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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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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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苍山抬眼,站起身,喜笑颜开,“来了不发一声站在门口做甚?快来快来!”

我抬步缓进其内,“因为,你在忙啊。”

苍山笑睨了一眼有那些因我的到来或拘谨或端庄的女子,“她们一向这般调皮,头疼呐。还是小海厉害,只一出现,便让这群麻烦丫头老实起来。”

调皮也好,麻烦也罢,却乐在其中不是么?就是她们,让苍山没在兆河出现罢?当然,也少不得一些巫族的大事。

12

驱除邪祟,非一蹴而就的工程。因之,娘不能随沧海共出巫界。

由此,沦海上路时,是四人同行。

沧海,管艳,秋皓然,苍山。

臭山头执意随行,无人能赖得过他的缠功,而有了他,这一行的确欢悦不少。听着他科打诨,指天划地,想到娘亲在巫界殷盼,婆婆在前方相待,我以为,这必是一趟愉快行程。行走间游山玩水,那是我从来不曾有过的闲兴。

如果,没有遇到“刺客”的话。

那时,我扪投宿在一户憨厚朴实的农家,我与管艳同榻,因身下木床着实硬了些,辗转到大半夜,方有了一丝睡意,此时,听得窗外低语窃声。

“确定是她么?”

“应该就是,虽没看着脸,但那身段话声可是和那张纸上说得一模一样,又是自南边来的……”

“万一不是咋办?”

“傻老头子,不是,顶多就是弄错了。可要是真的错过了,你不后悔?”

“后悔后悔,喝一口就能长生不老,错过了谁不后悔?”

而后,门闩被拨开,两道并不高明的步声尽可能轻微的靠近木床。我睡里侧朝墙而卧,是以放心睁开眼睛,看着墙上被淡微光线映出的两道鬼魅般的幢影。

“……老婆子,你点灯,不怕将她惊醒了?”

“啐,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个老头子似的笨?晚饭时我特地在他们粥里加了足量好睡的药,就那天从邻村黄大夫那处为你开来的……”

“墟,别吵!”

睡在外侧的管艳翻了个身,抱住我,睡息平稳继续。

“……这两个人的身段差不许多,哪个是?弄错了咋办?”确定了无事,窃声再起。

“蠢老头子,不会两个都要啊?各放她一大碗血,总不会错罢?”

在两只手向我臂上探来时,我半坐而起,而管艳也不紧不慢地起身,“二位,有事么?”

“啊呀!”有两张憨实而孔的老翁老媪夫妇“咣啷”将手中油灯摔在地上,厉声尖叫。

门被推开,苍山与秋皓然衣装整齐地踱了进来。想来,他们也早早食出了晚餐里的异味,加了提防。也对,如果轻易被一对平凡的农夫农妇给暗算了,恁多年的江湖和皇家饭也就白吃了。

“说罢,怎么回事?”将那对夫妇点了麻穴委在地上,苍山挑脚坐于二人之前,问。

老翁老媪一迳哀告求饶半晌,却无一字正题,被失了耐心的秋皓然一脚踢翻,“再罗嗦,割去舌头!”

不愧是皇家出来的,这气势,端的不一般。

“是是是,小老儿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几天前,咱们跟自家门前拣到一张纸,上说,天神怜悯众生,特派了天女降世,天女身上的血,可让咱们凡人长生不老,还细述了天女模样,就跟这位姑娘……”

老翁指着未戴帷帽的我,“就是这位姑娘啊……小老儿见到天女了啊……”

老媪双眼贪婪望我,“天女,您是上天派下来救众生的,咱们……咱们夫妇都有大病,您慈悲慈悲,救救咱们罢,您是天女啊,给咱们两口就行,不然一口也行……”

“无耻!”管艳扬手,将老媪劈倒在地,犹不解恨,再掀足将人踹了出去。

苍山置手两人头顶,洗去所有相关记忆,使其陷进深睡,而后,面带阴冷道:

“看来,当真不能太仁慈。”

