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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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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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岩说:“小姐都喜欢你,那你喜欢小姐吗?”

郝飞说:“喜欢。别说小姐,只要是女人,我都喜欢。”

苏岩说:“你和小姐发生关系的时候,你每次都戴套对吗?”

郝飞点了点头。

苏岩说:“你为什么这么谨慎?”

郝飞说:“小姐和谁都干,我怕染上病。”

苏岩说:“怕染上什么病?”

郝飞说:“我怕染上性病。”

苏岩说:“什么性病?”

郝飞说:“淋病梅毒什么的。”

苏岩忽然大声地说:“你撒谎。你最怕的是染上艾滋病。”

郝飞愣住了,他不解地说:“艾滋病?”

苏岩说:“小姐们已经得艾滋病了,你知道吗?”

郝飞说:“我不知道啊!”

苏岩不动声色地说:“郝飞,你不要再装了。我们对你为什么下这么大功夫,你心里没数吗?”

郝飞说:“到底怎么了?”

苏岩说:“你们夜总会有两个小姐,她们到公安局举报说,你明知道她们俩得了艾滋病,你还让她们继续卖淫。而且,你强迫她们俩不戴套。你这是在故意传播艾滋病……”

郝飞像疯了一样,他站起来大声地喊道:“我操她们八辈祖宗。这帮卖逼的纯粹是在胡说八道!”

8

“我不知道我会得艾滋病,我……我一点都没想到。”

“为什么?”

“我觉得这种病是南方才有,咱们这里不会有的。”唐玉的眼圈红红的,她还算坚强。其他得知自己染上艾滋病的小姐们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苏岩平静地看着唐玉:“你知道是怎么染上艾滋病的吗?”

“……可能是没戴套吧!”

“不戴套的客人多吗?”

“挺多的。”

“都是什么样的人不戴套?”

“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都是回头客,我不好意思拒绝。”

“你详细地说说都有哪些人?”

9

“我那天晚上没想和她……那样,我喝多了。我看到别人都和小姐进到里屋了,我也……进去了。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我妻子。”

“怎么对不起了?”

“我妻子对我就像我妈一样,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她说,只要我不搞破鞋,我干什么都行。真的,我喝酒打麻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我酒后无德竟然把小姐都干了!”

“我没问你这些。”

苏岩有点不耐烦。面前的这个人叫刘新军,是电信公司的一位副科长,是刑警队找到的第三十五名嫖客。前三十五名中,已经发现了有四人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得知和自己做的小姐确诊为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刘新军吓得面无人色。他瘫坐在椅子里,嘴里吐着白沫。找了这么多嫖客,他是最没出息的。

刘新军这个熊样,把苏岩也吓坏了。万一这小子死在这儿,就麻烦了。苏岩又是给他点烟又是给他喝水。刘新军缓过来之后,接着又糊涂起来。他竟然给自己的妻子孙红打电话,让孙红马上来接他。

苏岩以为,刘新军的妻子来了之后得狠狠地骂他。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孙红来了却说:“新军,你不要怕,你就是得了艾滋病,我也不会离开你!”

苏岩这个感慨。怪不得,刘新军把妻子比做母亲。确实了不起啊!虽然孙红百般安慰刘新军,他还是吓得脸色惨白,流着眼泪哭了。他的妻子像哄孩子似的,把刘新军搂在怀里。

苏岩对刘新军说:“你老婆都没害怕你把她给传染了,你还在这儿害怕!你现在不好好安慰安慰她,你还哭?”

刘新军看着孙红这才说:“我对不起你……”

孙红说:“新军,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今后你改了就行了。”

像孙红这样的女人真是少见,后来还特地到公安局感谢警察,说你们把刘新军一下子就教育好了。说他现在不仅不找小姐了,连和他好的那个情人也分手了。苏岩当时真想谦虚地说:“这不是我们教育的结果,这都应该归功于艾滋病啊!”

