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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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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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卓渊怔了怔,陡然怒意勃发,刚想拿话顶回去,却不料这位素昧谋面的相府小姐双腿一屈,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去。

“扑通!”他心中一沉,刚要伸手相搀,却被相府家仆们粗鲁地挤开。

“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左相府的家仆们蹿上跳下,将军府里顿时也乱了套。

卓桦小姐也只能算是卫小姐的平辈,就算旧相识,也委实用不着这样的大礼。

饶是夏侯卓渊这样人情练达的,也不曾料到卫小姐会来这么一出。

卫小姐什么话也没说,倒头便拜,一群人上去七手八脚的拉扯,却没有谁敢真的用力。

等众人回过神,卫小姐已经稳稳当当地磕完了三个响头。

再看夏侯卓渊一眼,她猛地站起身,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这座幽深的宅院。

夏侯卓渊眼睁睁地看着卫小姐一甩袍子便跨出了门槛。甩袍的动作洒脱不羁,却因那一身累赘的华丽长裙而显得滑稽无比。

那背影和来时一样熟悉。

她跪过的地上徒留着一滩水迹,额点地的方向堪堪指向东间的主屋。似乎并不是冲着卓桦来的,倒像是来向将军府的主人辞行。

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竟与记忆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重合在一起……

第2章 恶霸

鸡叫三遍,左相府又迎来了忙碌的一天。

送了左相大老爷去上朝,打点完杂七杂八的琐事,管家侯白只觉得腰酸背疼,整个人都像从盐水里捞过一次似的,连脸上的褶子都显得格外深。

“到底是老了!”他摸摸有些发凉的手臂,摇头走出花厅,正准备回房歇着,却见卫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云筝从后花园里披头散发地跑出来。

“侯总管,不好了!”人扑到跟前,头发上的树叶泥土也跟着撒了一地,莹白小脸脏了一块,衬着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愈加显得楚楚可怜,“大事不好了,小姐她……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

原本像浆糊似的脑袋顿时像被一道闪电劈开了,侯白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是什么情况?老爷那天明明已经叫人将围墙加高了两尺啊……”

“小、小姐叫枇杷在墙角刨了个……洞。”云筝支支吾吾地说。

“狗洞?”

“差不多。”

“你怎么不拦住她?”

“我拦了,可是拦不住,枇杷那丫头力气太大,我……”云筝的眼中划过一丝忿然,要是拦得住,她也不会弄得现在这副德性。早上好不容易梳好了发髻,又戴上了左相大人赐的那对翡翠耳环,本想在相爷面前搔首弄姿一番,结果被枇杷那粗手粗脚的一推……现在可好,耳环掉了一只,头发也散了。

什么都别想了。

自从小姐从金平回来后,她就没过几天安顺日子。

可以这么说,卫梦言起身上朝之时,便是大小姐离家出走之机。这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三天两头地往玉琼坊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小姐把人都搬进将军府里了。

侯白想起这些日子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顿时头大如斗,顾不上安抚云筝,自己便先跳起脚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小姐带了几个人出去?那些从金平跟来的护卫们都死哪里去了?还有,贴身伺候的是哪些人?都给我一个个找出来!我要一个个地骂!小姐在这京里人生地不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的脑袋就……”

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抹,没再说下去。

云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却又被突然唤住。

“还有,叫几个人把那趟狗洞给堵了,要是老爷下朝回来看见了,有你们好受的!”

侯白丢下她匆匆地跑出去,跟着,院子里便像翻了天似地喧闹起来,到处一片鸡飞狗跳的“祥和”气氛。

在云筝不长不短的记忆里,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左相府里才会如此热闹。

这一天,天还没大亮,左相府里的人却已经全都起来了。

……

清明过后,雨水少了许多。

正是春暮时节,杨柳青垂,处处郁郁葱葱。

惊蛰,春分,清明……梅六公子的天香招里就有这么一道名菜,叫做“清明”。

天香招那风光好,一边临着定壤湖,一边俯瞰玉琼坊。

门前贩夫走卒来了又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定壤湖碧波千里,对面就是左丞相的府邸,而玉琼坊繁花如素,东行转角便是大名鼎鼎的辅国将军府。

两府隔水,一个在南,一个在西,一者奢华无度,一者威严庄重。

玉琼坊一条花带隔开了两处天地,景色别有一番不同。

天香招的生意一直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厨子的招牌酒菜做得好,更因为玉琼坊是将军府的公子们回府的必经之路。来这儿饮茶聊天的女客们,多半冲着夏侯府予聆公子的仙姿国色来的。

人们禁不住纳闷,武大三粗的夏侯老将军为何会养了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做义子?

“那个予聆公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个战场上捡来的妖孽,瞧他长得那**,倒不如去勾栏里做小倌,装什么清高!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进玉琼坊,当先一位舞着手里的描金玉骨折扇,被人簇拥着往天香招二楼的雅座里钻,一双小眼睛像见了油星的老鼠,直冒火光。

要问他是谁?呵,答案就两个字,恶霸。

大梁扶城有二霸,其中一霸便是这右丞相、即当今国丈曹满的三儿子,曹游。

曹游在姐姐曹映莲封后之前,还只是个地方官,任的是正六品的灵州通判。

后来姐姐得势,曹家鸡犬升天,曹游的官也跟着越做越大,从地方到京城,小国舅从鱼肉乡民的恶通判,变成了踏遍京城的鬼太保。

然而,太保虽然位列三孤,官至从一品,却是个虚衔。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出点皇粮,养着他,当是养只老鼠在米箩里了。

