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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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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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得上命妇的,都是些达官贵胄的内室。平日里不过问柴米油盐,更不需像卫嫤这般劳心劳体,她们的容貌保养得极好,就连一贯猜隘的眼界都保持得极好。她们认定了卫嫤应邀而来是由着皇帝的心意,说白了。就是皇帝看上她了,是以说出的话并不好听。

谁不想攀上高枝做凤凰。九阙之上那个位子,又是多少名门淑媛的梦想?

“她们怎么能这般说话?”这回轮到梅山的脸发白了。

“我没事,不用管她们,反正我也没打算认识她们。”卫嫤窝在箫琰怀里缓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可是丹田里沉积的内息却开始躁动不安,就像蕴在湿土里的种子,渐渐有了破土而出的冲动。她的心跳得很快,脸色罩上了一层薄红,却隐没在两颊的胭脂色中。

她轻声道:“兴许是这些天没睡好。”

梅问诗皱了皱眉头,向箫琰道:“这位是……”

箫琰低头敛目,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妍儿。”

梅问诗颇有深意地看向梅山,淡淡地点了点头:“妍儿,宫中多有不便,你好好看着卫小姐,实在不行,就奏请皇后娘娘传唤太医。”

箫琰替卫嫤理好了裙钗,低声道:“奴婢知道。”

梅山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卫嫤,面上划过一丝酸楚,却是什么也没说,跟在梅问诗身后慢慢步入宫门。

箫琰执起袖子,替卫嫤抹了抹发际的汗湿,柔声问道:“可还好?要不要叫乐神医过来。”

卫嫤咬牙摇了摇头:“我撑得住。”言罢,渐渐放开了搂住箫琰的手。

箫琰着意地摸了摸她的指尖,并不是预料中的凉,她的手是热的,手心里居然还有汗。

卫嫤振作了精神,望着面前驰过的马车,半晌才道:“今天,我喝了一盅由师父带来的茶汤,料想是那盛汤的瓷壶没洗干净,将肚子吃坏了。先陪我歇歇吧。”

箫琰搀着她倚在车辕上,离着那胭脂香气又远了些,卫嫤的呼吸才畅快了一点。

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箫琰,我不喜欢她们,总觉得她们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喜欢不起来。”

卫嫤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座上万千琳琅,她至今却只记得皇奶奶一人而已。原来她做过的那个梦,是真的。

“熬过这一夜……就好了。”箫琰声音依旧温柔。

马车陆续有来,放了人下来之后,又一辆辆离去,宫门巍峨屹立,张开了阴森森的大口,身着锦衣环佩的贵妇们就这样说笑着,慢慢沉没在一片黑暗中。

但不管夜色多浓,卫嫤立足的地方,仍旧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几乎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在她对面驻足,品评,看够了看腻了,才肯离去。

她们的心里都端着一竿秤,想要称一称卫大小姐的斤两。

卫嫤打量着她们嫉妒,乃至仇视的眼神,不由想起当年护送誉妃娘娘的情景,她感到有些好笑,原来竟有那么多人,想将女儿推进那火坑里去。而她,恰是从那个火坑里爬出来的。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她转头,将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箫琰发间的“凤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步向宫门。

这时有清脆的马蹄自身后响起,应着宫内的钟声悠然,笔才还对卫嫤耿耿于怀的命妇们突然都扭过了头……

卫嫤和箫琰听见一片浮躁的喧哗,人群似潮水般分开……

一辆垂着明黄珠帘的马车从中门奔入,竟不停蹄地朝着宫内去……

没人看清那车里坐的究竟是谁,却不约而同地认出了那辆马车:“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凤驾?”

但很快便有人否定了这个推断:“皇上与娘娘大宴群臣,又怎会贸然出宫,那车里的人,显然不是……”可不是曹皇后,又会是谁?

