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水- 第87节

杨胤一愣。

“这个房子，我家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一直租给外人。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也是那个承租人自己置办的。当然，我是说那些大件。夏雨一直住在里面，有些细软物件，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是外人承租的，为什么夏雨会住在里面呢？”杨胤不解。

对方迟疑了一下，暗叹一声，道：“既然你也是她朋友，我就不妨直说了吧。夏雨和这个承租人，听说关系还很亲密。而且，可能早已经同居。”

杨胤暗叫了一声。原来夏雨说起的那个爱人，就是那个承租人。

“是什么人承租了你家房子？”杨胤紧追着问。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父亲经手的。但他眼下在外地做生意，居无定所。”

“这附近有人见过这个承租人吗？”

“听说有人在夏雨家里见过。但进出夏雨家里的人，大多戴着面具，因此也不可能见到对方的真容。哦，对了，有人说，这个男人老是喜欢戴一个青面老虎的面具。”

“他进出你家的时候，难道也戴面具吗？”

“这个倒不晓得了，反正我也没有见过他。不过，听邻居们讲，这个人从承租到现在，白天从来都不会出现，也不常住这里。但一到深夜，便常会看到房间里有灯光亮起，非常神秘的一个人。”

杨胤哦了一声，看来这条线索又要断了。

“哎，夏雨死得真惨……听说尸体也被人掠走了。”年轻人轻叹一声，神色黯然。

“知道是什么人害死她的吗？”

“对了，有人在出事那晚，听到房间里有激烈的打斗声。而且，当房间里起火的时候，有人还看见一个戴着青面老虎的男人从窗户里逃了出去。估计，那就是夏雨的男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男人，杀害了夏雨。“年轻人说到最后，愤恨不已。

杨胤听到这里，也是一阵愤怒。脑海里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爽朗又可怜的女子。

年轻人望着杨胤愤怒的脸色，便也对他多了一份亲近感。他想了一想，道：“你在找房间里的东西是吧，你跟我来……”说着，一扬手，示意杨胤跟着他。杨胤中断联想，紧跟其后。

“房间里着火以后，幸亏大伙及时过来帮忙救火。因此，还算侥幸没有蔓延到隔壁。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全部烧毁。眼下修缮房子，我就把那些东西归放在另一个房间里。你想找什么，自己进去看吧……”他边走边说，推开楼下的一间房门，让杨胤自行寻找。之后，便走开了。

杨胤谢过。踏进房间以后，眼前一片狼藉。被熏黑的大橱柜子，靠在墙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随意堆放着，也有被熏烧过的痕迹。

杨胤走近，依次打开每一扇橱门，拉开每一只抽屉，仔细搜寻。

这时，他看到了一只硕大的铁皮箱子，静卧在房间了一角，表面也已经斑驳墨黑。

杨胤走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箱子没有上锁，但搭链紧扣。他伸出手，捏住搭链，试着扳开。稍一用力，搭链便被退出。杨胤持住搭链，用力一掀，箱子的盖子朝上一扬，铁皮箱子便被完全打开。

打开箱盖，里面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被燃烧过的痕迹。杨胤仔细查看里面的东西。边看边依次把他们拿出箱子，摆到地上。

最上面摆放着的，看上去是一些小工具，勺子碗碟，剪刀细棍之类。再下面，好像是一些一支支的膏药。膏药的外壳上，全都是一些外文，找不到半个中文字。杨胤拧开盖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登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鼻孔，非常的难受。

再往下看，又发现了一张脸皮。他一阵惊诧，伸手拿起。展开来仔细端详了一会，有点像是中医的脸形。心中不禁一颤。

脸皮的下面，静躺着几个很大的黑色塑料瓶子。杨胤拿起其中的一个，发现瓶子的商标上面，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外文。他启开封口，拧动瓶盖，打开了其中一瓶。从瓶口里望进去，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些浅色的粉末。杨胤用手捏起一点，放在指间搓揉了几下，感觉这个东西，手感非常的细腻，但他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另外，里面还有一些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细细看来，有点像女人化妆用的家伙。拿开这些，杨胤有看到下面有一些画笔，以及好几包五颜六色的粉末。有点像是没有化开的颜料……

杨胤反复查看，直到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望着被自己铺满了一地的这些东西，他很快就断定，夏雨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个箱子里找到了自己的脸皮。而之前，她也一定见到过有人戴着，或者拿出来让她看见过这张脸皮。眼前这个箱子，如果不是夏雨的，那么就是那个租房的神秘男人的。这样的话，夏雨的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假冒自己和中医的那个人。而眼前的这些东西，应该就是用来制作脸皮的工具和材料了。

——哦。

这样说来，这个神秘的伪装者，也应该跟蓝猫有些渊源。眼前的这个地方，多半是他存放工具，幽会女人的场所了。

可惜现在找不到蓝猫，否则他应该知道这个伪装者的真是身份的。

不过，即使真的找到了蓝猫，也难保也肯透露内情给你。杨胤转念想到。

到目前为止，这个神秘的伪装者，在杨胤的印象中，已经有了几分清晰。但就是没有办法捅破那最后的一层纸，一窥真容。现在，自己和这个伪装者，还有蓝猫，他们三人的关系，看上去非常的微妙。

