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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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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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做那事……”

“激了众怒了?”秋夫人挑唇,要笑不笑,却把总管吓得又矮到地上几分。“本夫人戏看够了,要她们停下。”

“是,是是,奴才遵命!”总管爬起来,向着那几位仍在为着男人的一夕恩宠撕破脸皮的美人们,“夫人来了,请噤声。”

美人们哪听得进去,犹是打骂不休。

“停下,停下……停下!”最后两字,总管咆然大吼,当真把美人们震住,“夫人到了。”

“夫人,夫人,您要替奴家做主啊……”

“夫人,奴家被这个小蹄子欺负得没法活了!”

“夫人,她们嫉妒我生得美丽,嫉妒我受公爷宠爱,她们联手欺负我一个,您看看,她们把奴家打成什么样子!”

五六位美人哭着喊着,齐向秋夫人涌来,但被闪身在前的侍霜、侍露毫不惜力地挨了出去。

秋夫人妙目徐徐自各人身上划过,向其中一黄衫妇人鸠然,“麝月,你在这其中,还真是让本夫人意外呢?你这位昔日户部尚书的千金,当年可是曾倾倒半个兆色城的才女,怎也会有市井泼妇的情怀?遇这事,怎不知弹一曲,平沙落雁,让自己心胸豁达?”

秋夫人和我闲谈时,曾说过,当年大苑公纳娶户问尚书之女为侧室,夫妻由此反目。那位侧室进门后,因大苑公有一个月都在侧房落榻,必定得意,有一日到淡柏居拜谒时,抚了一曲“平沙落雁”,名曰为夫人遣兴,实则不无讥讽,因秋夫人闰名中,有一个“雁”字。

秋夫人笑语悠扬,黄衫妇人脸上先红后白,几回张口欲辩,仍是讷讷无语。

“你们几个,尽管出身不尽人意,但进了大苑公府,就该有大家的风度气派,方才那等行为,与市井上跳脚骂街的悍妇有何不同?这下人们一个个都睁眼看着,今后,他们该如何设想你们这些所谓高人一等的主子?”

“不是,夫人,是她们欺负我……”

啪!侍霜抬手,一个耳光过去,“夫人说话时,哪有奴才插嘴的余地?”

五姨娘素手掩上痛处,面有愕然,“你……你敢……”

秋夫人眉平眼静,仿若未见,依旧道:“还有,主子们不懂分寸,那些丫头嬷嬷呢?怎没有一个出来观劝主子?总管,把她们都叫来。”

“夫人,夫人,奴才们在这里呢,夫人息怒!”不待总管应声,一群仆妇自庭院门口跌涌而至,惶恐跪侧一片,“奴才们知罪了,请夫人责罚!”

“你们……”

“何事喧哗?”凌厉长喝,自园门响入,两个男人的颀长身影前后踱来,正是秋家父子。

登时,园内各美人的目光,都如蚂蚁见了蜜糖,各自整被理鬓,无一不想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自家男人眼前。

“公爷!”随一声哀怨娇哭,一道纤影撞进大苑公胸前,“公爷,妾身被人欺负苦了,您再晚来一步,就见不着妾身了!”

大苑公低头瞥过,随即目扫全场,停落之处,是秋夫人的娇靥,“发生了何事?”

秋夫人面目和悦,笑意晏晏,却听而不闻,不应不答。

总管急忙接话:“公爷,是几位如夫人起了争执,到此来请夫人裁决……”

“公爷,是她们!”五姨娘泪眼婆挲,回手一指,这一指,甚至没避开秋夫人。

“是她们嫉妒妾身,嫉妒妾身的青春美貌,嫉妒妾身受您恩宠,联手来欺负妾身,将妾身打成了这副模样!连一个奴婢也敢欺负妾身,妾身好苦呐,妾身好冤呐,妾身……”

“行了。”大苑公目光所向,仍是他的正室夫人,“本公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谁来说?”

