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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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指观音-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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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龙。外面抄家、串联、宣传队进村甚至武斗,许多事情,都和他绝了缘,唯一让他遗憾的就是他再不能和乡亲们一起战恶山,斗恶水,为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而拼搏了,他的小苗带土移栽法和冬小麦撒播的试验还正进行到一半呢!最近周凤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不知为什么,连条子也不捎了。家里、家外,过去、现在,大事、小事……许许多多的事都让他三思不得其解。

一天,袁之庆正在看书,突然,陈武走了过来,大声呵斥道:“坐好,坐好!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晚上还没谁够啊?坐牢,坐牢,什么叫坐牢啊?就是叫你坐着,知道不?”

袁之庆知道肯定又是林新来了。他把书往枕头底下一塞,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林新进了牢房,恶狠狠地:“快快快!搬走,搬走!换牢房了!”说完,一脚踢翻了脸盆,又顺手把被子掀到了地上。

袁之庆:“你!你……”他连忙用手按住了枕头,用力把褥子连同枕头一起卷了起来,要是让林新看到了那本书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呢!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袁之庆真的也学乖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说“俊杰”不“俊杰”,自我保护还是需要的。他把被褥包好后,往肩上一扛:“走吧。”

林新本想趁机寻点事的,想不到袁之庆居然这么爽快起来。

林新:“哟呵,怎么一下子变听话了?”

陈武:“不听不好,听怎么又不好了?你寻什么事啊?”陈武怕袁之庆给激火了,路见不平了。

林新:“谁寻事啦?走吧。”

袁之庆跟着林新来到了另一间柴间,林新开了门,袁之庆走了进去,他放好了铺盖。

林新:“这可是我们司令对你的特别关照!”

袁之庆:“你们司令?”

林新自知失言:“你别管谁!老实点,不老实当心你的狗命!”说完,一摔门,走了。

这个柴间在楼梯口下面,比较窄小,不过,袁之庆一个人呆呆还是绰绰有余的。问题是柴间西边是厕所,上午还能勉强忍受,到了下午,太阳晒到茅坑里,粪便发了酵,那个臭就难以忍受了。原来这就是林新和吴蜡商量好了的惩治袁之庆的“臭味相投”的奸计。

袁之庆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牢房周围的情况,西边是厕所,牢房西墙上有一个小窗,离地约两米,窗子宽约六、七十公分,高五十公分左右,南面是门,出门就是楼梯,东边是公社食堂的厨房,一堵高墙把厨房和厕所隔开了,北边是一条小路,路北是一片菜地。这个地方比较安静,过往的人也不多。袁之庆让陈武弄来了几张报纸,把西边的窗户糊了起来,臭味就减轻多了。关到这里后,林新就再也没有来过。因林新不来,陈武有时在上午会过来坐一会儿,但是,他们还是很小心,袁之庆专门准备了纸和笔,两人只用书面交谈,以防隔墙有耳。袁之庆越来越觉得跟林新这种恶棍打交道要十分小心,他也越来越坚信跟林新玩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游戏是很危险的,而且,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牵着这个傀儡的线呢?

这天,陈武和袁之庆又在“聊天”了。

袁之庆在纸条上写道:“你知道周凤以前有男朋友吗?”

陈武看了字条,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袁之庆又在纸条上写道:“那林新怎么说‘周凤原来是别人的对象,你为何霸占了她?’”

陈武在纸条上写道:“林新是条狗!吐得出象牙吗?”

袁之庆又在纸条上写道:“可是,怎么就说是我霸占了周凤呢?”

陈武看了看袁之庆,摇了摇头,又在纸条上写道:“不是你霸占了她,而是有人想霸占她!”

袁之庆字条:“谁?”

陈武:“你自己想想看吧。”

袁之庆把所有的小字条捏在一起,放在陈武手中,陈武把字条放进了口袋,走了。

袁之庆躺在床上,窗外厕所的臭气随风一阵阵送进牢房,袁之庆叹了一口气,用一块毛巾捂住了鼻子。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那冲鼻的臭气实在让他受不了……袁之庆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把脸贴到了窗口,这样,他才可以呼吸了。那个窗口比较高,他要挺直了身子,才能把脸搁到窗框上,袁之庆就这样一直在窗口趴了很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趴了多久,最后,他实在吃不消了,才回去重新把毛巾捂住鼻子躺到了床上。太阳下山了,厕所的臭气才渐渐退去。

五点多钟时,陈武送来了晚饭,袁之庆实在吃不下。到了六点多钟,整个司令部的人都走光了,陈武来了,他楼上楼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了,他打开了牢房的门,袁之庆出了牢房,到了食堂,吃了饭,把饭碗拿回了牢房。渐渐地,两人达成了默契,有时,陈武还会从家里给袁之庆捎上一个麦饼。

这天,两人又开始了纸条聊天。

袁之庆在纸条上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陈武看了字条,先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

袁之庆又在纸条上写道:“你说的那个想要霸占周凤的人是你姓吴的亲戚吗?”

陈武在纸条上写道:“你怎么知道?”

袁之庆明白,陈武这样问,说明自己的猜测没错。他写道:“林新。”

陈武:“他怎么会告诉你呢?”

袁之庆摇了摇头,写道:“他说让我搬到这里来住是他们司令对我的关照。”

陈武写道:“就凭这句话吗?”

