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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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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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凤扬手腕一阵,剑锋上扬抵住杨恒脖颈,森森寒气直透肌肤,冷冷说道:“如果老朽非要你见她一面不可呢?”

杨恒一眨不眨地瞧着剑锋暗自道:“爹爹要我认杨北楚为亲生父亲,石老爷子要我去见颂霜,为什么他们都逼我做不愿意的事?要杀就杀吧,反正活着也无甚意味,就让她为此后悔内疚一辈子……可我死了,她真会后悔,真会内疚吗?”

想到这一股意气直冲头顶,干脆双目一闭抿起嘴巴。

石凤扬大是意外,不由讶异道:“难道再见石丫头比要他死更难!”侧转手腕用剑页在杨恒脖颈上一拍,劲力透入瞬间封住经脉。

杨恒措手不及,睁开眼怒道:“石老爷子,你何必非要强人所难!”

石凤扬不为所动,还剑入鞘将杨恒挟在肋下道:“少罗嗦!”携着杨恒往西直去。

行出两百多里,山势越来越高,耳旁风声呼吼如金鼓交鸣隆隆生威,云气鼓荡飞卷遮蔽长空。石凤扬衣袂飘飘,踏云而行,直如传说中餐霞乘风的世外仙人。

杨恒暗输一缕神息渡入惊仙令,引发一股灵气冲击经脉,解开禁制。因担心石凤扬察觉,故而极尽小心,进度甚是缓慢。

忽地眼前豁然一亮已升过云层,上空天色一片蔚蓝无垠,不含半丝杂质,便如水晶般空透。一轮红日迎面洒照万道金辉,染得脚下云气煌煌闪耀,似粼粼水面波光。杨恒看得心旷神怡,不由诧异道:“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正自疑惑间,石凤扬的身形一飘一折,落在一片光滑如镜的冰面上。

杨恒脚下一实,被他轻轻放落,环顾四周天渺风劲,云卷长空,两人竟是伫立在了一座仅比八仙桌也大不了多少的山巅之上。

他往下看去,晶莹剔透的山崖约莫有百余尺超然矗立于云海上方,阳光照射在冰面上闪烁着美轮美奂的绚烂光芒。远处云峦起伏,平日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一座座雪山峰顶若隐若现,白雪皑皑,几与云天一色。恰如海面上星罗密布的岛群,尽皆铺展在自己的脚下。

石凤扬负手站立,眺望着天际景色,淡淡道:“坐下,一起看日落。”

他的语音平和,随着风声悠悠传远,杨恒怔怔问道:“你不是要抓我去见她?”

“我为何要抓你去见她?”石凤扬落寞一笑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俩之间的问题,若想解决,自己总会设法解决,老夫管不了。坐下吧!”

杨恒讪讪地在石凤扬身后坐下。蓦地丹田一热,惊仙令的灵力已将封闭的经脉打通。可此刻,他已不急于离开,双手抱膝遥望云海,不无伤感道:“当日在戈壁滩上,她也曾与我一同肩并肩地欣赏日落。一晃眼物是人非,此刻她有厉青原为伴,会否再记起我们那段携手大漠的日子?”

这时候日头逐渐西沉,却变得更加彤红夺目。空中的云,亦被即将西下的夕阳,染成各种色彩:深红、浅红、桔黄、淡黄……白天那蔚蓝的天空,这时被夕阳装点的富丽堂皇,随着太阳的渐渐西下,天空的颜色越变越深。

不知何时,杨恒站了起来。那轮浑圆血红的落日几与山巅齐平,仿佛近在咫尺,只需他稍稍一伸手,就能触及到火热的熔岩。

苍山负雪,明烛天照。霎那间他感到自己在这波澜壮阔的天地奇景前,是那样的渺小。一任拥有盖世的神功,却依旧不过是这大千世界里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人生百年,似乎远比这短暂的落日景象来得漫长。然而日落之后,还复日出,周而复始千年万年,那时自己早成朽骨。

惟有大道通天,仙心不朽,可同这日月千秋万载光照同辉。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浓烈的豪情,闭塞的胸臆像是被朔风吹开,融入进无边无际的云海里,不自觉地想道:“天地无涯,有容乃大!”

