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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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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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一无所获。

原以为用完膳,皇上该进入正题了,没想到他又饶富兴致地看起了书,看他那入神的样子,水颢又不敢出言打扰,只得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从日上中天又等到了日落西山,直至宫灯高挂,灯火摇曳,恐怕此时无人能体会他心底的苦楚,孰不知这种无声的等待才是最残忍的煎熬!此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正在不断地瓦解,难道,这才是皇上真正的意图?

想至此,水颢不禁又暗自强打起疲惫的精神,再次看了眼那个烛影映照下的人影,自己眼前面对的是一国之君,一个拥有无上权利的人,一个深谙帝王之术的人,同时——也是天底下最善于攻心术的人!在这个人面前,没有人敢完全放下自己的防备之心,而他水颢也是一样。

天昊坐在书案后,借着看书的空儿,玩味地看着水颢强自镇定的神情,嘴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看来,被这么晾了一天,他的水卿家有点坚持不住了呢,那么,接下来也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wωw奇書网让他的这位劳苦功高的水卿家好好为他‘解解惑’吧!

“呵呵……真是太有趣了,呵呵……”

原本静得出奇的御书房内,突然自书案后传出阵阵低笑,在这空旷的房间内,显得如此清晰,声声都象锥子一般敲进了水颢的心。似是被震住了,他略显慌乱地抚了衣袖,坐正姿势,望向那声音的主人。

天昊象是看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直拿书抵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看得水颢是一阵心慌。

“皇……皇上……”

“恩?唉呀……”天昊疑惑地抬起头,似是刚发现水颢的存在,懊恼地拿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然道:“水卿家,你看看朕,真是糊涂了,看书看得太入神,一时竟把你给忘了,真是糊涂啊,实在抱歉!”

天昊忙着道歉,却让水颢不知所措了,赶紧起身跪下:

“皇上,臣不敢当,臣——惶恐!”

“好了,起来吧!今日实是朕的不对,一早把你宣来,本是有些问题想求教水卿家,没想到竟耽搁到现在,不过,卿家也有错,你应该及时提醒朕才是。”天昊笑着离开书案,走至水颢身边将其搀起,嘴里却一丝不露,狡猾的把责任又反推给了水颢自己,让水颢有苦难言。

“是臣失职了。”

“好了!你也别多礼了,此刻没有他人,且放下朝堂之上的那些俗礼,坐吧!”

待水颢僵硬地坐回椅子上后,天昊也转身落坐到一旁与水颢相对的龙榻上,也顾不得君王体统,径自斜倚在榻上,慵懒的就象一只刚睡醒的猎豹,大有长谈一番的意思,让水颢心中一凛。

“今日宣卿家前来,只因前几日朕偶然微服出宫的一段奇遇。”天昊说到此,朝水颢轻轻一笑,继续描述起当日情形:“那日,朕想去坊间探探民情,无意间进了一家小茶肆,没想到在那间简陋的小茶肆里,朕居然遇看到了在京都闻名已久的一位传奇人物——‘不通老人’,还有幸听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后宫秘史’。水卿家可知他说的是哪朝之事?”

“臣愚昧,还请皇上明示。”水颢表面平静,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摸不清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

“他说的就是——我朝十年前的‘后宫之乱’!”天昊悠哉地看着水颢脸上骤然凝结的表情,“从天野与宇烈联姻开始,到当年琉璃公主如何冤死冷宫,这二十几年在这座后宫里发生的事他的描述无遗巨细,说得就象是他亲眼所见一般,甚至有些内幕连朕都不得而知。”

“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这些市井玩笑之言,绝不可当真的。”水颢拱手回道。

“是么?”简单两个字却让水颢的心跳漏了两拍,天昊佯装疑惑地抚了抚额头。

“或许吧,其实,朕本也是半信半疑的,只念及他在京都及坊间的盛名,怕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虽不知他是如何知晓那些隐情的,但就其所言与朕所知的真相倒确实很有些相符。不过,爱卿方才一言也是有理,市井之言是不可当真,现下想来,他也的确有一件事没有说明,而这恰恰也是朕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求未解的疑问。”

“请问皇上,是——何事令您如此困惑?”水颢不清楚圣意,心里又担心着‘选秀’之事,惶然间竟不觉自己正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还是个天大的陷阱。

“水卿家能为朕解疑么?”天昊温和地笑问,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臣自知智慧有限,力量微薄,但也不辞一试。”水颢恭敬地回道。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天昊心中一喜,“那件事就是,朕的那位七皇弟——天宇的下落!宇失踪已有十年,这些年父皇花费了不少心力都遍寻不见,临终时也念念不忘,现下,父皇已去,这一重任理应由朕来完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一句话就象一声雷一样炸开在水颢的心里,这就是皇上召他的真正原因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水颢的脑子此时已经一团混乱,根本不知从何理出个头绪,只得愣愣地坐着,满眼空洞。

“水卿家这是怎么了?”天昊假意关心地询问,却见对方毫无反应,反冷哧了一声,“看来水卿家也无能为力啊,是朕为难了。”

“臣无能,只是这是皇家私事,况且臣对当年之事也不甚了解,宇皇子失踪这么多年……臣实在……”水颢无奈地回道。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说起来,朕那日之行不仅听到了这段精彩的故事,而且——还遇见到了两个奇怪的兄弟,本来也不算什么,只是巧在,他们都自称姓'水',和卿家你居然是'本家'呢!”天昊笑得邪魅,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水颢,他今日的目的可还没达成呢。

