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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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伤-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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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子安面前,伊昔再没提万歌,提多了,反成了暗示,这个道理,伊昔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

只是,中午常打内线电话约江子安去餐厅吃饭,忙起来的江子安未必能来,电话到了,心也就到了,是一种感觉上的温暖。

伊昔渐渐发现,江子安对医院餐厅的饭菜开始有了浅浅的鄙薄,周末,伊昔从冰箱里拖出半成品食品,端上餐桌,他虽不说什么,面上却有深深的倦殆,以前,他能把冷面包嚼出非常诱人的状态。

伊昔狠下心去书店买回一批菜谱照单操练,练到最后,只好丧气地一扔铲子,对抱臂在厨房门口的江子安说:这辈子,我和厨神无约。

江子安浅淡地笑笑,说:又不是凑合了一天了。

话外有话的样子。

伊昔叹气:等改天请位会烧菜的家政工人吧。

江子安已在看电视,态度暧昧得不置可否。

周末,伊昔是值班医生,病人很少,百无聊赖熬到中午,知道江子安在加班研究一个疑难病理,便去找他,举手推门未落,就听里面笑语生动,有江子安的声音:怎么烧得这么好吃?当心把我喂成胖子我找你算帐啊。

你若喜欢,我天天给你烧。是万歌,声线低低若婴的羞怯。

里面沉默了小小的片刻,静得有些尴尬。

伊昔举着手,许久不能落下,江子安变得挑食了,原是因为如此,门缝隙里,扑鼻的糖醋鲤鱼香,袅袅钻出,一路杀抵伊昔的心里,喉咙有些疼,趁泪未跑出来,忙忙转身,逃了。



下班后,伊昔去超市买了鲤鱼,照着菜谱,在厨房烧得声泪俱下,一条完整的鱼已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江子安回来,看着桌上的鱼,裂嘴笑了一下。

伊昔倒了两杯酒,不动声色说:我会越烧越好的。

江子安抿了口酒:算了吧,我们还是去饭店吃比较省力气。

去饭店吃胖了,你找谁算帐?

江子安愣了,看着她,酒杯擎在手里,放也不是喝也不是地尴尬着,伊昔别了一下脸:万歌特意为你烧了那么多美味,除了爱情,你拿什么回报她的情意?

酒杯被重重放在桌子上,江子安拎起外套,走了,烧坏的鱼支离破碎在盘子里,一如伊昔的心情。

一夜,伊昔张着眼睛,耳朵竖着,安静得令人绝望。

晨曦镀满窗帘,伊昔听到楼下响起了车子的发动声,往常,江子安不睡在这里时,都要在阳台上招呼她一声,然后去楼下发动好车子等她。

今天没有,伊昔还是习惯性地飞快穿衣洗脸,冲下楼去,江子安坐在车子里,一侧的门是开着的,默默坐进去,车子无声无息滑出社区,一路沉默,伊昔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四年了,30岁的伊昔,已没多少青春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放弃了。

进医院,泊好车子,伊昔轻声说:子安……

下面该说什么,就不知了,向任何人低伏,不是伊昔的做人风格,习惯了我行我素习惯了被别人赞许羡慕。

江子安有些憔悴:中午,我在餐厅等你吃饭。

伊昔重重点了几下头,好似这句话承载了所有的承诺。

他们又开始一起在医院餐厅吃饭,恍如一切都不曾发生。



风平浪静过了一周,中午,伊昔在餐厅等江子安,餐厅开始熙熙攘攘,人渐多又渐少,伊昔没等来江子安,因为万歌切腕了,自杀未遂,正在院里抢救。

伊昔奔过去看,躺在病房的万歌面色还好,看上去失血不算太多,浩淼的眼睛微微张,见进伊昔进来,便合上了,江子安垂头坐在病床一侧,憔悴焦躁到如同是他自己命悬一线。

他抬头看了一眼伊昔,又低下头去,彼时,他不想在伊昔面前掩饰任何痕迹,也不想解释什么。

伊昔知道,万歌活着,自己和江子安的爱情却已死了。她对江子安说:我能单独和万歌谈一会么?

