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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沟就在身旁，陈书翔又来到斜坡边上。刚才砸伤他的瘦子，已经扔了石头，爬下沟底，扶起翻倒的小车。薄雾让陈书翔看不清楚车上的麻袋，依稀间，似乎看到那麻袋已经破了口子，露出一条人的肢体，但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腿脚。可能是经过颠簸，这条肢体似乎有些抽搐。这下陈书翔更加确定，麻袋里正是他来此的目标。
为了不让瘦子察觉到自己，陈书翔悄悄走到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爬下斜坡。他放轻脚步，借着雾气，慢慢靠近瘦子的身后。
那瘦子好不容易扶起小车，见到露出的半截肢体，胆怯的种子就埋在心底，不知道工厂卖的什么药。倘若让他见到的是一袋毒品，他倒有这个胆子把货送达。可现在却见到个粉白的臂膀，麻袋里分明是个人，刚才又被陈书翔这么一吓，反而犹豫起来，纠集到底要不要继续送货。
犹豫间，瘦子也没有察觉就在身后的陈书翔，只是看着眼前的东西，踌躇不前。陈书翔不再猫腰潜行，直起腰板，拍拍瘦子的肩膀，准备像野狼一样，一等他回头，就迎面送上一拳。
不料那瘦子已经被麻袋里的东西吓破了半个胆子，忽然感到有人拍肩，也顾不得回头，更不想知道来者何人，慌忙间撒开双腿，没命地往前逃，只求速速离开这鬼地方。
陈书翔见瘦子慌不择路，连撞了几棵树，头也不回，发了疯似的逃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他摸摸被那人砸开的脑袋，已经不再流血。清风从树林间吹过，刚才流出的血被风带起，空气中弥漫着陈书翔的血腥气。
陈书翔不去追赶瘦子，那不是自己的目标。他走到小车旁，仔细端详已经破口的麻袋。一条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陈书翔不知道这是不是潘蕙的胳膊，他想要确定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那条胳膊突然抽动了一下。陈书翔连忙后退半步，见胳膊再也没动，又走上前去。
又一阵风穿过树林，吹在陈书翔的身上，一样吹在小车之上。麻袋破掉的口子，也被吹起，露出藏在里头的“货物”。陈书翔一把掀开麻袋，他失望地发现，那里头躺着的，不是潘蕙，而是另有其人。但展现在他眼前的这番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一个男孩，蜷曲着被塞在麻袋里，还有一口气息，看上去像是被打了麻醉，只是对吹在身上的风，有一些轻微的应激反应。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脸庞和露在外面的胳膊白净光滑，是个清秀可人的小男生模样。
但令人恐怖的是，他的上身一丝不挂，从心脏的部位开始，就看不到白净的皮肤，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鳞！一条一条，从心脏往外依次排列，一片叠着一片，向外延伸。临近背部的地方，浅白色的鳞片，逐渐变深。陈书翔把男孩的身体侧翻过来，他的背上也长着鳞片状的东西，颜色却是黑白相间。阳光透过迷雾和树叶，洒在男孩的背上，鳞片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陈书翔应该记得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是蛇的鳞！
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头上的伤似乎又破裂开，一阵疼痛袭来，身子就要向前倒。他连忙扶住小车，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伤口，想不到却用力过猛，弄破了刚刚结痂的伤口，几滴鲜血迅速流淌下来，正滴在男孩的脸上。