水颢闻言,犹如大冬天的被人浇了一身的冷水,冷汗涔涔:“是……是嘛,呵呵……那真是很巧啊……”

兄弟?不会是风儿和女扮男装的月儿吧?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水颢在心里默默祈祷。

“是啊!话说那两位少年一看就是人中之龙,大哥玉树临风,气度不凡,那个弟弟,更是有倾城之姿,如若是个女子,却不知与水卿家的掌上明珠水小姐相比,又当如何?”天昊径自说着,眼睛却丝毫不放过水颢脸上的任何表情。

“呵呵……皇上抬爱小女了,小女足不出户,见不得大世面,不懂人情世故,那些虚名全都是坊间谬传,小女实不敢当。”水颢勉力强笑了几下,皇上今日的神情深不可测,话题转移也快得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爱卿过谦了!能得丞相和太师公认的才女,怕也全非虚名吧。若不是爱卿已将爱女许配,朕也着实想见识一翻这‘京都第一才女’的真容呢。”天昊无害地笑道,可那话却让水颢一阵惶恐。

“皇上……”怎耐天昊压根就没想给他喘息之机。

“听闻爱卿所选佳婿是自己的养子,想来能得爱卿如此厚爱,也必是个不凡的人物。说起来,水爱卿还真是能藏私啊,家中有如此得意的一子一女,竟从未在朕及众臣面前提起过。怎的,还怕让他人抢了去,如此神秘,也难怪别人多番臆测了,对了,你那养子他叫什么名字?要不,改日朕在御花园办个晚宴,你带上他们一起来认识认识。”天昊好心地提议。

“皇上万万不可,区区犬儿,怎敢惊动皇上圣驾。”水颢连声推却。

不是他客气,而是一旦他们见了面,十年的辛苦就全都白废了,又如何对得起'他'的嘱托!明知那一天早晚会来,可是,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能守护好那两个孩子,用自己仅有的能力让他们再平安无忧地生活几年,远离那些是非纷争!

“一介凡夫俗子,朕当然不会在意,但他若是……一位人中之龙,朕就不能轻忽了,说不定日后,令公子还能成为我朝的栋梁,朕的左右手,你说呢?水爱卿!”

“这——”水颢现是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皇上言辞间一直有意无意地提及月儿和风儿,恐怕是皇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今天才以此他给一些警告,难道,皇上真的与他们……

“爱卿也无须紧张,你为我朝的贡献,朕时刻铭记于心。当年的储君之争,朕虽然得承太子之位,可以朕当时的力量,若没有爱卿的鼎力襄助,今日怕是也不能安然坐在这张龙榻上与爱卿说话,说起来,朕真该好好谢谢爱卿才是。”天昊又开始玩起了动之以情的招数。

“皇上抬举微臣了,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水颢谦卑地低声说。

“父皇仙逝,朕刚即位一年,根基未稳,而我朝经历十年前一劫,已是不能同日而语,幸有水爱卿你的财力以及郎老将军的兵力支持,朕才能顺利坐上这张龙椅,朝内上下有多少双不死心的眼睛盯着朕,朕心知肚明。朕对爱卿的器重和礼遇,爱卿也应该明白。”天昊有意无意地朝水颢瞥了一眼,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不愿说出你为何愿意无条件帮助朕登基,朕不问;你拒绝朕的‘大学士’封赏,朕也应允,封了个闲差,保你一门永受朝廷庇护;你不愿自己的女儿成为秀女,在朝堂上如此公然挑衅朕的威严,朕也未加追问原由……追溯古今,怕是也没几人能得到如此厚遇。今日朕一再好心的提议,只是不知爱卿你还要拒绝朕到何时?”

“皇上,臣……臣罪该万死!”水颢扑通一声跪在了天昊面前,语气颇有些不稳。

“水爱卿,你不要这么紧张,朕并没有怪罪之意,只是,满朝文武百官,真正得朕信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所以朕很是珍惜,自是亦希望他们珍惜。有些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你们为所欲为,但若是把朕当傻瓜,可就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天昊危险地微眯起了眼睛,嘴里却轻吐出那四个字——‘罪该万死’?!他竟能说得好似谈论天气般轻松惬意,孰不知他的那四个字有多么残酷和血腥,又有多少人会因这四个字而身首异处。

“微臣明白,微臣——定铭记在心!”水颢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心里却沉重异常。

今日皇上这翻话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避无可避。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皇上比之在朝堂上龙袍加身,威慑群臣时更加的难以捉摸,其实,就在皇上说出‘罪该万死’那四个字时,他几乎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了一趟。真不敢想象,如果刚才皇上换一种口气、换一种情形,恐怕自己此刻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记住了就好!”天昊轻笑着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对水颢顺从表现的满意反应。

水颢一见,也松了一口气,真当以为今天皇上对他的折磨已快结束的时候,天昊接下来的这翻话,可谓是在他不堪重负的心上又放上了一根‘稻草’……

“还有件事,爱卿应该有所心理准备,‘选秀’之事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决,太师和丞相连日上奏你藐视皇室威严,无视宫廷法制,可能不久他们便会在朝堂上奏本,若是得到群臣响应……”后面的话,天昊聪明地并未直接说明,如果真到那时候,后果——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样做对天昊来说,是一箭双雕之举,一来可以让水颢明白现在的形势,卖个人情给水颢,以显自己的宽厚;二来如若今后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也可以以情势所迫之由把责任推给群臣,他自己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了。

“谢皇上提醒。”水颢无力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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