忽然耳中传来石凤扬的悠然吟语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从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风送诗音,杨恒心旌摇曳血脉贲张,但觉在广漠的苍穹下,那亘古升落不辍的红日,亦仅如一点荧火点缀其间,更莫遑论屹立在雪峰之巅的自己。

天色徐徐变暗,云层的颜色也在不断地加深,最终随着那轮沉入山后的落日一起黯灭在黑暗中。

石凤扬清瘦孤傲的背影迎着最后一缕余晖,缓缓说道:“杨恒,男人的心胸就该如这天地般宽广无碍,任由风起云涌日落月缺,尽皆泰然受之。你有太重的心事,太多的负担。但逃避不是办法。是男人,就去面对它,解决它──别辜负了自己,也别辜负了石丫头!”言罢将正气仙剑插入坚硬的冰岩,一振衣袖身如青鹤,几下飘闪消逝在滚滚的云海深处。

杨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犹如一尊伫立在山巅的石像,没想到石凤扬竟这么走了。

背后玉兔东升,皎洁出尘的清辉洒照在他的身上,也映得冰面一片银白无瑕。

他默默回想着石凤扬临别时的话语,只感字字珠玑,亦句句锥心。

回首往事,历历尽在眼前;不辜负,何必牵挂;放下,未必度人,却能自度。

他不自禁地引吭高啸,惊得脚下云涛翻卷如怒浪排空。

啸声如同春雷绽动,隆隆不绝,杨恒的心神仿似也随着这不断拔高的啸音在夜空里展翅飞扬,万里河山过往烟云,种种尘世间的恩怨痴缠尽在眼底,灵台却似清风明月,更期几度寒暑轮回。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他的禅心渐清渐空,抖落一衣孤愤。

久久之后,杨恒停下啸声,盘腿静坐在云海峰巅,雪月辉下。

料是身外白云苍狗,人间冬雪。他却如磐如砥,孑然静寂。

直到第七天头上,杨恒的体内开始散发出丝丝淡金色光缕,如轻烟萦绕身周,凝聚不散,渐渐变浓,像个不断鼓胀的圆球往外扩充,发出若有若无的“嗡嗡”响鸣,如梵乐,如禅唱。

突然他一声低吟,双手以难以置信地速度在弹指间眼花缭乱地连发五百大空印,指尖金辉熠动在晨曦里划出千百道纵横交错绚丽多姿的美妙光影,宛若金莲怒绽,映射霞光。

“轰──”身周金光翻卷,从内里幻动出千只金煌煌的佛手,“纳虚印”、“阴阳印”、“大悲印”、“不动明王印”……两两成对如一朵朵破土而出的奇葩争奇斗妍,飞舞萦绕在杨恒的身周,只在他心念稍动间“呼”地一声奔腾而出,排山倒海般向外涌出,化作漫天飘扬的翩翩金蝶,融入黎明。

经过不眠不休心无旁骛地七日夜苦思参悟,这一式五百大空印的终极绝学──“海阔天空”终于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杨恒的神息耗损了近乎一半,略感疲惫地睁开眼睛,目送数十丈外千只佛手破开层云如千年流光消逝于朝霞中,灵台无喜无忧,平静如水,只默默道:“休惆怅,万里无云天一样──”

他缓缓站起,全然不觉衣衫上早已结起的一层厚重霜露,忽感阳光刺眼,不由回首相望,于是遥见一轮旭日从霞光万丈的云海之下喷薄而出,照得万里河山尽赤。

◇◇◇◇

日上三竿,杨恒回到灭照宫。刚走到太素阁前,就远远看见小夜怀抱冰龙正翘首相望。一见杨恒,她焦灼担忧的俏脸上顿如笑靥如花,欣喜地迎上道:“阿恒!”

杨恒望着她清减的玉容,微笑道:“你还在这里,不想回峨眉山了么?”

小夜上下打量杨恒,见他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心中喜慰,又一想到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失踪了七天七夜,害得自己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又不禁来气,瞪了杨恒一眼道:“你还晓得回来,知不知道我……们等得有多着急?”

