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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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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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婴侯转身欲行,心中一荡,又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好妹子,我当初许下的诺言,一日也没忘却。你若是现在出口央求,我一定带你离开地丘。等到天下臣服,我便封你作水族的国主,今生今世,共享富贵,永不分离……”

雨师妾嫣然一笑,摇了摇头,只顾凝神聚气,默念着冰血法诀,连应答他的兴致也没有了。

公孙婴侯自负嚣狂,对于越是无法到手的东西,越是渴切。自与她重逢以来,见她的一颗芳心全都萦系于拓拔野身上,好胜之心不由大起,总想着让她回心转意,重新投怀送抱,才解心头之结。

眼见她死到临头,犹自笑吟吟的殊无懊悔畏惧之意,又妒又恨,怒火蓦地涌上心头,一把捏住她的脸颊,森然道:“那小子三心两意,待你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

话音方落,“轰”地一声,远处的一根巨柱陡然崩塌,土石四炸迸舞,火仇仙子见他还不肯走,顿足怒道:“公孙婴侯!你想和她一起殉葬么?”

公孙婴侯听若罔闻,苍白的脸泛着奇异的嫣红,似已扭曲变形了,双眸灼灼盯视着雨师妾,怒火跳跃,指节越收越紧,恨不能将她这俏媚的容颜捏得粉碎。

见她微微一颤,凝视着铜棱镜,秋波中闪过惊愕狂喜的神色,公孙婴侯心中一沉,转头望去,脸色陡然大变,失声喝道:“那小子呢?那小子和小贱人到哪里去了?”

火仇仙子凝神扫探,只见那镜中所映照的神壶内部烈火熊熊,空空荡荡,拓拔野二人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雨师妾又是喜悦又是骄傲,格格大笑道:“浅水岂能困蛟龙?就凭你们也想关得住他么……”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被公孙婴侯重重抽了一耳光,脸颊火辣辣地肿起老高,气血翻涌,但仍是娇笑不止。

淳于昱惊怒交迸,返身冲上前来,不可置信地寸寸查寻,咬牙道:“阴阳冥火壶坚不可摧,无处可逃,这小子定然还在壶内,用了什么隐身法术,藏起来啦。”

公孙婴侯脸色铁青,摇头森然道:“青冥紫火光焰炽烈,就算是吞了‘混沌无形珠’隐身,也定然能照出影子来!难道这神壶内还有什么机关玄秘,让这小子参透了么?”

想到神农临终之时,将其毕生所学、几种奇书秘籍全都给了这小子,两人心中大凛,都觉颇有可能。

眼看煮熟了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公孙婴侯狂怒得几欲爆炸开来,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他真能不翼而飞!”一把提起雨师妾,挟在臂下,朝地宫外冲去。

四周轰隆震响,天摇地动,巨石、泥土、木梁不断地往下崩塌,尘土簌簌。三人迤俪电掠,有惊无险地从地宫墓门飞冲而出。

地壑内寒气蒸腾,到处都是纷扬的雪花。地河蜿蜒,水光潋滟,群峰影影绰绰。抬头望去,霞雾弥漫,不断有火光冲天喷吐,划过一道又一道艳丽的虹彩。隐隐还能听见地丘上方传来的禽兽怒吼与厮杀呐喊之声。

各族援兵已然杀到。至多不过小半时辰,便能冲到谷底了。

公孙婴侯无暇他顾,挟着雨师妾直冲神壶山,在壶嘴峰立定。积雪皑皑,青松傲岸,那伪装成石墓的壶嘴门依旧紧闭如初。

壶嘴峰又称“思过峰”,相传女娲大神心怀慈悲,将混沌神兽等凶魔收入这神壶之后,封镇以“思过诀”,并将法诀刻写在壶壁上。只要千年之后,有人在这壶嘴前倒诵此诀,便能将壶中所困的凶魔释放出来。

当年流沙仙子掳走公孙青阳之后,汁玄青四处寻之而不得,悲痛欲绝。公孙婴侯在地壑内反复寻找,无意中发现了镶嵌于神壶山顶的混沌环,这才知道脚下的险峰赫然竟是远古封镇凶魔的女娲神壶。于是解开了“思过封印”,将壶中的混沌兽放出。

