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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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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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府老太爷也好,亲家老爷太太也罢,甚至我姐夫和侄女,都不愿意把难哥儿过继过去。况且四太太您并不是没有孙子,贵府十爷已有两子两女,十奶奶年不过三十,正是再生之年,四太太您舍弃亲孙儿要过继别房孩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陈珍兰的话如一根针样,戳破了四太太的伪装,她喘着粗气用手抚着胸口:“你,你这等刻薄,算不上什么好人。”陈珍兰冷笑一声:“刻薄?四太太,这话该是说你吧?我一没有忤逆公公,二没有抢别人失母之子为孙,我有什么可刻薄的?至于别的,四太太,十爷虽是庶出,却也是四老爷的亲子,十爷也唤您一声娘,他的孩子称您祖母,您何必为了心中一口气,要闹的家中鸡犬不宁?如此,可是女子的齐家之道?”

陈珍兰的话句句有理,打的四太太无还手之力,陈珍兰已经不看她而是去看九奶奶:“九奶奶,你起来罢,这件事虽说有长辈做主,却是寻你的嗣子。你也该说句话。”九奶奶已经不哭了,只是呆呆坐在地上,听到陈珍兰的问话眼才转了转,四太太已经怒道:“这事,自然是我这个长辈做主,她一个小辈,听着就是。”

陈珍兰脸上笑容带上嘲讽:“好一个长辈,四太太,贵府老太爷尚存,您可曾听从他的?”陈珍兰咄咄逼人,四太太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但气势总不能输,只是嗫嚅着道:“难哥儿过到我家,我会待他好。远胜过异日八侄儿续了弦,在继母手里揉搓。”陈珍兰发上的金钗微微一动:“你当我陈家全都死光了还是你徐家就是没上没下连个孩子都护不住的人家?”

陈珍兰方才虽然一直在反驳,但没有像现在这样话里带上怒气,四太太的眼里渐渐也有泪:“我命苦……”九奶奶见婆婆要开始哭诉,忙起身安慰,不过这对陈珍兰毫无效果:“你命苦,四太太,你说自己命苦,难道是置府上的老太爷于不慈之地?您虽则守寡,分家之时也是公平公正地分,徐家规矩严谨,上下人等都没有怠慢过您。九爷生前也是读书识字,照管家业,是,您确实是年少丧夫,老年丧子。可您没缺吃少穿也没少了半分被敬重。十爷也是个孝顺的,两个儿媳服侍的都好好的。您这样叫命苦,天下人只怕都要笑。”

四太太在徐家这无往而不利的哭诉在陈珍兰这毫无作用,一双眼登时瞪在那里,陈珍兰今日就是要彻底打消四太太抱难哥儿为孙的主意,坐下来款款地道:“过继孩子,也要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四太太从小也是熟读诗书的,当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安安生生地从十爷的孩子里面挑一个出来给九爷做嗣子,再让九奶奶好生抚养,母子之情都是处出来的,九奶奶有了靠,九爷也有了后,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有何不好?”

说着陈珍兰端茶在手,说这么些时候也渴了,不再看那对婆媳一眼。四太太被一个小辈说的灰头土脸,哪里能忍得住,只觉得胸口有些疼,眼一翻竟晕过去。九奶奶忙跪下去伸手摇着,嘴里喊着婆婆,见喊不醒,对陈珍兰泪涟涟地道:“五姨奶奶,您说的虽是好话,也该和软些。”

陈珍兰蹲下,用手摸一下四太太的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瞧瞧,这才道:“和软些?九奶奶,你们家就是说的太和软了。”说着陈珍兰从发上拔下根一丈青,瞅准了就往四太太人中上一刺,这一刺四太太就睁开眼,看见陈珍兰眼一翻,愤愤地不理她。

陈珍兰把一丈青重新插到头上:“好了,你给她喝杯水,再扶她起来,歇息一会儿送回去吧。”软的硬的装晕都不成,四太太这会儿是真的要被气的晕过去,但想到方才陈珍兰那毫不留情的一刺又觉得疼,只得被九奶奶扶了起来,就着她的手喝了杯水,这才被扶出去。

