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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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劫-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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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日清晨都是看着景杞醒来,一切如常,仿佛他们是再也正常不过的夫妻。只是第三日的清晨,景杞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将平日里镇定的她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他半撑起身子,戏谑的眸子中竟带着些认真,“昨天吵着你了?”
    繁锦微微一愣,她以前在安府便是有名的“沾枕睡”,只要一碰枕头再大的事情也会忘记。这几日每日顶着面具生活,自然心神疲乏,也顾不得管别的事情。经景杞一提恍然记起昨天的事情,脸颊不由的飞来一片绯红,但眼睛却是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嗯,以后动静小些,皇上也要顾忌别人。”
    景杞被她认真的表情惊得一愣,一时间竟瞠目结舌,不能言语。繁锦依然不管她,自顾自的套上外衫,想要从床的另一侧爬下去。
    “朕也不会来了。”身后幽幽的声音像是叹息,繁锦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表情,却听他继续说道,“大婚三日之期已过,朕没理由来这个地方。”
    最后的那一句话,竟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第四章 手段

           繁锦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为其梳妆打扮。进宫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熟悉了宫里的环境,现在为她梳妆的宫女叫做玉梨,模样儿不错,说起话犀利但又分寸,是个讨巧儿的丫头。
    依制,玉鸾殿还配有三十名宫女二十名太监,人太多,繁锦又没心思一一记下,只大体看了个模样,知道是自己宫里的人便遣散,省的以后在外面生了事,还不知道是她宫里的人。
    “今儿个其他嫔妃又没来请安?”繁锦手执金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心翼翼的妆点,扬声问道。
    “是。”宫女春萍低头应道。
    “遣人知会没有?”
    “回娘娘的话,没有。”
    “那今儿是未请安的第几天了?”繁锦侧头,微微拧起眉毛,“第三天?”
    “不,是第四天了。”春萍有些无奈,“娘娘,是第四天。”
    繁锦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的挑了副银质耳坠戴上,刚要起身,便听玉梨有些胆怯的抬头,“娘娘,银质价廉,不合您的身份。”
    “不碍的。”繁锦微微一笑,“我在安府的时候,就喜欢戴银质的东西,不像金饰品那么贵气,看着就拒人。”
    其实在安府,只有繁素才戴金品,她是妹妹,永远只带银饰。无关于价值,无关于富贵,只因为娘说,日月照耀金银台。虽然娘自安家没落之后再也没允许他们出府,可是这一句,便成为他们家的名句。在娘的心中,自己的一双女儿,永远堪比日月般耀眼。
    现在想想,那时候娘不让自己和繁素出府倒像是有先见之明了。若不是那一场大火,京都人士几乎都要忘了还有一个安家。无人得知他们的名字,他们才得以在事后隐姓埋名,否则,现在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繁锦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向远处,直到玉梨再次呼唤她才恍然回神,“娘娘,不是您喜好的问题,您若是带了银饰,其他人更要说您失宠了。”
    “更?”繁锦挑挑眉毛,“有了闲言碎语了?”
    “这……”,玉梨拧眉支吾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该不该说。繁锦瞥了她一眼,留出些许不耐,“这有什么好吞吐的?”
    “是!”玉梨跪下身来,“宫中已有传言,说您不受万岁爷眷顾,娶进来只是个摆设。还有,说大婚三日皇上一下未碰您,反而招了其他嫔妃侍寝……还是在玉鸾殿……”
    “这是事实不是吗?”繁锦忽然笑起来,笑声虽然压得极低,但还是让人听了渗出寒意,“你们是我的丫鬟,都清楚不过,那几日皇上就是在偏殿与其他女人行起云雨,清晨我们同起,那都是场面工夫。”
    “可是……”玉梨面有急色,“娘娘,您是中宫之主,若继续下去,这后宫里就无人服您了。您来这宫里不久,不知道这宫廷最是个见风使舵的地方……”
    “行了!”繁锦突然站起身来,打断她絮絮叨叨的劝导,“走,跟本宫出去一趟。”
    “本宫”字眼一亮,玉梨反而傻了眼。虽然这是皇后理所当然的自称,可是繁锦入主中宫以来,还不曾说过一次。玉梨愣呼呼的问了一句,“去哪儿?”