卫嫤掰了掰手指,又将过往车辆匆匆扫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刚刚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应是苏博士的千金,苏子墨。”她的语声淡漠,却无一例外地飘进了众人耳中。流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凝固起来,可说是万籁俱寂。

苏子墨这样出场,着实令她意外,不过却是意外的惊喜……

第119章 国飨

天子高坐明堂,玉廊阶下歌舞升平。

曹皇后陪坐在天子之侧,红唇轻启,笑靥明艳如花。

乐师们奏的是一曲《国飨》,琴音沉缓大气,与卫嫤模糊的记忆渐渐弥合,听起来十分熟悉。

大殿里陈列的一切,都与梦境里分毫不差。

唯独让她感到陌生的,只有坐在远端那金色龙椅上一身明黄的人。

那个人,曾经是她的哥哥。

可是她印象当中的哥哥,却从来只是路人。

箫琰像个合格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同时低首垂眸,掩饰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主宴位上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而坐在皇帝正下首的,便是这次要出征的三个——主帅夏侯卓渊,副帅予聆,还有督战的监军卫梦言。

一众女眷被一列山水屏隔挡在次列,卫嫤伸长了脖子,却也只能看清予聆优美的侧影。

这天他青袍玉带,依旧风雅华贵,果然,他穿什么都是好的。

“小姐。”箫琰指了指屏风中间的隔板,小声提醒。

卫嫤这才发现那块隔板是可以抽开的,显然是有人着意这样安排,如此一来,她与苏子墨一南一北,便有机会暴露在次座当中最显眼的位置,看来皇帝相邀,确是别有用心。

只是这些心思,那皇后又知道不知道?

卫嫤看过那块隔板,又忍不住去看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却见她正笑吟吟地向四方祝酒,飞扬的眉目中看不出半点不悦。

命妇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将卫嫤与苏子墨二人孤立在外。

好在二人都不善,甚至不屑与这类婆婆妈妈打交道,是以并不在意。

但还是有些话。落在了卫嫤耳中。

“卫相的脸皮倒厚得可以,就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姑娘,也敢往宫里带,就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早先就听她与那予聆公子牵扯不清,后来见有更高的琼枝,便推了人家的提亲,也不知之前那腆着脸往上贴的热情劲儿是不是让狗吃了……”

她极少在意市坊流言,对命妇们的说话更是可以不听不顾,但猝然闻及,心中难免感到不快。

就在她寻思着要怎么样出言反驳的时候。侍立身后的箫琰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她身子一正,欲要相询。突感双道冷冷的视线从上首迸射而来,竟越过了周遭的熙熙攘攘,穿刺了场中的热闹喧哗,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

曹皇后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杯盏,正拿着一块粉色丝巾轻揩嘴边的酒渍。而之前还笑语晏晏的模样,此刻早已经化作了千年寒冰。

她明丽的凤袍在灯火下如同一只烧红的凤凰,但看向卫嫤的眼神,却像两道锥心的冷箭。

卫嫤为了保持仪容,自不能与皇后对峙,可是余光所见的一切。却令她仿佛回到了当初。那眼神多么熟悉,就如同当年她看未进宫时的誉妃一样地毒厉。

而此际,誉妃亦坐在皇后的下首。带着些兴味地往这边瞧。

她看卫嫤的眼神之中,好奇与惊艳更多些,相形之下,比皇后显得要大度许多。

金芒大殿,语笑菀然。竟处处都留着记忆的痕迹,只是她不能抬头。不能细看,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酒菜一道一道地上,她却只是举箸胡乱戳了几下,很快就没了胃口。

她好像有些紧张过度了,那种无所适从的情愫,攥紧了那些喷涌而止的记忆碎片,她还没吃,就已经饱了,而最先鼓胀起来的,竟是先前那接近死寂的丹田。

热流一道道往上蹿,游走在四肢百骸,却与她早先修习的心法路径相反,她不敢强行运功,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那儿,周身硬梆梆地,就像块泥塑的美人儿。

