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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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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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然没有任何回答。

   我和他更多的相处情形是,他杀人,我上药。

   越往他定下的方向走,我的追兵愈少,而他的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为了应付,他除了亲手杀人,也会布置其它法子,比如提前设置陷阱、布置伏击。|Qī+shū+ωǎng|几根简单的树干,几杆无辜的竹子,经他一番削弄,就可成杀人利器……

   和这样的人相处越久,越想早早与他脱离干系。

   在接连二十几日都没了巫界人追上来后,我可以确信,他们应该是失去我的踪迹了。因为他。突有一天,他在解决了所有人之后,让我将所有人都埋起来,任何痕迹都不要留下,不止血迹,包括身上佩饰、所用兵器。我不以为他是天良发现,在巫界的追兵渐稀之后,我方明白,他是在湮灭我走过的足迹。而不得不说,他的法子奏效了,他们消失了。

  “今晚找家客栈,找个大夫为我疗伤。”他说。

  我甩了甩马鞭,当作自己没有听到。

  此时,我们正在他以一枚金板指从一户农家换来的一辆简陋马车上。一身农夫打扮的我当然成了赶车人,而他,纵然是穿上农家衣裳,也没有半点农家人的味道,索性请那位农家妇人将他的长衫稍作缝补又换了回去,于是乎,成了坐车人。

  “不用装听不见,我知道你听到了。”他从车蓬里钻出,和我并肩坐着,“放心,我不会杀了大夫灭口,你也看见了,我饶了那户农家不是么?”

   我一震:敢情临行前他眼光闪了的那一下,是在打那样的主意?“你……”

  “如今我们是两个人,虽然你男装,外人一眼就能知道你是个女子,到前面客栈里,我们可以夫妻相称。而且我身上最重的伤也是来自于你的追兵,追赶我的人应该不好追查。”

  我皱眉:“远一点。”

  “什么?”他似未听清,倾身问我。

  “离我远一点。”

   他眸子抹过了什么,声音里加了寒意:“你很大胆。”

   “我不习惯。”我实话实说。除了苍天,我从来还没有和第二个男人如此接近……如果那个爱蒙着面潜上巫山的“面具怪客”也算进去的话,他是第三个。

   “你一定在一个很封闭的环境内长大,你身上,对人排斥的气息很浓。”他依在车蓬,双手抱胸。“如果不是确定我能帮助你摆脱困厄,你不会与我结伴。”

   ……是。但……

   他选择与我结伴,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清理包扎伤口?混人视听避人耳目?冯婆婆说,这个人的心机如海,每个字每句话都是有的放矢,应对起来须步步小。而他,的确没有让婆婆失望,面对他,比面对那个多是带着惹蔼笑容却从来没释出慈蔼意念的大巫帅还要让小海辛苦。

   我少语,他也不再有话,向后一躺,不一时便气息稳沉,睡去。此后接下来的几日,他所有若有若无的刺探窥测全部不见,如无必要,不会与我交谈,我得到了想要的清静。

   直到,接应他的人来到。

第三十一章

费得多、费得满及一大众人出现时,他正与追杀他的人厮杀酣战。其中一人踢散本来就破落的马车,惊跑了那匹老马,将剑横上我的脖子,异想天开的要秋长风放剑就擒。而后者回给他的仅是一个讥意深深的冷睨,手中利剑寒芒落下处,又有两人头颈分离。

拿剑逼我的人想来始料未及,只是才一个闪神的工夫,已被另一把剑收去了性命。我对上了费家兄妹。

“你是什么人?”

我考虑着要如何答这彪形大汉的话。

身材高挑的劲装女子推了他一把:“先去助公子!”

由此,不管是他的,还是我的,逃亡路终止。

他的救兵到了,意味着后面不管有没有人追来,对本来已经够强大的他再也不具威胁,而他身上的伤自有医术精到的大夫精心治疗,我和他各怀心肠的结伴之行该落帷幕。于是,第二日在一家大客栈的高床软枕上醒来后,我向他辞行。

正用早膳的他抬了脸,墨色眸子内况味不明地瞬了瞬,随即淡然点头。

松下悬在心头的一口气:还以为,他会灭口。我出了客栈,依凭着双腿选择的方向快步前行:那样的人,越远越好哦。

“你等一下。”

我回头,是昨晚已向我介绍过姓名的费得满。“你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总要先和冯婆婆商量过后,才知到底去哪里会合。婆婆告诉我,她一路以一个带着孙女的白须老者面貌前行,且不时卖艺为生,并未遇到任何追兵,想来他们皆被我引去了,因我不懂遮掩本性,太容易就暴露了行踪。

婆婆的话和秋长风如出一辙,我晓得有理,只是,要改变哪是易事……

“你不知道去哪里为何还走?”

我想起了还有人在跟前立着,答道:“说好的。”

“嗯?”费得满挑起了秀眉,“和谁说好的?……我家公子?”

我点头。

“卟~~”她失笑,“难道当真如公子说的,你每回说话不会超过三个字?你不累?”

不是说话多才累么?我虽有疑问,还是摇首作答。

“你一个小丫头能去哪儿呢?不如就留下,公子身边正需要个贴身侍候的人儿。”

我摇首:“不。”

“为何拒绝得这样快?不考虑一下?”

