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上有嫩叶，这些嫩叶对风雪笑傲。
但它们对人却做不到笑傲。
许火饥肠辘辘，把竹子上的嫩叶掰下来，毫不犹豫地吞下肚子。
一片两片三片……他的肚子终于不那么打鼓了。
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肚子虽然不打鼓，嗓子却跟他过不去。
他嚼的太急，嗓子好像被划破了。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雪，吞进嘴里，雪的冰凉总算能让受伤的嗓子感到好一些。
“我该去做什么呢！”他完全没有了目的。
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冷冷的大地，只有他这孤零零的一个小孩，他是那么的渺小。
被世界所抛弃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真的绝望了！
他张大嘴，举头望着苍天，埋怨苍天不公。
苍天也确实不公，从不搭理向它抱怨的人。
雪地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两条大汉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许火一疑：“这地方四处看不到人家，还会有人经过？”
人为什么不能经过呢！
任何地方，人都不会放过。
只要人有能力去到。
所以，人的眼界才会越来越宽，越来越广。
奔向他的两个人一个是青脸汉子，一个是白脸汉子。
那两个人，许火都认识。
他们两个是王财主家的护院，青脸汉子乃孔共，白脸汉子叫祝吉。
两个人都是王财主从城里请回来的，有一股子蛮力。
许火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们为何奔向他。
“终于找到了！”孔共的脸上带着笑，却是邪恶的笑。
祝吉跟他脸上带着一样的笑。
许火愣一下，道：“两位叔叔，你们真是来找我的？”尽管对于他们的恶意他很不适应，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是啊！”祝吉道，“我们是来找你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许火一皱眉：“去哪里呢？”
孔共哈哈大笑：“你这小鬼，要是没有好处，我们会来找你？你现在反正没地方去，我们成全你，给你介绍一份工做，让你去打杂！”
“那感情好！”许火心道。可是，他们的神色无论如何让他高兴不起来。
“还是算了！”许火道，“我不想给两位叔叔添麻烦，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好。”
仔细想一想，他果断地拒绝了。
人们会趋善避恶。
“哦，拒绝我们？”祝吉嘿嘿冷笑，“这可由不得你，你是非跟我们走不可。”
许火大吃一惊：“你们果然是不怀好意的，我已经被赶出许家村，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孔共打个哈哈：“像你这样的小孩，不明白也不奇怪。你虽然被赶出许家村，可你并不是全无价值的，城里会有需要男童做工的行业，我们把你卖去城里，趁机捞一笔，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他把他的想法裸地表达了出来，毫不回避。
祝吉也不阻拦。
对待许火，他们认为完全没必要回避。
许火身子一颤，心知这两人是坏人。
对待坏人，打不过，只有逃。
他猛一转身，撒腿就跑。
可是，他怎跑得过孔共祝吉两人。
没出半里地，他就被孔共祝吉追上，被他们给捆了起来。
孔共上去就给他两个嘴巴：“我说小孩，我都告诉你不要不识抬举了，你还不老实，是不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
许火的脸火辣辣地烫，大声嚷道：“你们这是犯法的，是拐卖小孩！”
祝吉在一旁更乐了：“了不起，你居然都知道！犯法？犯的是哪里的法？你会去报官吗？小孩，碰到我们你就认命吧！”
许火眼睛大瞪：“要是王财主知道你们有这种行径，他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孔共冷冷地哼上一声：“你这小孩还真是有意思，王财主哪里会不知道我们的行径，只因我们的行径就是由他亲身教诲的啊！”
许火的心完全凉了。
他不懂，拥有万贯家财的王财主怎么能干这种事。
利欲熏心，有些人就是不怕钱多。他们只希望钱越多越好。
许火被逐出许家村，王员外就打起了他的主意。
为了钱，他可以喝活人的血，吃活人的肉。
人的可怕不次于妖魔，不次于鬼神！
孔共如此口无遮拦，祝吉有些看不下去。
有些事情确不用回避许火，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用回避。
祝吉瞪孔共一眼：“你说的好像太多了！”
孔共也觉自己失言，点了点头。
祝吉狠狠地踹许火几脚，道：“小孩，把你不该知道的趁早从你的记忆里抹消，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
弱肉强食！人弱就要承认，就要认清现实！
可以不服，但要把不服埋在心中。
祝吉的话很有效，许火闭口不言。
他的眼神呈现出一片灰色，他服软了。
祝吉冷笑，和孔共一起提着许火，穿越雪地。