数年之后,他驾御此兽,与神农大战,妄想将其一举击杀,取而代之。

神农宽厚仁慈,又素来敬慕其父公孙长泰,不忍令之断后,是以再三劝他回头,见其凶顽不化,只得将他封印入壶中,思过反省。并将混沌神兽的兽身封镇于地谷深处,永绝后患。

神农效仿女娲,将“思过诀”重新改过,刻写在壶壁上。却被火仇仙子阴差阳错,依照此诀打开了神壶,放出公孙婴侯。

公孙婴侯为报仇雪恨,处心积虑,将神壶嘴乔化成阳极宫的墓门形状,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将神农诱入其中,让他尝受这生不如死的苦头。

先前,拓拔野不知究底,跪在这“墓门”前叩拜时,淳于昱便站在一旁默诵解印诀,将壶嘴门打开。饶是流沙仙子心细如发,电眼如炬,竟也没瞧出此中玄妙,只道是拓拔野九叩之后,打开了阳极宫的墓门,终于中计困陷其中。

公孙婴侯被困在这神壶中十六年,对壶中的每一尺一寸都了如指掌。十六年间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逃离,却始终不得而出,此时眼见拓拔野二人凭空消失,心中之惊骇困惑可想而知。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瞧个究竟。

当下长身昂立于壶嘴门前,左手锁扣住雨师妾的咽喉,右手紫光吞吐,聚气待发,森然道:“淳于妹子,你来解印开门,我进去探望探望拓拔小贼。他若还藏在里面,胆敢耍什么花样,我便叫他痛不欲生……”

说到最后一句时,左手微微一紧,雨师妾俏脸涨红,登时憋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嘭嘭狂跳,说不出的紧张、期待。

火仇仙子脸罩寒霜,默念法诀,双手聚气,朝着那壶嘴凌空错分。

“轰!”墓门开启,红光喷吐而出。几在同一瞬间,公孙婴侯挟持着雨师妾,闪电似的冲入其中;右手紫光爆卷,化作炽艳光刀,朝里轰然劈入。

“嘭嘭”连声,光浪激爆,公孙婴侯呼吸一窒,只觉得两道气浪排山倒海似的迎面冲卷而来,心中又是惊怒又是狂喜,扬眉大笑道:“小贼,早知你会耍奸使诈!”左手将雨师妾朝前一送,当作人盾,右手地火阳极刀顺势狂扫。

果听拓拔野的声音惊呼道:“雨师姐姐!”左面那道凌厉无匹的气浪硬生生地朝外一分,擦着雨师妾的脸颊轰然撞击在洞壁上,光焰飞炸。

甬道狭窄,光芒炽烈,一时间瞧不真切。她心中一沉,泪水夺眶而出,悬吊了半晌的希望瞬时破灭了。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却被公孙婴侯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

混乱中,右面那道气浪被地火阳极刀劈中,顿时迸爆开来,隐隐听见流沙仙子的一声闷哼,似是被气刀震得朝后飞退。

“小贼,继续和那小贱人在壶里好好待着吧……”公孙婴侯大笑声中,借着反震气浪闪电飞退,正想冲出神壶,却听背后“轰”地一声震响,那壶嘴门竟已牢牢锁上!

他心中一凛,大觉不妙,喝道:“淳于妹子,快开门!”

隐隐听见淳于昱的笑声游丝似的从门缝中传来:“你不是说‘天地之初,原本就是一片混沌’么?我今日也不过是顺应天道,让你回归混沌罢了。洞房花烛,阴阳交泰,两对新人尽情享受,本仙子恕不奉陪了。”声音越去越远,悄不可闻。

公孙婴侯惊怒欲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喝道:“淳于妹子?淳于妹子?”除了那隆隆的回声,哪里还有回应?

黑暗中,只听见流沙仙子沙甜清脆的声音格格大笑道:“妙极妙极!公孙狗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耍弄了多少女子,今日总算被女人算计啦。这可真叫上苍开眼,报应不爽!”

公孙婴侯象是突然掉入了万丈深渊,浑身都是冷汗,彻骨冰寒,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断断不会这般害我!她若要将我封入这阴阳冥火壶,当日又何必放我出来……”

心头一凛,失声道:“是了!混沌环!她要的是混沌环!”霎时间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这贱人兜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为了骗夺混沌环!”