“不。”

“好罢。”她叹一口气,“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只是相逢即有缘,我们下面会往北走,如果你想找我们的话,不妨追上来。”

她把他们的行踪告诉我?我蹙眉不解,手里突然多了一包沉物。

“你一个人行路未免艰险,这些盘缠算作公子对你连日照顾的一些微薄心意,再会了。”不等我对这份馈僧有任何表示,她已速即旋身而去。我不想走回头路,只得一边思忖着那昨夜才知道姓秋名长风的男人的居心,一边迈开了步子。

秋长风斯人危险,我一早就晓得,正因为晓得,与这个人从离开那时起就不想再牵上任何关系,而此时沉重在我手上的物什,无疑是一块鸡肋。所以,当从后面趋急的脚步告诉我,别人有意帮忙处理这块鸡肋时,我没有任何阻拦,让人给“取”走了。被贼抢了钱物一声不响且如释重负的失主,我算是第一个罢。

细想起来,彼时的小海委实不识柴米贵。其实,我身上的盘缠早在和秋长风“结伴同行”前已所剩无几,但我并不知情,也许,我一度以为冯婆婆留下的钱袋可以取之不尽?

没有追兵,没有他人,我一个人行在路上,天黑了,又亮了,接到了冯婆婆传来的消息:沧海,有追兵赶来,婆婆要想法子造一起让他们的为咱们三人都死去的事故,求个一劳永逸,暂时不能和你联络了,你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唉,婆婆的话来得有些晚了。我在用光了最后一个铜板换来两个馒头时,作如此想:在吃完了馒头的最后一粒渣沫时,作如此想;在五天五夜再也没有一米进肚时,尤其作如此想。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晓得,没有铜板,便没有馒头,没有馒头,便会肚子空饿,肚子空饿时,整个人便会衰弱无力,就如身上的血被逐渐抽去……在山上,失血失力,羸弱不继;在山下,无钱无食,寸步难行。

如果是以后的小海,肯定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即将活活饿死的境地,但那样的当下,我只能瘊坐在路边一块石上,再也迈不动一步。我甚至忖着,若是旁人这样的情形,尚可以吸我的血搪饱养身,而我自己,只能让它们陪我枯萎衰弱。沧海的血,唯一医不了的人,竟然是沧海。

“你是……小海?小海……”小海……小海……”

模糊间,我听到了有人轻唤。我以为是冯婆婆终于找上小海来了,张手抱住:“婆婆……饿死小海了……”但怀内的人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不是婆婆,我不要,推开……

当我干裂的要燃出火来的嘴时流进一股清凉时,我贪婪地吞咽,耳边有人叹息有人嘟喃,不一时又静到极致,全部归为虚有……昏昏醒醒中,在喝了不知第几回粥时,我总算彻底的醒来了。

“竟然会差点饿死,当真是笨的无可救药了。”这是我醒后,秋长风送给我新生的首句祝福。

“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是锦衣玉食的,清风。”这是当时在他身边的娄揽月的笑语。

“一个既然可以在追杀中安然逃过没有受过一点伤的人,怎么可能连饥饿这样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哈,你是在鼓励这只善良纯洁的小兔子去偷去抢去劫么?”

“如果是为了活下去,有何不可?”

在有幸听着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对话之前,我已应了费得满的提议,成了秋长风的丫鬟。跟近在秋长风这样一个人身边,不会是桩好事。但正如他所说,为了活下去,有何不可?

也正是因着做了丫鬟便能有钱领有饭食的事实,使我继晓得了无银无食便无命的至要道理之后再行了解,原来小海可以靠两只手来喂活自己。尤其在一个恶魔与狐狸兼具的主子的摧残下,小海更成了好使好用的万能丫头,离开这座山头也不怕找不到下一个落草的寨子,嘿……

32

我有些迷惑。

虽然没有向纪山道出,但从他送我上车,到我在大苑公府的后门下车,近半个时辰里,那些事如浮光掠影,滑出了小海禁闭了多年那一隅。在这个巫界外的世界生活下后,小海已经学会如何隐藏本性,如何化解别人对小海过往的刺探,更可以控制自己不要沉溺过往。

但是,纪山的一句话,怎就牵出了一串悠久的事?是他问时的语气太真诚?还是那一角禁得太久,强肆出头?

巫界,巫族……这些日子,我没有任何反抗地随秋长风在京城各处游走,也想知道苍氏那个来了京城的人是谁。如果是苍天,我……

我一怔:我能怎么样呢?

难道,他和其他我避之不及的巫界人有何不同?他想要的,一直也是小海的血。

只不过,他为的不是自己的长生而已。比起巫族里的其他人,我更不想见他,永远。

唯一可以放心的,苍氏人非巫族专出巫师的万俟氏,武功虽高,但没有任何巫力,就算打个照面,也判断不出小海的存在。何况,只要不是大巫师御驾亲征,就算是云家人亲来,小海应该都能应付得过去。而并不了解小海力量的大巫师,虽然是族内最渴望长生不老的人,以他高高在上的尊严,是不可能亲自出而的……是罢?

但在我踏进大苑公府的时刻起,瞄着四合的暮色,当即收敛了所有纷杂乱绪,将所有心思放在如何从那个不良主子手底下过关上。毕竟,我在做工的当间偷懒是事实。

……嘿,今儿个老天爷对小海格外开恩,疏柳斋内无主子,秋长风竟然尚未归来。

按理说,称职而机灵的奴婢在这样的时刻,应该设法在最快时间内潜回魏公楼前当根木桩,说不定酒酣美人香的主子压根不会发觉,但小海——不。

既然他要宠我给别人看,那就给他机会纵容,嘿嘿。至于月钱么……了不起扣个二三两,小海还是比往月多拿了。这样想想,还真是过瘾呶。我浴了身,换了衣,爬到床上,睡觉。

半夜时,我被外面的乱声扰醒。

裹了厚裳,轻开了门,探出身子。院子里站了十几道人影,除了举着灯火的家丁,费得多、费得满,还有黑白无常也在其内。每人都脸色凝重,目光沉暗,是以都没注意从厢房里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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