事后查明,刘新军并没有被染上。

在找到的可能被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嫖客中,有一个叫汪田尾的。他是吕梅的丈夫。汪田尾被找到公安局之后,苏岩起初对他很客气。可汪田尾却很狂妄。他问苏岩:“你有什么权利传我?”苏岩说:“我传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了解情况。”汪田尾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指着苏岩说,“你这个警察还想不想干了?”苏岩说:“我想不想干你能说了算吗?”汪田尾说:“我一句话就能扒下你的警服!”苏岩笑了。

汪田尾过去不是这个样子。那时,他彬彬有礼,见到谁都客客气气。和吕梅结婚之后,汪田尾由于经常与有权有势的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感觉自己的地位迈上了新台阶。像苏岩这样的小警察,他当然不放在眼里了。

苏岩说:“你嫖过娼吗?”

汪田尾指着苏岩说:“你他妈的文明点儿!谁嫖娼了?我提醒你,我是吕梅的丈夫。”

苏岩假装不信,他说:“你快得了吧,你不是吕梅的丈夫,你是倒霉的丈夫。”

汪田尾不知深浅,打电话把吕梅找来了。吕梅是个商人。靠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努力,挣了不少钱。她比汪田尾对社会要了解得多,见到苏岩十分客气。

苏岩说:“本来不想找你来,但你丈夫坚持要把你找来。”

吕梅说:“苏老弟,他不懂事儿。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就行。”到了现在汪田尾嘴还硬,他还是不承认他嫖娼了。苏岩无奈把事情经过当着吕梅的面讲了出来。

汪田尾一下子老实了。

吕梅却当着苏岩的面给了汪田尾一个耳光:“我花钱养着你,你却……给我丢脸。”

汪田尾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吕梅。

苏岩赶紧说:“你们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吧!”

汪田尾和吕梅来到了医院抽血检查,汪田尾被证实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吕梅没被感染。吕梅当场决定和汪田尾离婚。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但医生问吕梅:“你和丈夫最后一次夫妻生活是什么时间?”吕梅说:“前天。”大夫说:“如果前天他把你传染了,现在是查不出来的。你三个月之后再来化验一次吧。”大夫详细地向她解释了艾滋病有一个所谓的窗口期。吕梅吓坏了,她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可能被传染?”大夫点了点头,他强调说:“你与你丈夫任何一次性生活都可能被传染。你三个月后再来吧!”吕梅在医院里就哭了,她说:“这三个月我可怎么过呀?”

10

吕梅恐惧被丈夫传染上艾滋病,并坚决地想要与丈夫离婚,苏岩都能理解。他觉得这都是人的正常反应。但孙红对丈夫刘新军的态度苏岩就不太理解了。明知丈夫找小姐,明知可能被感染上艾滋病,孙红竟然能原谅自己的丈夫。这太不可思议了。尽管不理解,苏岩也没有更深入地调查。这与案件无关。但报社记者郭鸣武却对此充满了兴趣。他先后采访了刘新军和他的妻子孙红。

郭鸣武对孙红说:“我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我觉得这个社会已经没有爱情了。但现在见到你,我发觉爱情原来就在我们身边。”

孙红说:“我和刘新军是夫妻,夫妻之间应该宽容。我原谅他是觉得他会吸取教训。另外,作为妻子,我觉得不能对丈夫过分约束。爱一个人,首先应该给他自由。这样,丈夫才能永远爱你!”