他们想错了。
许火没有真的服软。
是的，他经历了很大的打击，他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但让他低头他是不会甘愿的。
他绝不会对孔共和祝吉彻底屈服。
他的心中有那么一团火在燃烧。
那团火的火苗很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团火即便不能燎原，也不会熄灭。
那是不灭的火种。
第十二章 发作
天苍苍，野茫茫。
许家村离城市好远。
远到孔共和祝吉走一下午的路都走不到。
他们是不能住店的，带着被绑的许火。
邪恶是很难面众的，就像黑暗见不得光一样。
光到，黑暗去除。
众人不能接受邪恶。
孔共和祝吉在荒郊点起一堆篝火，准备度过寒冷的夜晚。
许火被他们仍在地上，他的肚子又在打鼓。
孔共一皱眉，向祝吉道：“还要给他弄点东西吃。”
祝吉同意。要是把许火给饿坏了，那势必减低他的价值，耽误他们赚更多的钱。
这就是绑架的坏处。
还要考虑照顾人质！
孔共从背包里翻出几个番薯，放在火里烤一烤，番薯的香气被烤出来，弥漫于空中。
许火的哈喇子流了出来。
像他这种处境的人，早就顾不上什么仪态了。
孔共冷冷一笑，把一只番薯丢到了他面前。
许火双手被绑，无法把番薯捡起来。
“你们可以把绑我的绳子松开吗？”他哀求道。
孔共和祝吉已经感觉照顾他很费事了，不想更费事。
对于他的哀求，他们断然拒绝。
祝吉冷冷地道：“你可以不吃，没人强迫你吃。”
许火火大：“但我这样让我怎么吃？”
孔共道：“狗没有手，不是照样吃东西？你不吃，那一定是你没饿到位，你只要没饿到位，或是没饿过位，就不干我们兄弟的事。”
好冷酷的人，好冷酷的话！
更有冷酷的行为。
孔共和祝吉吃饱喝足，往火边一躺，呼呼大睡。
许火恨死他们，可肚子偏偏不争气。
他不想去吃地上的番薯，但他的身体明确地告诉他，他必须吃那番薯。
在尊严和生命面前，有人选择尊严，放弃生命。
也有人选择生命，放弃尊严。
他们同样伟大。
如何取舍，只看做法值不值而已。
许火趴在了地上，尽量把番薯上的灰吹净，张开嘴吃起来。
好香的番薯，好挣扎的内心。
男子汉应该能屈能伸，体会到屈辱，才有奋发向上的动力。
有哪个人没有遭受过屈辱呢？
屈辱不过是人生的小插曲，人来到这个世上，什么都没带来，当人死去的时候，也什么都带不走，包括他曾经受到过的屈辱。
他吃干净了整整一个番薯，打鼓的肚子终于止住了响声。
他尽量往那堆篝火旁爬动，在篝火旁能汲取到热量。
他身上终于变暖和了。
他逃走的心未死。
但是怎么逃走呢？他很是犯难。
身上的绳子紧紧的，让他几近绝望。
他在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
“我真的是灾星吗？”他暗暗地道，“如果我是灾星，为什么不给绑架我的这两个人带来灾难，那样才公道。”
哪里又有公道呢！
人人都盼着心想事成，世上的事偏偏与人的愿望相左，心想，事不成。
尽管他没有放弃希望，绝望已经占据上风。
漫天群星璀璨，却只是冷冷地观瞧地上发生的罪恶。
它们没有血肉，才会无动于衷。
北风呼啸，许火真的绝望了，闭上了眼睛。
“不管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他要睡觉，将一切交给命运。
命运的裁决，往往是那么不可思议。
受命运眷顾的人，是有运气的人。
不受命运眷顾的人，是可怜的人。
对于许火，这两条似乎都不适用。
命运对他很眷顾，又是那么的不眷顾。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体内涌起一阵热浪。
他隐隐感觉到不妙。
在没有被许老汉赶出家门时，在他身上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并不痛苦，因为他总是很“运气”地睡着，到第二天一切如常。
这次他没有以前那般运气了。
与他体内热浪相对的是体内产生另一种极寒之力，和热力凶猛碰撞。
两种力交锋，他的身子如爆炸一般，难受万分。
这是很熟悉的一种场景。
他出现在许家村时，在赵铁匠家，许老汉赵铁匠和赵氏都目睹了他身体的异样。
现在的异样和他曾经出现过的异样如出一辙。
他的上半身黑气涌动，西半身则是白气蒸腾，令他生不如死。
他大叫一声，惊醒了孔共和祝吉。
孔共和祝吉不明所以，待看到许火的样子，心中大骇。
许火的脸都扭曲了，他的身子如魔鬼一般，释放着逼人的气息。
祝吉双手颤抖，道：“小孩，你耍什么花招？你是想吓我们，让我们放过你？你休想！”
他伸出手去，要把许火按住。
他的手确确实实挨在许火身上，不知怎地，他就感到他的手消失了。
他的手没有消失，因为他的手就在他眼前。
但是，他却更为惊惧。
他的手消失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命消失。
他的命正在消失。
他接触的是许火的上半身，许火的上半身仿佛有磁力，这股磁力在吸收他的力量。
是吸收他全部的力量，包括他维持生命的力量。
那种吸收快得惊人，以至于他刚刚感到生命受威胁，他的生命就赫然终止了。
祝吉瘫倒在地上，身体僵硬。
孔共抖成一团，面对许火，他就是在面对魔鬼。
许火的痛苦并没有因吸收掉祝吉的力量而减轻，反而更加重了。
他身上捆的绳子早已束缚不住他，他轻轻那么一挥动，身上的绳子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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