原本麻醉昏迷的男孩，突然间闻到了血腥的味道，猛地站起身来，睁开双眼。陈书翔看见他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那也不是人类的眼睛，黄色的眼珠里，一道细细的瞳孔，透出阴森的邪气——那是毒蛇的眼睛！
第二十六章 人蛇死斗
刚才闭着双眼时的男孩，是显得那么纯真无邪。可现在，睁开双眼的男孩，早已丧失了人的本性。他一闻到陈书翔的鲜血气味，凶残的动物本性就占据了他的意识。这个看上去是个男孩的生物，已经彻底变成了嗜血的猛兽。
陈书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试着用人类能够理解的表情，向男孩示好。已无人性的男孩不为所动，张开血盆大口。陈书翔从未见过一个人类的嘴巴能够张得这么大。两颗又长又尖的毒牙露在外头。陈书翔猜想这牙就跟真的毒蛇一样，咬上一口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男孩张开大口，咬向陈书翔扶着小车的手臂。陈书翔忍着头上的疼痛，侧身翻滚，躲开有一米多远。男孩使劲扭动身体，想要起身再咬，但麻醉药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退，脚上还不听使唤。男孩脚上发不了里，身子的重心就侧向一边，小车承受不住，侧翻在地，男孩身体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两手撑地，用蛇一样的眼神，紧紧盯住陈书翔。
陈书翔发现男孩的下肢尚不能移动，于是快速后退几步，和男孩保持一定距离。男孩趴在地上，忽然腰部反向弯曲，胸口以上部位竟然直立起来，和臀部形成九十度的夹角，就像眼镜蛇一样抬起了上身，露出浅白色的胸腹部鳞片。
见此情景的陈书翔，心里的恐惧又增了几分，他从未与这样的怪物交手，只要被对方咬到一口，生死恐怕就在一瞬间决定。想让男孩恢复人性的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他仿佛见到潘蕙就站在他面前，挥舞着已经变成兽爪的双手。但这片刻间的幻想，被生死攸关的交手打断了。
男孩放弃用脚行动的想法，低下胸膛，用胸腹部摩擦着地面，如蛇行般窜向对手。陈书翔不想对方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移动，且速度不比双脚移动来得慢，措不及防，就被男孩抢在跟前，一口就咬下。
好在陈书翔反应敏捷，闪开半个身位。毒牙从他的胸前一划而过，差点蹭破他的衣服。陈书翔暗叫好险，男孩已经扭头，又要来咬。这下陈书翔已有准备，起脚一个横扫，踢向男孩的脸。
男孩听到耳边风声响动，知道对手袭来，举起胳膊，挡住陈书翔这脚。又忽地低头，贴着地面，“嗖”一下就滑到陈书翔身后，要从背后袭击。陈书翔只当男孩变得和蛇一样，想不到还能用手来挡，这一脚踢在男孩的胳膊上，没占到什么便宜，连忙收脚。
他见男孩似一条蛇影，窜到自己背后，也不敢直接去挡，生怕被毒牙咬到，便朝着反方向一跃。男孩一收头蓄力，如离弦之箭，扑向陈书翔的后颈。所幸陈书翔躲避及时，男孩的毒牙没有咬到。陈书翔只感到脖子后边一股湿气，后背已吓得发凉。
男孩见几次攻击都扑空，也不急着再攻，而是原地盘起，恢复成刚才眼镜蛇样的姿势，观察陈书翔的动静。
陈书翔猜测自己已离开男孩一段距离，这才转身面对敌人。果然男孩停在原地，嘴里不停发出“嘶嘶”的叫声，却没有像蛇一样吐出信子。
陈书翔调整自己的脚步，左右来回移动，始终和男孩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他知道对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一口致命的毒牙。幸好对方的下肢现在不能站立，只能靠蛇行的方式移动，这在树木繁多的林子里并不占优。他不断移动着，伺机寻找脱身的方法，树木从他的眼前一根根晃过。无论他怎么移动，总不能摆脱男孩狠毒的目光。
借着树干作掩护，陈书翔躲藏在后头，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男孩突然间变换了姿势，腰椎的反曲程度更加厉害。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陈书翔，下巴向后收紧，好像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光喷射而出，直飞陈书翔的双眼。陈书翔本能的侧身一躲，白光从他的眼前划过，射入身后的树干上。