郭鸣武觉得这不是爱情。这是把丈夫当做祖宗供起来了。他又单独找到了孙红的丈夫刘新军。刘新军请郭鸣武喝酒,郭鸣武把刘新军灌多了。刘新军酒后说出了真话:“孙红对我为什么这么百依百顺,主要是她曾经对不起我。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她不是处女。她故意赶上她来月经的时候糊弄我。我发现之后,要和她离婚。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说,只要不离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我后来找情人什么的,她都是装糊涂。”郭鸣武说:“你现在还找吗?”刘新军说:“现在是不想找了。”郭鸣武说:“为什么?”刘新军说:“我怕染上艾滋病。”

郭鸣武笑了。他来采访刘新军压根儿不是为了写什么爱情,他是想好好写写艾滋病。他采访爱情主要是想通过爱情写艾滋病。他觉得爱情与艾滋病之间是有联系的。郭鸣武除了采访刘新军、孙红,还采访了吕梅和汪田尾。在采访完之后,他在报纸上发表了长篇通讯:《艾滋病已经近在咫尺》。

他写道:总以为艾滋病离我们很远,一夜之间却已经近在咫尺。文章有一个新鲜的观点:艾滋病不仅通过血液、性交、母婴传染,艾滋病还能通过爱情传染。过去总以为自己规规矩矩不嫖娼不乱搞男女关系就能远离艾滋病,可艾滋病却披着爱情的外衣悄悄地潜伏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我们可以管住自己,但我们不可能管住爱人。

郭鸣武举了刘新军、孙红的例子。郭鸣武把孙红写得十分理想。他说孙红太爱自己的丈夫了。这种爱已经变成了宽容甚至变成了母爱。孙红感觉自己是生活在爱情里,但她其实是生活在危险里。刘新军如果被传染,是罪有应得。可孙红要是被传染了,谁来负责呢?爱情!爱情应该负责。艾滋病通过爱情,悄悄地威胁着善良而无辜的孙红,威胁着千千万万妻子和丈夫、恋人和情人。

文章发表以后,引起强烈反响。也引起恐怖气氛。妻子怀疑丈夫,丈夫怀疑妻子,搞得许多家庭人心惶惶。一个读者给报社打电话说:

“现在走在大街上,我看每个人都像是艾滋病感染者。”

一个领导对郭鸣武的文章提出了批评:

“艾滋病是一种传染病,怎么能和爱情混为一谈?真要是这么可怕,我们干脆就不要家庭了!一个没有家庭的社会还能发展吗?”

郭鸣武虚心地接受了批评,他又写了一篇文章。中心意思是说,艾滋病是可怕的,但我们不能惧怕,更不能因为怕染上艾滋病,我们就拒绝爱情。这就好像是坐飞机,我们都知道有危险,但我们很少有人因为怕摔死就不坐飞机了。同样,我们不能怕得艾滋病就拒绝与心爱的人上床啊!

·10·

第七章

1

小姐们过去被警察抓来之后,一般都是夜总会的老板走后门救她们。见郝飞也被抓了起来,小姐们吓坏了,她们还没有见过公安局对她们这些小姐下过这么大茬子!天天审讯,不仅要求她们交代自己的问题,还要求她们交代老板郝飞的问题。小姐们虽然整天呆在夜总会里,但她们交往的却是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时候,她们也能明察秋毫。她们看明白了,警察抓她们原来是为了查处她们的老板。小姐们很快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为了立功也为了保自己,就说她们来夜总会卖淫是被郝飞逼迫的。她们本来不想干这种事儿,她们只想坐台不想出台。她们控诉郝飞,说郝飞使用暴力手段无偿地玩弄她们的身体,说郝飞逼迫她们打扮成学生、村姑等模样来招引客人等等。

按照小姐们这样的说法,郝飞的事儿可就大了。组织、容留、胁迫妇女卖淫,按照《刑法》最高可以判处死刑。但苏岩并不希望郝飞因为这个受到严惩。当初,他执意调查郝飞,并不是对这些事儿感兴趣。他最想查清的还是被郝飞隐藏起来的秘密。可对郝飞立案侦查了这么长时间,查了他的全部社会关系,查了他的全部经济往来,却仍没什么像样的收获。苏岩有些着急了。他打算与郝飞最后摊牌。

苏岩买了很多好吃的,来到了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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