    “她不向本宫请安,本宫向她请安去啊。”繁锦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前头。身后的玉梨和春萍这才反应过来,忙小跑几步跟上脚步,带着三四个太监,向郁嫔的未央宫行去。
    还未到未央宫,远远的就听到了里面女子的欢声笑语。繁锦皱了皱眉,踏门进去,宫门前无精打采的小太监晒着太阳,一副恹恹入睡的模样。看到繁锦来,身子一凛,正要高声通禀,却被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太监立即面如死灰,闭上已经半张的嘴巴。
    “郁姐姐,您现在可是皇上心尖儿的人……”里面有女子娇笑,“据说皇上大婚之日和您在一处,是真的么?”
    “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我说了,沐妹妹和宁妹妹不也有一份儿?”繁锦听的出是郁嫔的嗔笑,“现在可不是以前,中宫主子可在呢。你我若不说话妥帖些,万一被逮到了把柄……”
    “那有什么?”另一女子的不屑之意犹为明显,繁锦躲在宫门后紧紧皱起眉头,“我以前还担心那王芸楚入宫做了皇后,皇上与她有意,那苦的不是咱们姐妹儿?现在看来,情况的倒是好多了。”
    “娘娘……”,玉梨看繁锦不但不进入,反而在宫门后听起闲话来,心里有些急。“您……”
    繁锦将指尖往鼻尖一戳,竟做了个俏皮的嘘声姿势。没等下人们反应过来,声已进入未央宫大殿,“玉鸾殿皇后繁锦向各位姐妹请安。”
    伴着最后那一句请安,繁锦淡笑着踏入宫门。满宫女子看到皇后前来,无不惊愕,繁锦环视一周,唇间凝结淡薄的笑意,“怎么?各位姐妹儿?还真让我行宫礼不成?”
    一句话落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奴婢无状,请娘娘恕罪。”
    “罪?”繁锦微微低头,看着为首的郁嫔。一双眸子犹如燃起了火苗,只待东风刮来,便可将她们焚之殆尽,“何罪之有?”
    “奴婢……”郁嫔身子不由得一凛,还是说道,“妄议后宫之事……”
    “还有呢?”她扬声,尾音婉转,犹如天籁般悦耳。
    “私传宫闱秘闻……”郁嫔低着头,每一个字,仿若都经历了内心的千锤百打,声音哆嗦的不成语句。
    “还有吗?”繁锦的身子更加低,手腕上露出的玉镯与阳光交汇,集结成一道极耀眼的光芒,平白的竟让郁嫔几乎眩晕。
    “没了。”她噤声,胸膛里的呼吸几乎要被这夺目的璀璨窜去气力,只能紧紧低着头,不再言语。
    “好。”繁锦直起身,“来人啊!”
    身后从玉鸾殿随着的太监立即涌入未央宫,未等触及郁嫔,她已然瘫软在地。
    “将郁嫔送至寒落宫,五日之内回返!”