江子安走到门口,又转头,想叮咛点什么,看到伊昔破碎的眼神,又吞了回去。

伊昔努力风波不惊:生活多美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拒绝享受生命过程呢?为江子安?

谁都不为,我只是忽然地感到绝望。

是不是因为上周,江子安陪我在餐厅吃午饭?

睁开眼,眼神会出卖了躲闪迂回的心,所以,万歌始终闭着眼睛,伊昔在心里感叹这个小女子的聪明,一个铁了心要赴死的女子,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也不会有人救得了她,说到底,这不过是她索要爱情的手段而已。

伊昔说:放心,我不会再让江子安陪我吃午饭了,你可以每天烧菜给他吃,让他幸福地发胖。

万歌不动,合着的眼角,滚出了泪珠,伊昔起身离去,病房外,路过江子安身边时说: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她可以拿命去爱你,我不能,还有,做太太她比我更合适。

身后,江子安说谢谢的声音很低。

伊昔一直仰着头,至少,在别人能看见时,不能落泪,这是她的习惯,伤心只可向隅,她只是输给了自信,不是人前洒泪邀取同情的弃妇,所谓学历身份地位,都是爱情之外的事,她错就错在,把这一切归为爱情平衡的必要砝码之一。

或许,江子安不是讷言不善于表达爱情,而是,爱在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在美国的类似婚姻生活,一如两个寂寞的异乡人同乘一辆巴士,巴士到站,旅途中的人与事就该闪成过去式。

连谏的爱情■ 留个人给自己仰望

我们寝室的女生都知道岑岑爱沈城,当然,是单相思式的暗恋,因为接触机会太少,沈城比我们高一届且人即帅又多才得一塌糊涂。

我们曾数次目睹岑岑端着空饭盒待在食堂一隅不去排队,当沈城出现,她冲到他身后收住了箭步,期期艾艾地排在身后,埋着小脑袋拼命忽闪小鼻子,只为近距离嗅到他衬衣上散发的淡淡男性味道,事后,很是得意地标榜,如果有道化学公式能把沈城的味道加工成香水,她会连法国香水都嗤之以鼻。

这只是岑岑对沈城的诸多花痴行为之一,她还煞费苦心地打探到了沈城的QQ号和MSN,取了个优美的网名上去跟人近乎,耗费网费无数,没近乎出后果,我们寝室的几个女生给急的呀,就差结伙成群去找沈城戳破这层纸了。

苍天有眼,大二上学期,岑岑的花痴行径终于在操场边结束,彼时,她用额头接住了沈城踢走脚的一球,光荣倒下,被沈城抡到背上冲进校医务室。

据岑岑说,那天,她的眼泪把沈城的球衣都给泅透了一大片,沈城给吓坏了,孰不知,那是岑岑心愿得偿的幸福眼泪。

后来的一段日子,岑岑就像偷食大米成功的快乐老鼠,她愿意把沈城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问候幻想成爱情的开始。

我们问:“岑岑,有没有告诉他你偷偷爱他的事?”

岑岑很不屑地瞟了我们一眼:“切!这么没智商的事聪明的岑岑岂会干?在男生面前你就是爱他爱得偷偷哭干了眼泪也不能告诉他,知道么?在男生感觉,主动投怀送抱的女生就像闲逛时被塞了赠票,拿着赠票的他会不停问自己到底值得不值得浪费时间去看,但凡精彩演出大家排队买票还来不及呢,岂有赠票的道理?”

岑岑虽然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进他口袋,却坚决要做让沈城排队来买的票,不赠。

我们祈祷上帝保佑岑岑成功,不想她不做赠票又未被买去而眼泪滂沱用光我们的面巾纸。

几天后,沈城在楼下喊岑岑,我们庆幸祈祷时上帝正好路过寝室的窗子。

好景不长,后来,任凭沈城在楼下喊破了嗓子,打爆寝室电话,岑岑一概回以婉转借口拒不赴约。

我们纳闷:“岑岑,我们充分理解你坚决不做赠票的心理,可也不能让他感觉这票太难买吧?当心他耐性有限哦。”

岑岑很无辜地嘟起了嘴巴:“无论赠票还是买票,我都不想做了。”

我们大惊:“天呐,还没正式拍拖你就……喜新厌旧该不会这么神速吧?”