袁之庆又摇了摇头。

袁之庆写道:“直觉。”

陈武又写道:“什么叫直觉?我不懂。”

袁之庆:“还记得望夫崖的械斗吗?”

陈武点点头。

袁之庆写道:“林新那一棍子是冲着我来的。”

陈武又点点头。

袁之庆继续写道:“还有前天那一铁锹。”

陈武不开腔,叹了一口气,点了一点头。

袁之庆:“陈武,你是个知情人!”

陈武:“我是偶尔听到的。”

袁之庆心中一阵抽搐,他原以为自己只是猜测,想不到竟是真的!

袁之庆写道:“看来,这两人是要置我于死地了!”

陈武肯定地点了点头。

袁之庆写道:“此地再不可久留了!”

陈武写道:“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袁之庆:“只是周凤她母女俩……”

陈武伸手向袁之庆要去了小纸条,走了。

这一夜,袁之庆失眠了,这些年的事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他刚来南江县时,吴蜡兄弟和他是最亲密的兄弟,他们曾同吃、同住,一同下地,一同学习……不知什么时候,吴蜡就突然和他疏远了,吴茗也在械斗中丧了生……袁之庆死都不愿意相信,昔日的好兄弟竟会翻脸成仇,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真的是为了周凤吗?现在,他在明处,对手在暗处;而且现在对手处处都占着优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办?坐以待毖吗?当然不能!留得了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对,走!逃出樊笼去!

一连三、四天,陈武都没跟他聊天,袁之庆知道,他是在等他作最后的决定呢。

这天晚上,司令部的人都回家了,陈武来了。

袁之庆:“陈武,你给我弄一把锯子来。”陈武转身进了食堂,拿来一把锯子。

袁之庆:“小子,真有你的啊!”

陈武:“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么。”

两人会心地笑了。

虽说这个司令部每天也安排着有一个人值班的,可是,基本上都没有人按时来值班的。好在司令部里也没有什么重大机密,只是在楼梯口下的柴间里关着一个美蒋特务袁之庆罢了。看守袁之庆的是根正苗红的红卫兵陈武,他还是县造联总部的副司令吴蜡的弟弟的小舅子,那是再可靠不过的了,所以,晚上有没有人值班也无所谓了。

几天前,陈武向袁之庆要去了一身最近常穿的衣服和一双鞋,并告诉他随时准备离开。

这天夜里,司令部里一个人也没有。袁之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突然,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袁之庆:“谁?”

“我,”是陈武的声音。袁之庆松了一口气,坐了起来,他拿起自来火准备点煤油灯,陈武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煤油灯,轻声说道:“别点灯,快,|Qī+shū+ωǎng|跟我走。”

袁之庆穿上陈武早就给他弄来的军装,背好了军用挎包。

陈武:“跟我来。”随后,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牢房,进到了食堂,陈武打开了食堂的后门。

陈武:“都记住了?”陈武让袁之庆先逃出去,然后冒他表哥的名,先找到地方落下脚来,再做道理。

袁之庆:“记住了。”

陈武:“走吧。后会有期!”

袁之庆从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到陈武手中:“你把这交给周凤吧。”

陈武:“好的。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袁之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袁之庆拉住了陈武的手,一声“兄弟!”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武:“之庆哥,保重啊!”

袁之庆:“兄弟,自古大恩不言谢,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重逢了!”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第三十章 生死别离

江南的春天,是雨的世界。淅沥淅沥的小雨,有时一下竟是几天。缠绵绵的雨丝,阴阴冷冷的,下得人心中好生没趣!周凤站在屋檐下,定神地看着雨滴落在水塘里,一打一个泡,泡泡一个个挨挨挤挤,雨滴又落下来,那些泡泡又一个个破掉……

唉!又好长时间没有去看望袁之庆了,周凤心里沉甸甸的,她总是担心着,生怕又会生出什么事来。她好几次想把晓凤接回来,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接来作个伴也好解解恹气,多一个孩子,不知会多多少趣事呢!虽说,晓凤不是袁之庆的亲生女儿,可是,袁之庆对她可是宠若掌上明珠,一则,袁之庆并不知道晓凤的身世之谜,二则,这孩子也确实讨人喜欢。

周凤觉得自己也是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女儿了,一则,周凤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生育了,二则,她认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固然可恶,她对他也是恨之入骨,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应该成为她父亲的替罪羔羊,就像周凤她自己一样。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把孩子接来,她自己的心里就会充实多了。可是她想来想去,眼下还是不能去把孩子接过来。之庆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叫人不敢猜测!周凤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对不起袁之庆,她心里明白,袁之庆所受的所有不白之冤,皆是因她而起的。只要她周凤一天还是袁之庆的老婆,吴蜡就一天不会放过袁之庆。这个吴蜡啊,她一想起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可是现在,她还不能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不然袁之庆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她觉得,与其这样让袁之庆蒙受无故的冤屈,还不如让他离开吧。她甚至好几次都想跟袁之庆提出离婚,或许,这样会更好一些?

她常常自己问自己:人生到底有没有命运这个东西?以前在城里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不怎么相信,来到农村后,听得多了,见得多了,都破四旧了,可是她周凤反而越来越相信有命运这个东西了,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就特别不好,这一路走来,自己从来都是小小心心的,可是怎么就特别地不顺利!难道不是她投错了胎吗?成份,出身;出身,成份!真叫人无可奈何啊!不然,她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雨越下越大了,周凤的心都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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