“臭山头,是大巫师他们?”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之前不将你公之于众,是不想他人分了他们的渴想。如今眼见自己的贪欲无望,就将你推到这风口浪尖上,着实歹毒!看来,我的确不能再与你们同行,我需回去处理一些事,以防他们害了川姨。”

是,这正是我要说也想做的,娘虽术力高强,但心太善良,就算有苍氏首和恚兽,也只怕防不胜防。我撑起泛凉的手脚,轻抱住苍山,“一定别让那些人害我娘,一定。”

他轻吻我额头,“你前途也一定小心,还是将脸变一下。皓然……”

“我明白。”秋皓然颔首,“我会保护她,你万事小心。”

互道珍重后,苍山以移形术速返巫界。

我也失去了看山看水的兴致,本想缩地成寸早一日接回婆婆,秋皓然忽道:“小海,想不想看看人生百态。”

“人生百态?”

“他是想让你看一下,人们会为了你的血做一些什么样的事。”管艳道,“就像有些人为了什么藏宝图、武功秘笈会做什么一般。”

接下来,我的确看到了。

我和管艳,都扮成粗壮男子,一路行来,所睹所见……丧心病狂。

所有面容俏丽的妙龄女子,无不成为诸人觊觎所向。在一家饭栈,我眼看店家在上菜之时,陡地从袖里取了一刀,割伤一白衣女客的臂,张口就往那道伤口叮吸上……

就连偏女相的男子,也未能幸免。几位恹恹病者跪倒在一清俊书生膝旁,祈求赐血疗身。书生尚在懵然,已有粗壮男子扑来……

但这些,犹不算什么。

一家破庙门口,一貌美女子无力俯卧,臂上腿上伤口崩现,痛苦呻吟。而她四边,跪着一些人,边诉着一腹苦衷,如一身重症难治,如长年苦痛难捱……边直接以牙咬破她身间完好处,吸得一口红艳……

这是个什么世界,这是一群什么人?尽管,我救了那些沧海的替罪者,尽管,我罚得那些贪婪者将一世痴呆。可是,所见的,睹的,那些如恶魔一般将最卑下最阴暗最丑陋彰露出来的人群,仍使人梦魇难断。

“小侯爷让你看那些,是让你更了解人性罢。不是只有巫界的人有颗贪婪心肠。”管艳执我手道,“也不是只有外界的人有野心万丈,你如果想寻一方净土,可说是奢望。”

“是么?”

“我早就知道了这点,所以,只能让自己的心维持清净,至少,我心尚是净土。”管艳豁达一笑,“小海,别失望,人生本就多而,有丑恶,自然有美好,接受就好。”

“这事必定已经惊动了朝廷。”秋皓然剑眉深锁,“若任此恶化蔓延,必酿大乱。如果朝廷溯本究源,查出祸首为巫界中人,举兵剿灭巫界亦不无可能。大巫师诸人的歹毒居心,不止是对你。”

“有平息的法子么?”

“阿山回巫界,必有所为。我会先向皇上禀明此事仍巫界失势之人造谣生事,看龙意如何。待阿山回来,再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我突然庆幸有友如斯,庆幸这些事与他们共同经历。

若我一人目睹那些丑恶之状,就算不会心性成魔,也会使血流成河,而那,正是大巫师诸人所乐见的结果。

看够了,便不再看,夜深如墨时,我们到了大文公府门前。拍门进府,却正逢厅堂高笙妙歌,一派喧哗。

“小侯爷,您可回来了,夫人想您想得紧呢。”

“那些,是怎么回事?”秋皓然一指厅堂方向。

挑灯在侧的管事笑道:“是公爷在宴客。请了一些为太后圣诞到京祝贺的至亲好友,您要过去看看么?”

秋皓然没了好气,“你没看本侯一身风尘,怎么去?”

“是,奴才这就命人给您备汤让您沐浴更衣。这两位……”他指得是我和管艳了,都是一身男装,面贴虬须,不怕他看个仔细。

“将两位姑娘请到安心苑,准备几套衣裳……”

“始娘?”管事高声惊呼,“这两位是姑娘?”