倒不是曹游不想坐个有实权的位子,而是曹国丈啃不动卫梦言这块老骨头。

丞相以左为尊,曹皇后的枕边风吹得好,却敌不过卫梦言那优雅地一滚,顽命地一撞。

没办法,大梁国到了昭帝这一代没出几个打战的英雄,倒养得一群撞柱子、磕玉阶的能人。

曹皇后就是把眼泪流尽,也够不着卫梦言额角上一只脓包的份量,人家好说是一代帝师。

曹游无所谓,反正不管当不当官,有没有实权,他一样抢女人,撒银子,斗狗打架……谁叫他是曹国丈最疼爱的小儿子呢?他把在灵州那套仗势欺人的派头在京城完美地发扬光大,顶着鬼太保的恶名,站在姐夫脚底下收了百来条狗腿,带着一帮混混在京里横行霸道。

平头百姓谁不是对他退避三舍,俗话说得好,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今天小国舅的手气不大好,一上桌就输了四十两,他做个太保也不容易,月俸加起来不过七十石,比起任灵州通判时搜刮的民脂民膏足足少了九成之多。

京里再是鲜衣怒马,也比不上灵州的制霸一方啊。

“一出门就输钱,晦气!”

他斜着小眼睛在女客们身上扫来扫去,不时露出点品判的意味,好在昨天他在青楼妓馆吃得油腻,这一时半会对女人还没啥兴趣。

“尽是些庸脂俗粉,啐!”

他扭头,一口唾沫夹着风声不偏不倚地吐在对面墙上挂的那丛水墨风竹上。

被口水星子溅着的女客们原还想抱怨几句,抬头见到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蛤蟆脸,便一个个缩着脖子付了钱银,都像见了鬼似的奔逃下楼去。

一眨前的工夫,天香招里就没人了。

“真邪门,大白天还能遇着这只恶鬼!”店小二跟在这帮乌合之众身后,低声抱怨。据说那幅墨宝出自左丞相卫梦言之手,世人千金难求,没想竟然被这么糟蹋,他心中难免忿忿不平。

今儿开门早,原是想趁着予聆公子从北营巡视回来的光景多沾些女客们的茶水钱,没想到竟会碰着这么个二世祖,现在不单单是银子打了水漂,连一早的好心情都随水飘远了。

话说,这个二世祖不该在家里躺着养伤、睡懒觉么?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啊,这位客倌,想喝点什么?小店刚到了一批雨前龙井,如不嫌弃……”

店小二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将挤出来的笑容全都堆在了一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滚!你瞎了狗眼么?连我们国舅爷也不认识?”曹游身侧蹿出一条狗腿子,龇牙一顿乱吠。

掌柜的站在小二身后脚底一嗲嗦,差点摔倒,他慌慌张张地上前赔罪:“国、国舅爷,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一边说着又一边将店小二拉了过去,连声斥道,“还不备上糕点?国舅爷来了怎能怠慢?快去快去!”

他用力推了店小二一把,自己却没站稳,反倒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曹游看着有趣,伸足往掌柜的脚下一勾。

老掌柜脚下踏空,一声惨叫,重重地跌在楼板上,顿时摔了个嘴啃泥。

“喀啦”一声脆响,像是腿骨折了。老掌柜脸上的汗珠像爆豆似地钻了出来,疼得说不出话。

“掌柜的!”店小二吃了一惊。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来看,老狗吃屎!”

曹游打开扇子哈哈大笑,直笑得满脸油光,身后的狗腿子们也笑,笑得还特别大声。

带着一帮子败类,小国舅一摇三晃地绕了过去,之前输钱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掌柜的,你没伤着吧?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公子?”

店小二回身搀着掌柜,狠狠地瞪向曹游的背影,却被掌柜的用眼神制止。

“小公子去了瑶州,没十天半个月地回不来,这远水救不了近火,且由得他吧,咳咳!你快些去厨房看看,我去招呼他们。”掌柜地摇了摇手,支开了店小二,自己扶着桌椅忍着一头冷汗顺气。

那边,曹游已经带着四五个人坐在东间的雅座上大呼小叫了。

“听说卫相的宝贝女儿也看上了予聆那种妖孽……”话题又回到了予聆公子身上。

“卫相的女儿?对了!表小姐!”这句话提醒了他,掌柜立时眼前一亮。

那可是大大的救星啊,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3章 救星

“等了那么久,茶水糕点怎么还不送来?连我们国舅爷也敢忽悠,你找死啊?”

“是,是!马上来,马上来!这个……烧水沏茶讲的是火候,小的去催催,很快的,很快……”

掌柜的白着脸,忍着腿痛,瞅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下楼。

就在此时,楼上“突”地飞出一物,“啪”地一声轻响,粘在一楼的雕花栏杆上,竟是一汪亮晶晶的口水。

掌柜厌恶地回望一眼,并不敢往前门走,而是一瘸一拐地进厨房。

穿过厨房,出了后院,他才刚刚站定,即见一艘乌蓬船便破水而来。

老掌柜大喜过望。

说曹操,曹操便到!

他忘了腿上的疼,强撑着迎上前去,扶着棵垂柳站住。

船头细波荡漾,桨声搅动水纹,这一叶扁舟像往常一样缓缓停靠在芦苇深处。

船尾执桨的汉子摘了斗笠,露齿一笑。

一名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丫鬟从船舱里探出个大脑袋,朝他眨了眨眼睛:“谢伯好周道的礼数,居然亲自来迎接小姐了。”这句话却是向着船舱深处说的。

卫小姐喜欢予聆公子,玉琼坊人尽皆知。

谁家小姐不知矜持,大半夜的跑将军府上要找予聆公子?

谁家小姐不知羞耻,每个月初一便从定壤湖对岸划船过来看望梦中情郎?

嘿嘿……答案就不用说了。

今天是予聆公子代夏侯老将军巡视北营的日子,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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