只是四太太虽走出去,那神色还是不好看,九奶奶还记得转头对陈珍兰说一声,眼里也有感激神色。毕竟媳妇伺候婆婆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谁也受不了婆婆成日寻是非出来?能看见婆婆被陈珍兰狠狠说了一顿,九奶奶心中是快意的,这种快意甚至能抵消四太太不久之后对九奶奶的发怒。

四太太婆媳出去很久之后,那帘子才重新被掀起,曼娘的小脸出现在门口,脸上还有些许惊诧。陈珍兰知道外甥女一定是在外面偷听了,不过并不准备责骂她,毕竟她已渐渐长大,将要面对自己的人生。再说徐琴才华尽有,但说到持家能说句平平还是看在她总算独立支撑了这么多年。

当年徐尚书定下俞家这门亲事,只怕也是想着家里嫁过去的,从小调|教着,能持家也能待徐琴好。徐尚书对徐琴这个长女,虽嘴里不说,其实心里比对徐大爷还好。

俞家现在是靠着徐琴在宫中当供奉所得的俸禄和赏赐过日子,但供奉总不能当一辈子,还是要有个能持家料理里外的人才能把这日子过的井井有条。既如此曼娘嫁过去就要能当家,比起别的女子要辛苦些,可再一仔细想,早当家虽然累了些也自在。

此时见着曼娘的笑,陈珍兰招手让曼娘过来,曼娘走过来后陈珍兰用手摸摸她的发:“方才你觉得,是不是我不该那样对你四祖母?”曼娘先点头后又摇头,陈珍兰笑了:“我们这样人家,从小就是要守礼的,可是有些时候,总是会遇到不知礼的人。若是无关紧要的,也就走开不理。可那紧缠着不放的,那就要让她知道些厉害免得她以为好欺负。”

这些道理曼娘都明白,但还是迟疑地说:“可是像今日四祖母这样,毕竟……”陈珍兰笑了:“有些话你不能说,但我能说,对你四祖母,我虽是小辈却也是客人,又是难哥儿的亲姨母,有些话自然只能我去说。”说着陈珍兰的眉微微皱一下,自言自语地道:“只怕你曾祖父也是这样想的,我呢,不过将计就计,也不怕他会恼怒。”

陈珍兰声音有些小,曼娘没听清,正要问时陈珍兰已经拍了拍她:“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难哥儿过继这事,以后再不会有人提起,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别到京了才发现没有把礼物带齐,难道要临时出去买?”               

作者有话要说:五姨母真是软硬都不吃啊。

☆、嫁妆

这话说的曼娘低头羞涩一笑,陈珍兰摸摸她的脸,语重心长地说:“曼娘,姨母也好,你娘还在世时候也好,毕竟也只能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你明白吗?”曼娘已经点头:“是,姨母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说着曼娘抬起头,满眼孺慕之思:“姨母,我要像娘说的一样,像姨母您一样,做一个什么都能拿得起的人。”她眼里的孺慕之思让陈珍兰看的心里有些酸涩,这回回来,不也有多陪陪自己母亲的意思?毕竟陈夫人年近七旬,陡遭丧女之痛,偏偏这种痛当了别人又不能说出来,陈珍兰压下心中的酸涩摸着曼娘的发:“这回进京之前,你从这边过去,在你外祖家住上几日再进京可好?”

曼娘乖巧点头,站起身道:“姨母,我去收拾东西了。”见她宛若风中杨柳一样的身姿,不知不觉间,这个外甥女已经长大。

四太太从这边回去,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听说她生病了,九奶奶命人去请医生呢。此时徐大太太正和陈珍兰在那说话,听到柳嫂来报就哦了一声,对徐大奶奶道:“你四婶子既病了,我这里还有上回剩下的木香顺气丸,你拿两丸给你四婶子送去,顺便代我致意,说家里有客人,我就不便过去了。”

徐大奶奶应是起身后拿了丫鬟寻出来的药丸带着人离去,陈珍兰只淡淡一笑,徐三奶奶已经道:“今儿庄上送来几尾鲜鱼,记得五姨母喜欢吃鱼,里面恰好还有两尾桂鱼,不如一条做了松鼠鱼,另一条做了汤,五姨母觉得如何?”