岑岑无精打采:“和他接触了几次,我发现他坐着时爱抖腿,指甲很长不说且有点脏,我害怕再接触几次还会发现他他袜子又脏又臭以及更多更多我难以忍受的毛病,一点点坍塌了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不仅爱没了,连一个可以仰望的人都没了,既然预知了会爱不长,我为什么要用爱情去破坏对他的感觉呢?”

后来,我们都记住了岑岑的话:如果不能爱,就不要用爱情去破坏对一个人的感觉,留个人给以后的自己仰望,是件不错的事。

连谏的爱情■ 咫尺天涯

我坐在阳台的晒椅上看书,他就进来了,还是曾经的样子,身材高高面容清瘦,飘飘地进来,望着我略微惊诧的脸,拿掉我手里的书,然后是没有片言只语的拥抱,再然后就恍惚了,心仆仆地跳荡着荒凉。

这是十几年来我们之间唯一一次拥抱,阴阳相隔的梦境而已,这个曾经让我爱得在黑夜里偷偷哭泣却不能说的男人,在2003年的最后一天,他骑着摩托车从小城出发,去了另一个世界。

2004年的第二天,我回小城参加弟弟的婚姻,那天的阳光真好啊,明媚温暖地懒洋洋在小城的街上,下午,婚宴渐渐散开,一位朋友欲言又止,走出很远了,忽然折回来,伏在耳边低声说:方老师去世了。

我用洞穿了她恶作剧的表情盯着她,慢慢的,笑变成一个僵硬的表情凝固在嘴角,她知道在曾经青涩的年代我是爱过他的,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有人会拿熟悉人的生死开玩笑的,何况他那么年轻,比我大6岁而已。

我慢慢仰起脸,任凭太阳的光芒扎进眼里,没有泪没有表情地一直仰着脸,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我依在一棵冬天的杨树上,想他的样子,面色倦殆忧郁,眼神空茫,总是边走边看天,略微近视的眼睛轻轻眯一下,像鸟儿在展翅的刹那仰望天空,琐琐碎碎滑过心底。

他是我的语文老师,尽管他曾经当众毫无恶意地嘲笑过我的名字脂粉气太浓甚至有点恶俗,却依旧挡不住对他的喜欢,喜欢他朗读课文的声音,喜欢他敲着桌子让我把字写的漂亮些,喜欢他写在我作文本上的批语,喜欢他在树荫下,长长的腿跨在单车上看书的样子。

中学毕业时,知道了他结婚的消息,我的心一下子空掉了,第一次知道了爱情的味道,就是当你面对一个人时被无助淹没,他的幸福让你的心无处归属。

其实,他知道被我喜欢,却没有当成爱情,看不见我拼命藏在心底里的绝望,离开小城时满城的梧桐花开了,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惆怅,我们笑着道别,快乐离我们很远。

之后的许多年里,离别的瞬间时常在寂寞夜里被我从记忆的边缘拎出,想,他有没有一点爱我?如我爱他。

之后的许多年里,我们写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纸上,说说各自的生活,从不寄照片,信的末署名,永远是一桢用钢笔勾勒的头像,简单明了,表情随心而定。不说爱情。

前年冬天,他开始给我电话,声音一次次停滞在欲言又止里,还是不说爱情。

只是,那时的我们,已知道了有种爱,埋藏在彼此的心底,事过境迁之后,两颗各自有了归宿的心,回不到过去,说出来便是波澜起伏的伤害,所以,最终,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只把曾经的光阴,当做了童话珍藏,用来愉悦一下漫长的人生。

我们总在说,等我回小城大家见面,回去过多次,见面总被犹豫搁浅,怕是见了,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宁愿不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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