杨胤归拢了所有的东西。并把铁皮箱子带了出来。又找到房东，告诉他，自己正在查夏雨的死因，希望把这个箱子带走。那个年轻人听杨胤这么一说，满口答应。

杨胤谢过告辞。叫上车，直接奔回放鹤楼，并且把铁皮箱子放进了床底。

（五十一）

周凯私邸的那一次败仗，应该就是林立在调查科的一个转折点。

出动了那么多人，计划得如此周全，结果还是让目标成功脱逃不说，自己还死伤了好几个人。

那一次收兵回去之后，林立自感失手，也是懊愧不已。在罗履平冷冷的沉默之中，他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一股无声的唾弃。后来想想，罗履平之前就提醒过自己，在和小轩的对阵中，自己能不能摆脱兄弟情义，这是个关键。而这一战，罗履平一定是瞪大了眼睛在看着自己的表现。尽管从开始到收兵，自己的每一个命令都毫不顾及和小轩的兄弟情义。事实上，他也早已准备好了和小轩恩断义绝，分道扬镳了。

但后来的事情，却让林立一下子陷入了有嘴难辨的境地。小轩忽然挟持了自己，并且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以自己为筹码，成功地从他们的包围圈里冲了出去，逃之夭夭。这个环节，不仅让他在兄弟们面前丢尽了脸面，同时也衍生出好几个版本的传言。但大意都差不多，说是他林立因为顾及兄弟情义，在关键时刻，故意让小轩挟持着了他。然后在自己的掩护下，他们姐弟才成功脱逃的。林立听到这样的传言，气得肺都要炸开了。但仔细想了想，谁让自己和小轩有这份关系呢？这种事，换了谁都会多个心眼。更何况是在这样敏感关键的时候。

而更加令林立感到意外和愤慨的是，那个张保，因为他兄弟在这次战斗中殉了职，因此怀恨在心。回去之后，在罗履平的面前狠狠地胡扯了一通。说自己如何指挥不力，关键时候犹豫不决，打草惊蛇。这才使得行动失手……这就使得狐疑之中的罗履平更加相信了他的判断，百分之百地认为，这一次的惨败，完全就是他林立的个人问题。

同时，林立后来也醒悟到了，为什么老九在行动之前肯如此热心地把他的爱将借给自己。那完全就是一种监视行为。说到底，老驼子还是不放心自己。想起这个，林立登时就有一种深深的羞辱感，和悲愤感。

现在，黄芩已经和周凯去香港订婚。追杀黄芩的行动也随之结束。以后再想动她，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在那些天里，他林立完全就是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在偌大的调查科里，低头进，低头出。因此，这几天没有什么事，他也一直窝在警备司令部里，每天足不出户。

仔细想想，他林立自从踏进政府部门以来，一直就是忠心不二，兢兢业业。而且战果也算累累。而眼下，却被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冤屈。想想自己一腔热血，满身的本领，一直就希望能以此来报效国家，有所作为。可没有想到，竟然会遭遇这样的暗算和猜忌。这让他一度灰心丧气。有时候，真的有种退出军界的念头。

但随后又一想，自己这样的职务，一脚踏进来了，就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机会。要想退出这个领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等自己死以后，便一了百了。

另外，从自己的内心讲，他也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理想。毕竟，这么一点挫折，是不会就此打败他的。他非常清楚，自己要想重新确立地位，让上司欣赏，让同僚心服，唯一的办法就是工作成绩，卓越的工作成绩。

上天似乎也不愿意如此优秀的党国人才就此沉沦。事情总算有了一个新的开端。不久，他秘密逮捕的一个女激进分子，在他一番手段之后，终于签下了归顺协议书。

当林立拿到这份投降书的时候，内心的兴奋，无以言表。马上就向罗履平作了汇报。

老头子接过那份投降书，沉思了一会，也是微微颔首。肃板的脸上，难得地有了一点开颜。而这一个开颜，让林立立马看到了希望，并一直兴奋了几天。

之后，林立就释放了这个女人，并且约定了接头联系的时间和方式。从此以后，这个女人便成为了他林立的一个下线，专门由他来向她发布命令。眼下，暂时还没有让她去做什么。按照规矩，这种新投诚过来的人，先要让她做一笔见血的活，以此来考验她的诚意。

很快，这样的机会马上就来了。昨天，老头子再次召唤了他。

当林立兴冲冲地走进老头子的办公室时，他看到老九也在里面。自从上一次张保的事以后，他和老九就已经不说话了。

老头子见林立这么快就来了，便和老九匆匆结束谈话。老九望了一眼林立，也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出办公室。

林立上前，主动请示老头子，有什么任务。老头子此时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翻阅着手里的几页纸片，没有马上回答。林立耐心地等候着，尽量不让自己发火。

好一会，老头子才归拢纸片，两手扶着，竖起来在桌面上整了一整，放回文件夹。同时，拿下眼镜，抬头望了望林立。

“林立，这几天怎么没有过来，在那边忙什么啊？”老头子闲扯了一句。

“哦，也没有忙什么，一些琐事而已。”林立动了动身子，赶紧回道。

“嗯，我这边有些事了。需要动用你的那个下线，怎么样，有问题吗？”罗履平这几天显得更加消瘦了。脸上的皮肤更加松弛起来。眼皮耷拉着，几乎整个遮住眼角。

“当然没有问题。林立随时准备接受任务。”林立挺了挺身子说。

“嗯，那好。你的这个女线人叫阿芳，是吧？”

“是。很多人都这么叫她。”

“她有一个好朋友，叫杨胤的。你应该认识吧……”

林立想了想，心说这个人我怎么会忘记。交过手不说，那天要不是有命令不可以动他。自己的人早就一阵乱枪，把他和黄芩一起射杀了。

“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