又是惊怒又是懊悔,想到自己费尽心力才降伏的混沌神兽,就此落入这南蛮妖女手中,更是气得险些连肝都炸开来了,纵声狂吼,地火阳极刀朝着那壶嘴门轰然怒斩。

地壑开裂处,霞云如海,群峰兀立,尖啸怪吼声如雷贯耳,万千凶禽妖兽从下方地丘冲涌而出,上下盘旋,将各族英豪团团围住,惨烈厮杀。

“咦?拓拔太子呢?”嘈杂呐喊声中,忽然听见有人失声惊呼。

群雄抬头望去,但见万丈霞光破空乱舞,映射于蓝天,形成了神壶中的图景。其中火焰熊熊,空无一人,拓拔野与流沙仙子都已不知去向。

姬远玄一凛,取出那鬼影珠一看,景象与空中幻境浑然一致。

烈炎微微一怔,大喜过望,笑道:“三弟忒也了得!想不到竟连这神壶也困他不住!”

祝融、应龙等人面面相觑,亦大感惊讶。阴阳冥火壶是女娲封印太古凶魔的神器,拓拔野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中逃脱,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群雄又惊又喜,虽不明就里,却仍忍不住一齐纵声欢呼。

惟有姬远玄隐隐觉得似有不妥,暗想:“奇怪,纵然神壶内另有出处,壶底的八卦台与石棺又何以凭空消失了?难道……”心中一动,已明其理,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当下将鬼影珠收入怀中,朗声道:“各位朋友,拓拔太子虽已脱困,龙妃却尚未获救。咱们一鼓作气,杀入谷底,诛灭公孙婴侯,为连日来枉死的各族百姓报仇雪恨!”

群雄欢呼附应,士气大振,骑乘猛禽飞兽,便欲往下冲去。

“轰隆隆!”

皮母地丘下方突然传来一阵闷雷似的震动,云雾崩散,群峰摇荡,无数凶禽妖兽惊啼尖叫,接连不断冲天飞起,从众人身边轰然卷过,高高盘旋。霎时间如黑云似的遮蔽了半片碧空。

空中霞光尽敛,幻景全无。群雄低头望去,壑内霞云滚滚,火光吞吐,如惊涛骇浪似的朝上翻腾,无数霓光破舞而出,仿佛道道利剑,晃得人眼都花了。

应龙一凛,沉声道:“陛下快走!地火又要喷涌了!”

话音未落,下方的七彩云海陡然朝上一鼓,“轰隆”一声巨响,缤纷炸射,万千火蛇红焰高窜怒舞,炎风扑面,群雄大骇,纷纷惊呼冲散。

大地迸裂,火浪冲天,广袤的平原上飞冲起无数道百丈来高的火墙,纵横交错,众人骑兽迤俪闪避,直冲高空,稍有不慎,被火舌卷舐,登时惨叫着浑身着火,坠落地壑之中。

放眼望去,真陵之野竟似成了漫漫火海。南荒兽群受惊狂奔,或是被烈焰席卷,或是被不断纵横开裂的地缝所吞噬,悲鸣嘶吼之声不绝于耳。

轰鸣声中,皮母地丘的照影峰、玄武峰等七座最为高峻陡峭的山峰接连崩塌,烟尘滚滚。

大地剧震,裂缝急剧扩大,又是一阵雷鸣般的轰响,地丘方圆数里内的地面陡然朝下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盆地断层。

群雄驭兽直冲起近两百丈高,仍能感觉到那灼人的热风,当空盘旋俯瞰,惊魂未定。

土族的飞兽军将士更是瞠目结舌,惊骇莫名。此番爆发的火势之猛,不但远远胜过先前几次,甚至比起三日前那吞灭北鲜八部的地火还要猛烈!若逃得再晚一步,各族万余群雄,只怕便要与水妖僵鬼一同做伴谷底了。

陆吾皱眉奇道:“皮母地丘内的地火不是每隔一个时辰才喷发一次么?怎地相隔不过片刻,便又重新喷薄?”

应龙干瘦的脸上闪过古怪的神色,象是恐惧,又象是狂喜,褐眼冷冷地凝视着那火浪喷涌的地壑,嘿然道:“若是地火,又怎会有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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