秋皓然皱眉,“你嚷嚷什么……”

“姑娘?皓然带了姑娘回来了么?”

这个声音……随着我身侧的管艳身躯一颤,我想起来了,如此笑意盎然却没有一丝温暖的声音,秋远鹤。

“不必出声,有我。”秋皓然道,转身迎上。

蹩音愈来愈近,且不是一人。

“什么样的姑娘可以让风流倜傥的小侯爷带进府来?本侯倒要好好看看了。长风,你不想看看么?”

13

“皓然,这次出恁远的门为皇上办差,时日匪短,煞是辛苦呢。”

“远鹤又何尝不是?虽然未出远门,但为人臣子,在哪里不都是为皇上办差,辛苦了。”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底下的人都是为皇上当差办事的,但也要有个亲疏远近不是?”

“远鹤这话在兄弟间当笑谈可以,出去就要避人了。”

“如此说来,方才间,你带来的那两位娇容都将话听了个仔细,她们不会出卖为兄罢?”

虚头巴脑的一通言来语往,终还是将话题移到了我们身上。

“她们?”听得秋皓然淡道,“远鹤尽可放心,她们是我此次去苗疆所识的朋友,不懂中原汉话。至于田管事,远鹤该比我更清楚他的忠心。”

持在我们右方的管事身子明显一僵。

“不懂汉话么?”秋皓然依旧的笑意盎然,“难怪我们说了半天,也不见她们将头调过来。常听说苗女多婀娜,不知为兄可有荣幸一饱眼福?”

“远鹤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为何要对我的客人如此关注?”

这时,一个一开始就存在却始终无声无息的人加入,“堂兄有些醉了。皓然远途归来,还是放他去稍事休整罢。”

秋长风的声音。虽听出了他的声音,却不能确信是他的。这个声音,与秋远鹤竟如此相像,温和溢笑,却毫无温度,使人听着,无端的心生寒意。

“长风做起好人了不是?你何尝不是才返兆色就应了大文公的宴请呢?如此心疼皓然,不怕为兄吃味?”

“好了,远鹤,听你这口气,不看到人是不肯放过我了是不是?二位姑娘,秋某得罪,请回身来见见我两位兄弟。”

他后面一句话,用得是苗语。我曾在苗地呆过,自是听得懂,而管艳对母语也不会陌生。不约而同地,我和她牵起了手,缓缓转身,对着站在大文公府悬在麻下的宫灯光晕中的两人施以苗家礼节。

秋远鹤谑声又起:“看来远鹤当真宝贝佳人了,千里迢迢带回来,竟还掩着花容。”

“也许是怕堂兄见美起意,不顾兄弟情义的抢人心头之好罢。”秋长风从旁帮衬。

秋皓然疾徐有致地应声:“她们二位对小弟有救命之恩,又适逢家道变故,方易容随我远至京城。若二位救命恩人不肯以真容示人,恕皓然也不能如远鹤之愿。见谅了。”

这三人啊,不愧是这秋家家族里面顶尖的三位。明明各怀鬼胎,仍能而若无事地谈笑风生。而谈笑之间,又各出算计机锋。那位皇帝也不是个平庸人物,与这样的三只人精共处一时,在为人帝王的心胸中,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恨恼多些?

“长风,远鹤,既然是受邀前来,就请到前厅好好玩乐,皓然洗去一路风尘后,定当作陪。暂且告辞了。”

秋皓然一手一个,拉起我和管艳,淡睨那位管事,“田管事,本侯的话还好使罢?还不速为两位姑娘准备热汤。”

“……是,小侯爷,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张落!”管事的脚步撒得比兔子慢不多少。

直到转过廊角,感觉到那两道揣磨意味十足的视线消失后,我屏在胸臆的一口气才长舒出来,并因憋得太久,肋间隐隐作痛。

其实,看我的不止秋长风,秋长风看得也不止是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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