总管忙不迭道将方才难于启齿的原由又讲一遍,稍稽歇止,五姨娘哭声大作,“公爷您听了罢?几个妒妇合起伙来欺妾身一个,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您……还有那个奴婢!”她直指侍霜,“一个奴婢不管多大的来头,也不能骑到主子头上,就在方才,她打了妾身一个耳光!”

15

秋夫人嫣然一笑,“五姨娘,你再说下去,怕就不是一耳光能了事的了。”

“公爷?”五姨娘以娇怜之态,望向自家男人,可以想见,她期盼自家男人嘴里出来对正室夫人那话的否定之声,她所能依恃的,也只有这个男人。

“你认为,如何处理?”男人开口了,但犹是对着秋夫人,目光烁着被压抑后的热力。

唉,纵是迟钝如小海,也看得出这位不怒自威的大苑公老爷并非不知如何处理,只不过渴望与他家夫人发生交流而已。只可惜啊……

“风儿,你认为该如何发落?”秋夫人问得只是儿子,对丈夫睬也不睬。

“还能如何发落?”秋长风一脸淡然,耸肩道,“父亲,别让儿子笑您治家无方才好。”

被妻和子两厢夹击,大苑公颇有难堪,目光恶冷地眯觑正妻,口中问:“以长风你之见,又当如何?”

“为妾者,居然有胆到主母院内喧噪,按家规处置就是。至于父亲最宠的这位,如此不知尊卑,留她何用?”

秋夫人蛾眉一挑,笑而不语。

大苑公怒意陡起,“来人,将五姨娘逐出府院!”

大苑公喊毕,无人在第一时内应声,怒意更盛,发雷霆之声:“周嬷嬷,还不动手?!”

被点到头上的周嬷嬷随即称是,向两个强壮仆妇施一个眼色,三人上前,就把主子胸前的人儿如猛鹰捉小鸟儿般拉下,“五姨娘,得罪了。”

被得罪的五姨娘泪儿还挂在眼角,五官却愕成木雕,直到要被拖出门去,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嚎陡然发出:“公爷,公爷……”

五姨娘嘴里喊出来的,有哭求,有哀诉,有愤嘶,还有一些只能在床第间送出的爱语。但不管怎样的努力,皆已无济于事,哭声喊声愈来愈远却愈来愈凄厉,这边仍是郎心如铁,岿然不移。

剩下的几位如夫人,劲敌遭除,却一个个噤如寒蝉,不敢有一丝幸灾乐祸。只在听到了各自被罚禁足三月并罚没一年用度后,方似是稍松了口气。

想必,那位哭声渐杳的五姨娘在此刻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昨夜还和她在床榻间缠绵的男人,怎顷刻间就将自己弃如敝履?望今后的她会醒悟,宁为奴,莫为妾,为奴遭主子错待还有一个天经地义,为妾遭又夫又主的男人抛弃,有一肚子的不甘一肚子的怨恨也挡不住零落成况……

“回去了。”秋夫人转身回房。临去时,不知为何,我特地瞄了瞄那位大苑公,却正看到他挥手将手边的木雕盆景挥断,当即掌间就见了血色。各夫人们娇呼着上前探看,被她们的男人不耐地挥推出去。我想,他想要的关心呵护,不是来自她们。

“五姨娘虽然有错,但本夫人无意对她驱逐,若公爷心疼,随时可接她回来。”

面无微澜,头亦未回,秋夫人道。这是从事起至今,她惟一对丈夫抛出的话,话毕,直进室内。

门阖前,我发现了大苑公眸内的深重挫伤。

不明白哦。既然深爱正妻,为何频频纳妾再娶?既然享受了左拥右抱,为何不能承担失去?这是天下男人的贪心,还是秋家男人的特性?

“娘。”

我一惊。秋长风何时随了进来?