杨恒心生歉仄,轻笑道:“我还当你和明灯大师一起回峨眉了。”

小夜娇哼道:“谁说大师回峨眉了,他这刻多半正和令尊在下棋呢。”

杨恒一怔,寻思道:“大师留在东昆仑,多半是放心不下我和娘亲的事。”探臂一挽小夜道:“走,咱们去见他们!”

小夜被杨恒挽着,芳心砰地一跳,一肚子怨气也立时烟消云散,说道:“他们住在山下,我怕你回来找不着,才特意守在这里。”忽然察觉自己这话实是欲盖弥彰,忍不住粉颊微微发烫。

当下杨恒携着小夜御风往山下行去。他的万里云天身法施展开来,如风行水上,两旁景物倏然飞退,不觉修为又有长进。

小夜尽管心中好奇这几日杨恒的遭遇,但即见他不说,便也不多嘴。只觉得杨恒平安归来,实是最大的满足。

山上景致渐行渐幽,忽然小夜一指坐落在前方一片幽蓝湖畔的竹庐道:“便是那里了!听说原来是灭照宫用来接待宾客的一座精舍,这几日杨二叔便邀了明灯大师暂住在这儿养伤。”

杨恒心道:“看来爹也不愿住回灭照宫里。”放下小夜走到竹庐前,隔着窗户就瞧见杨南泰和明灯大师在桌前对弈。两人的气色较之数日前大有改善,瞧他们悠然自得的模样,亦委实难以想像当日曾有过一场生死大战。

杨恒走到门口,心里突然泛起踌躇,就听明灯大师笑道:“阿恒,你来得正好。且看贫僧如何将令尊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杨恒推门入屋,铺面闻到一股浓烈酒气。只见桌边墙角,到处翻滚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小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劝过大师,身上有伤就不要喝那么多的酒。他却说什么酒能镇痛,还能活血化瘀,对疗伤大有好处。结果非但他喝得更多,连杨二叔也跟着喝上了。”

明灯大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笑着道:“小夜,你又在说和尚我的坏话。”

小夜也笑道:“哪有,我不过是在和阿恒闲聊罢了。”

明灯大师含笑不语,却知这小丫头对杨恒亦是芳心可可不能自已,脸皮偏又极薄。

杨恒问道:“大师,你怎地和我爹凑到一块儿了,下棋喝酒好不逍遥。”

明灯大师呵呵一笑道:“那日他把贫僧打惨了,自该好酒好菜地招待我几天。”

杨南泰注视棋局,脸上亦不禁微露一缕笑意道:“不打不相识。”

杨恒见父亲和明灯大师一见如故相处得宜,也是心下欢喜,忙问道:“爹,这几日可有娘亲的消息了?”

杨南泰缓缓落子,回答道:“从各路人马传回的报告来看,四大名门并未掳劫走你娘亲。眼下我们还在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以作确认。”

杨恒点点头,他一路行来未见小夜对娘亲的消息提及只字片语,便已猜到情形不容乐观,这时倒也未太过出乎意料之外。只是以前不管怎样,自己总知道娘亲就在灭照宫,如今突然变得音讯渺茫下落不明,委实教人愈加难安。

小夜柔声道:“阿恒,你别心焦。眼下不仅灭照宫在寻找令堂,云岩宗也在设法查探她的下落。大伙儿同心协力,总能找到。”

杨恒情知此事多想无益,反让旁人为自己担心,于是笑了笑道:“好,我先到湖里洗个澡。这身上的味道,都快和大师有得一比了。”

明灯大师笑骂道:“臭小子,你真当贫僧从不洗澡么?”

杨恒嘻嘻一笑走出门来到湖边,将衣衫脱下只穿了条裤衩,一个翻身跃进水里。

此际正值隆冬,天寒地冻湖水刺骨。但杨恒有上乘神功护体,反觉神清气爽,十分惬意。他在湖面上来回游了两圈,也不再去想娘亲和石颂霜的事,只觉得这半年来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恍然如一场大梦。

忽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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