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不成西不就- 第50节

白斩鸡在防守中哀叫：“西鸾，你辜负我！”

西鸾另一只手幻化出一根牙签剔牙：“本姑娘抛弃的男人多着了，又不差你一个。”

白斩鸡被灵蛇咬得嗷嗷叫：“小美人，你欺骗我！”

西鸾幻化出一杯浓茶漱口：“我骗你了什么？骗了你的良心？你的钱财？还是……”她瞄了一眼刀光剑影中偶尔晃过的小兄弟，贼笑：“你的小麻雀？”

白斩鸡呼啦一下，手中多了一把长镰刀，横扫而过，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呲牙裂齿地，哪里还有方才男不男女不女的音调，瞪着西鸾：“你早就知道我想要杀你？”

西鸾拿着长枪，冷笑：“你有句话说对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无情无意狠辣冷绝才是我们的真面目。你为了黑珍珠想要骗取我的信任，我亦为了黑珍珠才来赴约，看，想法都相同。在你决定杀我的时候，也就应该想到我会要杀你。”转头对着灵诸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让他早死早投胎。”说着，自己也冲了上去。

乌银长牙舞爪地大叫：“杀魔王啦！”话音一落，死寂般的草地下爆出奇形怪状的魔族十来个，具都抡起武器对着众人砍了过去。

……………………………………………

天界兵营，主帅帐篷。

灵宝天尊面前闪耀着一圈月白色的阵法，上古文字不停变幻着位置，时明时暗。

翰冕进来之时只来得及看清楚阵法的收势，不由得一震：“这是……”

“修罗塔的守护阵。”

翰冕微微惊讶，来不及细想，只问：“天尊唤我来此为何事？”

灵宝天尊淡笑，只将对方浑身上下查看一遍，方道：“听说鬼界中七殿下修为最为精深，此番见得才知所言不假，不知可否替本尊处理一件棘手之事？”

翰冕拱手，恭敬地道：“请说。”

灵宝天尊掌心一抹，在几案上凭空显现无数屋舍来，如某人居高临下俯视遥看城镇全景。翰冕仔细将这虚景查看了一遍：“这是修罗城？”

“是。”

灵宝天尊手指城中一处尖锥高塔：“这个塔中，有一个阵法。是上古大战之时，天界诸神合力布下的。阵法精妙，附加的神力覆盖全城，大战之后此塔就成了修罗陈的护城塔。阵法在，塔就在，塔在修罗王族亦在，修罗王族无事，那么修罗城即安全无虑。”

翰冕仔细听着，视线在整个城中流转，最后指着塔边周围：“这塔周边亦有上古阵法，如我等鬼界中人是无法靠近的。恐怕不止我，就连天界众神，若是神力不高也是无法进入。”

“对。”灵宝天尊笑道，“可在百多年前，有一对人间界男女就进去过。”不单进去过，还顺走了不少的修罗族宝物，更是窥见了塔中一场血宴。

翰冕不知对方为何让他查看修罗城的图景，瞧着对方自信又感叹的模样，一时也摸不准即将让他去做的事情。

“本尊是想请七殿下去这修罗塔中摧毁这上古阵法。”

翰冕惊得瞪大了眼眸，猛地吸气：“天尊，这可开不得玩笑。”

灵宝天尊道：“战事之时，本尊作为天界主帅自然不会无故提出此要求。如今修罗界早已不同往日，修罗王乃鬼界魔王的暗棋，兵权被其所控，已经不受天界压制。而修罗族全民好战，对几万年来协助天界镇压魔界有了不少怨言，恰巧此时魔界挟天子以令诸侯，更是策反了修罗族中大半将领，天界与两界的大战太凶险，本尊不得不兵行险招，先制住修罗界的兵力。”

翰冕沉吟，半响才道：“若是毁了此阵，修罗族会如何？”