箫琰站在她身边,不能逾越,但是看她的眼神,分明露出了几分焦虑。

卫嫤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可是进入到这殿内,身上再是不适,也得苦苦撑着。

他看,旁人也在看,看着看着,那些纷乱的流言竟慢慢平息下来。

大概是谁也没想到,那祸乱扶城的卫小霸王,竟是这样庄重典雅的女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命妇们,开始怀疑起传言的真实性。

就目前所见,那神情淡漠的苏大才女反倒是更为生动活泼。

苏子墨今天穿了一身金丝碧锦流云广袖裳,灯火一照,便幻化出孔雀的尾羽的颜色,衬得青丝如墨,肌肤胜雪,一把惊鸿髻,如堆栈的云朵,发鬓钗环虽不似卫嫤十分之一华贵,却也雅逸过人。一眼望过来,卫嫤兴许会更惊艳,但看远了,自是苏子墨更有风韵。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渐零落,随着乐舞骤停,场上一片肃静。

上首传来了皇帝的祝酒辞。

“众位爱卿,今日设宴,不是其它,当为夏侯小将军饯行尔。北夷险境,唯我大梁雄狮可破,邙山之约,当覆。”

他起身,忽地抖出一卷锦帛,铺向了横案,大殿之上,长卷拾级而下,书轴翻滚几回,终是露出了最末的那只暗红色的掌印,那是十二岁的卓桦留下的唯一印记。

可是这一刻,却由皇帝亲手焚毁。

他掷出火折,燃起了明焰,火舌沿着玉阶吞噬着锦帛上的蝇头小字,转瞬便成了灰烬。

夏侯卓渊坐在轮椅中,端着一杯浊酒,沉默不语,却听一声尖细的唱喏在台上响起……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执杯共敬,陪着皇帝同饮毕这一杯,山呼万岁震荡了卫嫤面前的茶盏。

箫琰将一只酒杯塞进她手里,她才记得要迷迷糊糊地站好。

而初时压在背脊上那一双冷冷地目光,倏地收了回去。

她盯着予聆的后脑勺看了半天,仰头一饮而尽。

隔着屏风,她看不清夏侯罡的表情,但她却可以想象。此刻师父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毁约,便意味着邙山战场重开,那以前种种,包括了夏侯卓琪的努力,都会变成白费,身为平南骑当中的一员,任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不义之战发生。

说得好听是饯行,说得不好听,便是请全体将士去闯鬼门关。

竟是推不掉的修罗试炼。如同鲜血也洗涤不尽的回苦况回忆。

这杯酒,对于夏侯一家来说,饮起来都艰涩与痛楚。而之于卫梦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微臣,谢皇上荣宠。”夏侯卓渊吞下了琼酿,却放不下眉宇间的愁郁,夏侯罡也说过。此一战,要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而夏侯夫人已将自己关在屋里七天未出来。与其在这儿接受这百官的祝愿,他宁可陪在弟弟和小卓桦的坟头多坐坐,与他们说说心里话。

“老臣也祝皇上旗开得胜,以偿所愿。”

卫梦言遥举酒杯。却是一语双关,这话,卫嫤能听懂。而中间的无奈,她也能懂。

表面上是君臣和睦,其实半点情谊也无,皇帝假惺惺地派了那乘软轿来接卫梦言,又何尝不是一举双关呢?旁人看。兴许是皇帝顾念旧情,亲迎帝师赴宴。实际上却是在敲打卫梦言,提醒他曾为太傅,是为天子之臣。

皇帝身后,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这双手掐到好处地掐住了所有权力的喉头。

也许……这才是他的所有目的。

歌舞又起,舞姬的万千姿容映入眼中,灯光绚烂,照得宫殿里一片金光晃晃。

卫嫤怔忡了许久才发现,面前的隔板已经被人抽开了,无数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注视着她,打量着她,只一瞬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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