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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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茧-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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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而至……

窗外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雨滴像被海风吹过的贝壳风铃,分外的细碎清脆。

于瑾见到安佳怡时,她已靠在医院的长椅上,睡着了。

他远远地望着她,僵立在那儿,所有的思绪都已经飞走了,只剩下医生冰冷的话语在耳畔不停地回响回响。

原来,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病了。

原来,很久以前,她就在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

他嘴唇翕动,想要唤醒她,但一张口,眼泪就伴着撕心裂肺地痛滑落了下来。

有谁能够告诉他,到底是什么力量才能让她苦苦支撑着那个几乎濒临破碎的家,到底是什么力量,她一个人在病痛中煎熬了这么多年,却无人知晓无人分担!

他的手指颤抖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触到了她的脸庞。

那细微的动作,让她缓缓睁开了眼。

她直起身子,脸上充满疑惑,随即她的身体颤了颤,双眸瞬间迷上一层水雾,心酸,苦涩,无奈地望着他。

“你……都知道了?”她悲凉地笑着说。

“如果我不坚持送你来医院,你准备隐瞒到我什么时候?”

她颤抖地拭去他眼角的泪:“你不要哭……瑾……”

心宛如被人狠狠揪在手里,她想擦去他的泪,但是那滚烫的心酸的泪水,像永远也擦不完似的,一直不停地流淌下来,流淌下来……

“你真得很残忍,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啊……”

雨绵绵不停地下。

落叶从枝头凋零,荡着凄冷忧伤的弧线,最后静静落在古铜色的泥土上。

“我……没事的,只要按时治疗,不会有太大危险,真的……你不要担心我。”

他抬起头望着她,沙哑地说:“你还要骗我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咬住了唇。

“佳怡,我求你不要再瞒着我了……医生说,你现在必须住院治疗,否则会很……”

“我不要!”她突然打断他,她不要住在冷冰冰的医院里,不要每天面对复杂的医疗机器,她不要。

“听医生的话,你一定要住院。”

“不……”她拦住他,脸色惊慌,眼泪落下来:“不要住院,我拜托你……我身体现在很好……”

“佳怡!”

静静的医院,远处传来淅沥沥的雨声。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脸色苍白,凄凉悲伤地说:

“我怕我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

红彤彤的晚霞映红大地,零碎的枫叶从犹如一只只断了翅膀的蝶,颤抖摇晃地飞散在碧空。

安佳怡将火关掉,把炖了一个上午的鸡汤取出来。

自从于瑾得知她的病情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于瑾替她“已照顾生病母亲为理由”回学校办了休学手续,并把她接到自己家里让她静养。

起初几天,他什么也不让她做,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跌倒或是撞伤。后来在她不断地解释和保证下,他总算不逼着她整天躺在床上了。

但是每天的提心吊胆和操劳让于瑾的身体日渐消瘦,短短几天已经瘦了一大圈,她不忍看他如此辛苦,所以特地去菜场买了个鸡,想让他好好补一补。

“叮咚”门铃响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于是急忙脱下围兜,开了门。

打开门的刹那,室内的一米光线斜斜地照射在地上,一双黑眸映入她的眼帘,那如同深海般,带着沉痛黯然的眸子,让她的胸口一滞!

昏暗的走廊。

楚俊昊站在门外,他的脸颊清瘦憔悴,黑发散落在前额,绷紧的下颚泛着青色的胡渣,仿佛好多天都没有睡觉了。

她愣住,半晌,脑海“轰”然炸开!

“对不起……”

他的背脊僵硬如铁,声音沙哑到几乎干裂。

时间仿佛停止。

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缠绕。

她愣住,半晌,双眸又暗了下来:“你走吧。”

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垂着头,无力地,沉痛地,懊悔地再次重复这三个字:“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请走吧。”

他的嘴唇苍白无色,声音暗哑如残风中的枯叶:

“这几天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看见你和于瑾在一起,我为什么这么愤怒……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太在乎……那种失去你的恐惧让我疯狂,除了愤怒,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宣泄……”

昏暗的楼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头气味。

“自从语心死后,我就不知道‘在乎’是什么东西,原来……在无形间……我已经伤害了我最在乎的女孩。”他自嘲地勾起嘴角,浮现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她怔住,背脊仿佛有金针在戳刺,一下一下,痛到麻木。

他望着她,沉痛悔恨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来:“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她扶住门把,仿佛那是她唯一支撑的力量。

心痛得快要裂开来。

机会?即使她能给他,上天也不会再给她了,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彻底地让他忘了她吧,那么将来等她离开死亡的那天,他也不会悲伤不会难过了。

“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做干什么……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的胸口一滞,双眸氤氲,沉痛地望向她:“你真地……不肯原谅我?”

“是的。”

她绝然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时间静静地流淌,他的血液静静得冰凉起来,仿佛坠入了三尺深的冰窖。

他闷声咳嗽了一下,喉咙有苦涩的血腥味。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懂得珍惜,是他清醒明白得太晚,现在上天将他的仁慈全都收了回来,她不会原谅他了,不会了。

突然,一股力量将他从门口拉出来,身体被人重重一推!

“你来干什么,谁带你来的,佳怡被你伤害的还不够吗?!”于瑾扯着楚俊昊的衣领,挥拳打向他的脸,楚俊昊应声倒地!