天尊轻笑：“激发他们的好战性，”翰冕锁眉，天尊接着道：“再着人挑拨，引发族中内斗，从而逼得后方起火，长老们自顾不暇只能先调回兵力镇压内乱，那时魔族人心不稳，既是吾等应战大举破冰之时。此阵就是修罗族人战刀上的刀锋，刀锋锐利了，才好打仗不是。”

翰冕倒吸冷气，又问：“原来这修罗塔并不是天界为了安抚修罗族亡灵所建！”

“不，里面的确是修罗族王族安灵之塔，可也是修罗族的咽喉。本尊还有一分　身在塔内，七殿下过去之后，只需集中精力摧毁阵法即可，本尊的分　身会为你守护，并重新加持新的守护阵法。”毁了旧的阵法，加入新的阵法，到底是为了守护修罗界还是守护天界，这一点已经毋须说明。直到此时，翰冕这才察觉天界众神的性情，当真是天上至尊，比常年浸　淫恩怨情仇男欢女爱的鬼界中人更加绝情绝爱。西鸾配他，却是……

再做不得细想，天尊已经指出当年狄隽与西鸾入塔的捷径，只等着这最重要的一步棋落下。

情深似海五回

西鸾看着面前已经被烧成了荒原的土地，若说天界之人的法力寓意着生机，魔界之人的魔力则是彻底毁灭。

她抹过一边尘灰的草屑：“没想到乌银的魔力已经到了毁天灭地的程度。这一场天魔之战，胜负难定了。”

“哼！”

西鸾手臂一挥，泛着海水般光泽的神器咻地消失无影：“走吧，我们回去。”

“哼！”

西鸾回头瞄着某人一眼，嗤笑道：“你是猪崽。”

“……”

西鸾问：“怎么不哼了？”

灵诸一甩脑袋：“哼。”

西鸾一指顶着对方鼻翼，做出朝天鼻的样子：“灵猪头，谁又得罪你了？”

灵诸甩开对方手指，继续哼哼，瞧着她好笑的神情越发来气：“你又不是魔王，跟他是不同的。”

西鸾眸中光亮闪了闪，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等事情你小娃儿不懂。”

灵诸抵触：“你是要登入仙班之人，不是魔界的谁。你根本不会如没心没肺没情没义的魔族一般，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可以吞噬掉。”他凝视着对方，“你是有心的！”你是人，不是魔物；你有娘亲，有姊妹，有贴心的好友，还有……双修的天尊，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魔王说的无情女子。

西鸾一脚踩在干枯的地面上，随着脚步扬起灰尘。在他们来这之前，此处还有大片生机盎然的杂草丛生着，而离开之时，土地上已经寸草不存。

她跺了跺脚，轻声问：“草木与人命有什么不同？”

灵诸不知就里，低头瞧了瞧那乌七八黑的地面，用鞋尖挑起一点灰屑来，皱着眉：“一个是死物，一个是活物。”

西鸾看他：“错！”一个小法术打入地底，从地面深入往下进去了一丈之地，居然全部都是深如磨团的泥土：“看到了没，在一百年之间，这块土地已经没有办法长出任何东西。不管是粗粮，还是树木，或者杂草。没有草木生长的地方，就没有蟑螂老鼠虫子，没有这些东西也就不会有人烟，没有人烟这块土地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她轻笑一声，“下次我们战斗的地方，就不再会是草地，而是天界与魔界的交界处的群山，也或者会深入修罗界，更或者打入鬼界，最大的可能是在人界。在你所说的活物的地盘上，在他们的身边，在他们的头顶上，展开最残酷最血腥最惨烈的一场六界之战。”

她往前走了两步，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叹息般地道：“对我和乌银而言，不管是草地还是人间界，都只是战场而已。我们的法力所造成的破坏都不在我们的保护范围之内，我们也不会在意任何草木和人命的生死。哪怕，草木不会挣扎，而人会惨叫。”