树干上立刻留下了一条腐蚀的痕迹，滋滋作响的树皮，好像在诉说树木的伤痛。原来这道白光，正是男孩喷射出的毒液。男孩的身体，逐渐变得趋近于真正的毒蛇，不仅牙齿有毒，更具有毒蛇的喷毒本事。这会喷毒液的蛇，通常都是瞄准猎物的眼睛，只要稍一碰到毒液，眼睛立刻就会瞎掉，毒蛇再趁机咬死猎物。刚才男孩用的是同样的法子，好在陈书翔眼疾手快，这才躲过一劫。
男孩喷完这一下，没有击中目标，要等毒液慢慢回涌上来才能再喷，只得原地监视对手。陈书翔见对方没有接着再攻击他，知道是个好时机，连忙一个冲刺，也不知哪来的神力，竟借着惯性一口气冲上了斜坡。
男孩见陈书翔跑远，攻击性大发。此刻麻药的效力差不多消去，男孩一蹬腿，站了起来，也是一个发力，轻松爬上了斜坡。此刻陈书翔已跑开一段距离，男孩则穷追不舍。
陈书翔不敢恋战，拼命往进树林的方向跑。不料迎面也跑来一个人。陈书翔先是吓了一跳，以为男孩已经追到他的前面。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刚才被他打翻的胖子，现在进林子里，来找他的瘦子同伴。
那胖子看到陈书翔向他跑来，喜出望外，想再和他比比，于是张开双臂，挡在陈书翔的去路上，不让他轻易离开。
陈书翔怎料到这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正挡在逃跑的路上。正所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使劲挥手，要让胖子让开，大声呼喊后面危险。胖子以为陈书翔怕他，更是摆出洋洋得意的样子，双手叉腰横在路口。
陈书翔不得不放慢脚步，想从胖子身旁闪开。想不到那人不依不饶，就是不让他离开。陈书翔没有办法，只得抱住他，下三路调动脚步，和胖子换了个身位。
转身换位的一刹那，陈书翔见到后头的男孩已经赶到，正摆出喷射毒液的预备姿势。陈书翔连忙蹲腰低头，那胖子却不知道身后的危险，脸正好对着男孩。一束毒液从男孩口中飞射而来，恰巧喷在胖子的脸上。
胖子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疼得满地打滚，凄惨无比。陈书翔无暇顾及他，因为男孩已经飞扑过来，两颗毒牙明晃晃冲他而来。陈书翔抄起手来，朝着男孩的后脑撸去，正抓着男孩的头发，顺势就往一旁的树上撞去。男孩来不及反应，嘴巴重重地磕在树干上。陈书翔再猛地一拔，一颗毒牙留在树干上。再看男孩嘴里，流出一排鲜血。
男孩忍住掉牙的疼痛，心想已经和陈书翔如此接近，就趁此致对方于死地，用仅剩的一颗毒牙来咬陈书翔。陈书翔忽然想起自己还带着小刀，连忙去拔。说是迟那时快，就在毒牙离陈书翔的脸只有几厘米的当口，他的小刀刺进了男孩的喉咙。
毒牙上的液体滴在陈书翔的脸上，毒牙却没有再前进。陈书翔看着眼前僵直不动的男孩。他眼睛里的瞳孔，从一条细线，渐渐地变成了人的样子。
那是一对清纯的眸子。
这双陈书翔所见过最美的眼睛，还没等他欣赏够，就失去了光芒。男孩的人性似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到他的身上。
“不……要……”
男孩轻声留下最后一句话，胸前的鳞片反射出清晨的阳光，刺进陈书翔的眼睛。
抱着男孩的尸体，陈书翔不知道将来该如何面对潘蕙。如果潘蕙和男孩一样，丧失人性，他又将如何是好。死去的男孩，在陈书翔的眼中，变成了潘蕙的模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却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陈书翔的内心，慢慢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他不知道该向谁宣泄这种难言的怒气。当见到那胖子仍在满地打滚时，陈书翔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他一把抓起胖子。毒液已经将他的眼睛完全弄瞎，眼球高高隆起，肿得像个血馒头，眼眶周围由紫到黑，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