    寒落宫是冷宫所在处,依前朝经验,若是到了那里,很少有回还余力。繁锦是初入宫,自然不知道寒落宫还有如此渊源。就见郁嫔已经面如死灰,一旁求情声音不绝。
    “众位姐妹可都看到了,本宫可是秉公办事,一没威吓,二没动用私刑。无奈郁嫔妹妹合作的很,也算给了本宫颜面,”繁锦笑着反转身子,“本宫初入宫廷,还仰仗着众姐妹的扶持呢。”
    话说的婉转客气,墨黑的眸子里宛若春水,明明是温暖的,却仿佛能将人溺毙。
    宁贵人等人面面相觑,看着繁锦远离的背影,巨大的恐惧侵袭而来。原以为皇后未经宫闱,心思简单要好对付的多,却没料到虽是简单,却如此果敢武断。
    这样的人,不能用常用宫廷相处之道融通,才是他们心头最毒辣的禁忌。



第五章 天下

           繁锦早就料到了景杞会来要人,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夜风乍起,玉鸾殿外门的珠帘被风吹的噼噼啪啪响,让人跟着忍不住心烦气躁。地上铺着宽厚的簇花黄锦软席,繁锦恰好坐在那朵华贵艳丽的牡丹花上,粉色的花瓣沿着她的身线铺展开来,竟有了几分妖娆和娇媚。
    她慢慢抚琴,一曲《春雪》如行云流水,激荡的回荡在玉鸾殿当空,正弹到跌宕处,身后突然有了清寒的气息,隔着几步,便可以闻到景杞身上所散发出的凛冽寒气。
    繁锦微笑,圆圆的指肚慢慢的在琴弦上放平,那古筝便立即止住了余音,没有一丝回旋婉转的余力。在宫灯的映射下,她如玉的指甲像是吸收了烛光的光泽,微寒中愈发显得剔透晶莹。一时间,景杞甚至忘记了自己来到玉鸾殿的缘由,脑海里却突如其来的想起一个词汇,冰肌玉骨。
    繁锦请安的声音惊醒了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依然是清亮有力,铿锵中不带一丝女儿家的娇气。
    景杞这才自回忆中反应过来,繁锦刚才弹奏的《春雪》,正是他在百春楼时初遇她所弹奏的曲子。后来有一日他心烦气躁,恰听王怀远说家里有一双乐女,不仅姿色出众,更有一身绝妙的乐艺,便说去王府看看。没想到繁锦与姐姐繁素被赎到了王府,那夜月黑风高,她坐在他面前,也是弹得这首曲子。两两不相识,她只知道他是皇上,他只知道她是下贱的乐女。可是就是这样的陌生,却让他心里有一丝浅微的心痛。
    只不过,那瞬心痛犹如流星划空,只是短短一瞬。短的,自己都不曾察觉,也不曾惦记。
    其实,他早已遇到她,只是她不认识自己。那日在百春楼他便记住了她的不融世俗一身傲骨,她却不识得自己的一切。却没料到后来相识了,却是这么一段孽缘。
    注定牵扯,甩也甩不掉的孽缘。
    景杞坐在繁锦面前,只字不说郁嫔的事情,却伸出手抚上琴面。男子的手原本就比女子手粗,他又没带玳瑁指甲,所以他突然一划,几音并起,原本清寒的玉鸾殿里,顿添了几分恐怖与惊悚。繁锦微微蹙眉,身子竟忍不住一颤,但很快便平定下来。只不过这样的微小动作却没有逃过景杞的眼睛,他看着她,也学她那样将手抚在筝弦上止音,终是因为力度太大,非但音没止住,反而激起了一声凄厉的鸣响。
    繁锦连忙伸手,毫不犹豫的抚到那根弦上。没料到景杞却依然不抬手,反而像是赌气似的死死按住弦,任繁锦如何回拨还是发出尖利的微声。两人似乎在古筝上展开了一场对峙,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的。
    过了一会儿,繁锦突然低头,低声道,“皇上,再压下去,弦该断了。”
    闻言,他这才收手,将自己的手掩藏在那宽大的袖子里,身子朝后缩了一缩,倚在敦厚的绣墩上静静的看着繁锦。
    他们之间总要维持平衡,就算是再彼此痛恨,也不能弦断彻别。
    “为什么要罚郁嫔?”他开口,却不是质问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商量,只是语气里的冰冷,还是让繁锦记起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尴尬。
    “具体理由他们没告诉您吗?”繁锦也坐了下来,将上好的紫缎在古筝之上,暗红的烛光打来,竟将紫缎原本透亮的颜色调制成压抑的昏黑,“郁嫔自己认了的,臣妾只是顺手严明了一下宫纪。”
    “朕要的是更深层次的理由,安繁锦,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景杞微微倾下身子,幽深的瞳眸似乎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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