“你是说，你与魔王都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他惊诧万分，“若是在金梁城……”在袁婆子的院子，在她娘亲的面前，无情的挥洒着法力，不管不顾对方的生死安危……

西鸾颌首，平静地道：“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浪费自己的法力，而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顾。”

“若是魔王绑着你重要的人，要挟你呢？”

西鸾眼眸都不眨：“杀了重要的人，再杀了魔王。”

灵诸靠近一步，对视着她：“若是魔王困住了我，你会不会救我？”

西鸾无所谓地说：“你死了就没必要救，你重伤了救了也没用，你轻伤或者毫发无损，指望我还不如指望自己。”

灵诸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对方，半响，又问：“若是，魔王要杀灵宝天尊？”

西鸾微不可查地颤了颤，瞬间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只说：“器度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灵诸步步紧逼：“战争没有如果，你只需要回答，给我一个准确的，真实的答案。”

西鸾笑问：“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

西鸾再也不看他，迈开大步直接往天界兵营走去。灵诸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就如两人这么多年的距离，在还没靠近时就被毫不留情地给抛开，越拉越远。

他突地心慌，不知道是因为被抛下的孤寂，还是被舍弃地不甘，或者……只是因为始终驻扎不入那个人那颗心的悸痛。他几乎是窘迫地、惊吓地、跌撞得冲了过去，大叫：“你骗我！”

袖口被拉扯住，绷地人的脊梁都挺直了，西鸾的语调依然的淡漠：“这六界之中，任何人妖魔神都无法违抗天意。从你出现的那一日起，我们的归路早就决定好了。现在你再来问这些作甚？再说了，我骗了你如何，没有骗你又如何？你我之间的缘分只有这么多，再强求也妄然。还不如听从天命，顺势而为，岂不乐哉。”

“我，”

西鸾转首，盯着他的眼眸：“你要的太多了。”

灵诸气息一岔，低吼：“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

西鸾的目光又转到他手中的神器上，淡淡地道：“你的确没有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因为你想要的，我能给的，全都在你没开口之时都给了你。从见到你在天池的莲花中出现，从第一次碰触你，喂给你的第一口饭，第一个拥抱，回应你的第一声呼唤，扶着你走的第一步路，到再见之时的纵容宠溺，教你武艺，疏导神力，再到将你从魔教战场带回昆仑山，引着你成长成堂堂男儿，这一切都是我的记忆。期间发生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情意的给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回报，不管对错我也都不责怪，我只是为你骄傲。”

灵诸脸色缓了缓。显然他也记得那些过往，虽然只有短短的百多年，可那是他最珍贵的记忆，每一个画面中都有这个女子的笑靥，有对方或轻或重却真挚的话语。

“可是，”天边渐青云层给掩盖的日头，绽放出最后一抹淡淡的彤彩，慢慢地落了下去：“这一切的情谊，都是观音大士亲自要求，亲口吩咐的。”

灵诸一点点撑大了眼睛，钝钝地：“你是说……”

“你与那些草木，与人间界的那些凡人，没有区别。”

天边，那极淡的光晕终于被蔓延的藏青色覆盖了，沉甸甸的暗色压了下来，让人再也无法堂而皇之的瞪视，无法肆无忌惮的反驳，更无法问出一句话，吐出一个字。

灵诸唇瓣抖动，只听到对方那平板的，毫无起伏的话语像最古老沉重的玄铁尖刀，往心口扎一下，再拧一圈，深入脏器的最中间。尖锐的刺间一点点割着，伐着，让他忘了喘息，完了呼痛。

她说：“你的生死，就如这脚底的草屑一般，击不起我心湖中任何涟漪。”

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她在骗他！

他想要大喊，想要大声的反驳，想要挖出她最真的实话，可是她不看他，不听他，不愿靠近他。

她再一次挣脱他，绕开他，离开他。就如开始那般，没有回头。

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