陈珍兰瞧着徐大太太笑道:“三奶奶真是各种体贴,连我的口味都记得,这季节的桂鱼烧汤是不错的,不过松鼠鱼的话未免太过普通,记得去年去宁国公府的时候吃过一回桂鱼卷,那滋味一吃就爱上了,也不晓得贵府厨子做的桂鱼卷如何?”

宁国公府是徐大太太的娘家,这菜却不是京味,而是徐大太太的叔叔在广东做官时学的,卸任时带回来的厨子又和京中口味重新改过,算是宁国公府的不传之谜。陈珍兰这么说徐大太太不由笑了:“这算得什么,”说着就吩咐柳嫂:“既如此,今儿的晚饭就让我院里的小厨房做了,那道桂鱼卷,你亲自动手,可别交给别人收拾。”

柳嫂笑着应了,徐三奶奶已经掰着手指头数了:“柳妈妈的手艺,我嫁过来快二十年了,也没尝过几回,今儿是沾五姨母的光,柳妈妈要不嫌累的话,再做一道鱼香肉丝来。”柳嫂笑着道:“这菜还是五年前大姑奶奶回来时做过一回,没想到三奶奶今儿还记得。”

徐三奶奶故意嘴一翘:“就是那一回吃过就不敢忘,也让厨子做来着,但都不是柳妈妈做的那个味,本还想央柳妈妈帮我做一回,可柳妈妈一直这么忙,也就不敢央了,今儿沾了五姨母的光,那就多点一样。”徐大太太已经伸手点徐三奶奶额头一下:“再过几年,你也是做婆婆做祖母的人了,这时候还撒娇,还当了五姨的面,你害臊不害臊?”

徐三奶奶伸手抱住徐大太太的胳膊撒起娇来:“表姑妈,我就算做了祖母,在您面前不也是孩子,孩子在大人面前,怎能不撒娇,再说,不过今儿就是要了口吃的,难道表姑妈就不疼我了?”说的徐大太太那故意板着的脸也放松下来,笑着拍下徐三奶奶的胳膊就对陈珍兰叹道:“虽说我儿女多,可是女儿都嫁了,几个媳妇里面,十一家的离的远,原先你妹妹还在时候,倒也和三奶奶能一唱一和逗我欢心,现在啊,也只有三奶奶一人了。”

提起妹妹,陈珍兰难免有几分伤心,但也要止了伤心安慰徐大太太道:“妹妹她也不能说没福,等曼娘出嫁了,只怕妹夫也要续弦了,到时还请太太看在舍妹这些年的好处上,对两个孩子多加招抚。”换了别人讲这话,只怕徐大太太都恼了,孩子始终姓徐,你陈家也是外家,怎能这么叮咛又叮咛?

可陈阁老当年得子如此艰难,好容易生下这一儿两女,都是当心肝样看待,陈阁老夫妻听的八奶奶过世,躺在床上病了数日。况且若不是徐老太爷为徐宁之死训斥全家,也不至于难哥儿早产,八奶奶调理不当早逝?陈家人不来灵前哭诉已是好的,更何况现在不过是叮嘱徐大太太多照顾那两个孩子,徐大太太连声答应:“这是自然。还有那续弦的事,明年就是春闱了,老爷的意思,让你妹夫赴过春闱再续弦,至于要哪家的姑娘,到时还请五姨多帮着相看相看。”

陈珍兰推辞几句这才答应下来,柳嫂来报晚饭已经做好,众人用过晚饭也就各自安歇,约好五月初四地派人来接曼娘姐弟,在陈家过了端午节五月初八就一起回京,陈珍兰又住了一日也就带了儿女和侄儿回陈家去。

既是五月走,自然赶不上参加十五姑娘和八小姐的婚礼,曼娘禀明徐启,从八奶奶的嫁妆里挑出两样出色的首饰分别送给十五姑娘和八小姐做添妆。这些事情,若八奶奶活着,该是八奶奶料理的,徐启见女儿事事想的周到,心里是又欢喜又觉得有些酸楚,若妻子还活着,何必女儿来想这些?感伤一会儿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帐来:“这是你娘田庄和铺子上的帐,原本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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