远去的影子,转身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遣散下去,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他和芸楚两个人。
    “芸楚……”,他在她面前坐下,紧紧的盯着她掌腕的纱布,“为什么要这样?”
    “事到如今,皇上难道还要在臣妾面前装糊涂?”芸楚微微抬眸,清亮的瞳眸里竟隐含点点泪光,在烛光的掩映下更是楚楚动人,“臣妾就算是再愚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还是懂的。”
    “朕并没有想让你死。”
    “没有吗?”她扬眸,大大的泪珠还是自眼眶中滚落下来,“拿臣妾去换皇后娘娘的性命,以臣妾为筹码赢得她的感情。皇上,您说过,普天之下我王芸楚才是您心上的人,可是您现在如此而为,我们的这场戏又该如何做下去?”
    “朕再说一遍,朕没想让你死。”景杞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成长的女人,眼神诚恳但却清厉,“五年之期,必会给你解药。”
    “那若是不给呢?”他的话刚落,她便迎上前来,“皇上,若是没有呢?”
    他一时无话。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抉择下,他也还是选择了她。
    “若是没有,臣妾就得死,只有死一条路。”她仍是流着泪水,可唇齿之间却逸出笑容来,“皇上,让臣妾告诉您答案,五年之期与其说是玉蕃的承诺,不如说是逼您作出抉择。可惜我王芸楚跟了您这么长时间,真也罢假也罢,最终还是比不上一个刚与您相遇的女人。”
    “芸楚,不会有没有解药的假设。”他低头,看着她受伤的腕子,“若是没有,朕会平了他们玉蕃族。”
    “臣妾谢皇上大恩。”她亦低头,可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落到她手腕上的纱布上来,一滴一滴,幻化成一斑又一斑的水印,“若是没有那个可能,皇上又何须让臣妾替代皇后……”
    “皇上,臣妾输了。”她的笑声混合在泪水里最终化为一声声呜咽,“您的大仇大恨,让臣妾输了,一败涂地……臣妾什么也是没有……”
    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她突然想明白了,看似她拥有强势的家族背景,有着这天下仅次于皇后的显赫身份,有着让无数女人羡慕的外貌与品性,可是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辈子顺从别人,一辈子在别人的眼光下行事,原来这样的结果竟会是,什么也没有。生的权力没有,连死的想法都会被别人剥夺。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再一次滚滚而落。
    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安繁锦是如何解毒成功,也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了什么变故,嗒穆尔最终被释放,群臣反对,却没有一人能拂却天子的心意。
    刺杀皇后的人被囚禁死牢,却终因以功赎罪顾全大局而无罪释放。这样的结局在很多人看来,总有些不近情理的反常。玉蕃于夏唐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败寇,其实并不需要给他们这样大的面子。而对于皇后的死里逃生,只能将其解释成天威庇佑来糊弄解释过去。
    皇家的事情,就算是有天大的疑问也要埋于心底。这是几千年的沉淀中形成的最深厚的生存法则。
    不能违逆,就只有顺从一条路可走。
    自那日之后,芸楚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脾性,对于替换服药一事绝口不提。这天下没有喜欢得理不饶人般女人的男子,所以对于那样的事情,既然发生了,而自己又没能命丧黄泉,就只有咬牙承受。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服的是什么毒药,却听景杞说,此药性虽毒,却只为了迎合那五年之期。五年之内药物对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若夏唐对玉蕃五年之内不兴战事,到时候,嗒穆尔自会将解药给他。
    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筹码。对于公平而言,夏唐明显低于那个番邦部族几分。可笑的是,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真的答应了。
    心里又有苦涩一丝丝的萦上心头,芸楚举起茶盏小饮一口,不经意的看向门外,却见景杞掀帘而入。
    她不会向他再哭哭啼啼,但也不代表能恢复以前的相敬如宾。原本他们之间就是做戏,她有心上人他有万千佳女。如今这样的游戏更要进行的彻底,因为,他有佳人,她却没了良伴。
    想起那日的宸王府,她心里的恨意就再次涌了上来,他的大婚之日原本就是她的心痛之日,可是面对刺客,挡在他身前的女人却并不是她,白白的让另一个女人再次驻足在了他的心里。要是早知今日还会为那个女人搭上五年,倒不如在那时她便被刺客刺杀掉性命。
    原本理所当然的一切,在这几日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突然变得没有价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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