“瑾!!”

安佳怡惊怔地冲出来,但却被于瑾挡了回去:“佳怡,你先进去,这件事交给我,你先进去。”说着。

“碰——!”的声,于瑾就把门关起来。

冰冷的房门,世界顿时被切割成两面。

她听见门外,于瑾愤怒低吼的声音:“她不是你的玩偶,不是由着你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她是女人,即使再坚强,她也会痛会难过会伤心!你以为一两句道歉的话,就能抹去你在她心里留下的伤吗!!”

一阵骚动,好像是厮打的声音。

她捂住耳朵,沿着门,缓缓跌落在地上。

泪不能控制的涌出眼角,她咬住唇,死死不哭出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剧烈的震动了下,好像有人绊倒在门口。

然后,她听见手掌拍打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佳怡,你开门……我有话和你说……我……”那是楚俊昊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仿佛天堂着了火般。

为什么明明是轻如低喃的声音,会如此震耳欲聋,为什么明明已经痛到麻木的心,会依然哀痛欲绝。她捂住耳朵,痛哭出声,苦涩的泪顺着脸颊滑到嘴里,刺痛着她全身的每一处细胞,每一寸肌肤。

风静静地吹,窗台的风铃发出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

记忆之门仿佛被打开,那些封存的碎片在她眼前交错忽闪。

十七岁那年的茫茫雨夜,他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在桂花树下等她。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一定要救她。”

……

二十一岁那年的冬日午后,他狠狠地握住她的下巴,眼神如利剑。

“收你虚伪的眼泪。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一个答案,给我去世的妹妹一个答案!”

……

种满薰衣草的花园,他用力地捏住她的肩膀,似乎想要将她捏碎一样。

“你的命值多少钱,你的命能换回我妹妹吗?!你知不知当年她是怎么样等你,眼里的希望是怎么一点点的消失,你知道一个人从希望的顶端落入地狱是什么滋味!!”

……

枯藤缠绕的郊外教堂,他将心锁项链亲手戴在她身上。

“只要有了它,心就会被很好的保护起来,不再受到伤害。”

……

无星无月的夜晚,他凑近她,眼眸宛如结成了冰。

“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以为我带毕怜蕾回来只是为了气你,刺激你?安佳怡,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

……

是伤,是痛,是悲,还是情,在这些似锦绵长的记忆年华里,全部被命运打上了残酷的死结,想扯断却越扯越紧,除非有人可以金断觿决,毅然决然地彻底切断它。

抽动的身体被悲伤的茧丝所包围,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甜腥味在口中泛起,也不知是喉间咳出,还是嘴唇被自己咬破,她觉得眼前白茫茫的,拼命地眨着眼,依然是苍白朦胧的一片。

她感觉到有人在摇她,惊恐地冲她喊着什么,但是她听不见,也看不清。

如果一直这样沉睡下去,就不会再痛,再流泪,如果永远不再醒来,那些爱着她的朋友和亲人,就不会再伤心,再难过。

那么她情愿背弃这个灵魂,甚至同魔鬼交易。

也好过让所有人心碎……

※※※

冬初,雪,却纷纷扬扬的落下,仿佛这年的冬日会异常的寒冷。

雪花像棉絮般从茫茫天空中落下,落在干枯赤裸的树梢上,落在人流不息的步行街上,落在医院外来那片空荡荡的建筑工地上。

病房里。

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于瑾守在安佳怡的床边,望着一袋袋鲜红的血浆怔怔发呆。病床上的她面容苍白,仿佛失去了太多的精力,清瘦而憔悴。

他握紧她的手,眉头紧紧缩住。

如果当时不去揍楚俊昊,如果他不拽着楚俊昊下楼,如果他不那么丧失理智,她根本就不会昏倒,明明知道她不可以激动,他该死地为什么要丢下她!

他痛苦不堪地垂下头,心一下下地刺痛着。

茫茫的夜,晚风静静吹起白色的窗帘。

她醒来已经是深夜了,虚弱地睁开眼,望见满屋的白色,她挣扎着起身:“我怎么……会在这里?”

于瑾大惊失色地阻止她:“佳怡,你不要乱动!”

“我到底……”

“你不要激动,下午的时候你晕倒了,好在现在已经没事了。”他把脸埋进她的手心里,声音沙哑:“都怪我不好,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的。”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半晌,傍晚的情景才渐渐浮现在眼前。

“瑾……你不要这样。”她握了握他的手,苍凉地勾起嘴角,“只怪我自己身体太脆弱了,动不动就发病。”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看来她的病情真的开始恶化了。

生命沙漏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启动,

细细的沙不停地往下漏,随着时间地推移,越来越少……

于瑾握紧她的手,突然半跪在地上,凝视着她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怔住!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永远守在你身边好吗?无论你的病是否会痊愈,我一定会用我所有的力量让你幸福,佳怡,嫁给我吧。”语气如立誓般坚定,他的眼眸彻亮如星辰,屏息地望着她。

夜风静静的吹拂,

好久好久。

她将头垂向一边,眼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凄凉的笑了。

“瑾……我活不了多久。”

他的胸口骤然抽紧:“不会的,我不准你乱说话。”

“是真的,运气好点也最多不会超过半年。”她望着他,静静地微笑,像是雪地里突然绽放的百合,那么美,那么令人心酸。

“我不在乎。”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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