“风儿,有事?”秋夫人落了座,目注爱子,眉间目内满浮慈爱。

“您寿辰将至,别为一些事扰了心情。”秋长风撩开袍摆,在母亲对面落下。

我就立在秋夫人身后,虽然确定他不会朝我望上一眼,但与一个以为今生不再见的人直刺刺对着,仍感不适,悄无声息地向一旁挪移过去。

“那寿辰是太后的,你别为为娘特地张落了。”爱子的体贴,使秋夫人甚是欣悦,“你这一回回来,恁多的事需应酬,娘不想让你还要为着这无关紧要的事操忙。”

“娘的寿辰又怎是无关紧要的事呢?按往常惯例,您的庆典会延迟十日,小事张落一下还来得及。”

“那,就随风儿安排罢。”秋夫人笑意灿烂,“自你回来后,这还是我们母子第一次坐着聊聊天呢。对了,按日子,莹郡主也快到分娩之期了罢?”

“快了。”秋长风垂眸,淡道,“所以,她不能同行。请娘鉴谅。”

“辛苦她了。女人生子本就艰难,她又是头胎,你不在身边,这个中滋味也只有女人能体会得出。风儿,你要对她好点。”

“……好。”秋长风轻微颔首,“她会有人妥善照顾,眼下紧要的是娘的寿宴。府里的各管事都在为太后寿典采买礼品,长风已经派了得多得满为娘操持,但他们毕竟是武者,做起这等事时难免粗疏。风儿想向娘借人。”

“借人?”

“娘身边的人个个精明能干,为娘的事操持,想必更是事半功倍。”

秋夫人沉吟道:“倒没有什么不可以,借几个?”

“一到两个就好。”

“够么?”

“只做些指挥铺排的事,足够了。”

爱子一气和自己说了恁多话,又是为自己的事费心张落,秋夫人煞是高兴,笑道:

“侍霜,侍雪,你们去帮帮公子。”

侍霜、侍雪面有难色,迟疑道:“夫人,奴婢们要保护夫人……”秋夫人挥手,“青天白日的,哪需恁多保护?”

侍霜扁扁嘴,小声嘟喃,却能让每人都听得清楚,“您今儿上午也如此说来着,不还是遇见了歹人?要不是小海,奴婢们赶回时,您和怜星小姐指不定已经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再说适才,那些人……”

“上午发生了何事?”秋长风蹙眉问。

秋夫人抬手要拦,侍雪已叽叫呱呱将茶肆情形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末了还回一句:“公子您说,奴婢们还敢离夫人一步么?”

“那些人料理得如何?”

“夫人心慈手软,不让奴婢们多加追查,只把犯事者交给了衙门。”

“无妨,独惩犯事者也没什么不好,西卫国的黑金矿正需人手,让衙门做完了该做的,把人押递到那边去。”

“是。”侍雪喜放杈应声。

看这些人,不管是主是仆,把杀人虐人当成乐事是不是?虽然那人的确是咎由自取,遇秋夫人之前,还不知害了多少平凡人家的女儿……

“小海?”

“呃,公子您吩咐……”什么啊?是谁,是谁应得如此理所当然?我我我……想拿起秋夫人书案上那块名贵端砚敲破这人的头!!!

“本王记得,你离开秋府了。”秋长风目光已向我投来,“怎么又回来了?”

“风儿你莫忘了,小海不再是你的丫头,她可是娘的女儿呢。”秋夫人执起我手,在我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对她,你莫要以主子自居。”

“是么?”秋长风挑眉,“娘不说,风儿倒当真差点忘了,她竟还是娘的义女。”

秋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为我。她的儿子在看见我时平淡无常的反应,让她替小海惆怅了。

“以侍霜、侍雪的说法,她们几个人的确不能离开娘一步,这……”秋长风清淡目光扫过我,“让娘的这位义女助风儿一臂之力,如何?”

我怔,秋夫人也愣,“你想要小海帮你的忙?”

“娘不会舍不得罢?”秋夫风莞尔,“请放宽心,只是做一些调度指挥的事,动手跑腿的活,有那么多下人呢,累不着。也只有娘跟前的人帮忙,风儿才最放心。”

这样的秋长风,还是让小海有些许欣慰的。那时,我让他失去对小海及沧海的情感,也给予了他某些东西一一母子之爱。我使他对秋夫人心结淡化,重起儿时孺慕,当成对那些失去的补偿。

看他此时,语间便不见了大文公府重逢时的冷意,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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